女皇和她的江山美人(十)

女皇和她的江山美人(十)

(十)

陳禹山此行很快傳來捷報,兩個月後班師回朝,榮姝親自接見了他,為他授爵拜官,一時間陳禹山成了冉冉崛起的新貴。

宴會席上,觥籌交錯,丞相端坐首席,眼帘半合,薄唇輕抿,發冠側,兩條緞帶柔順的垂落下來,臉上看不出有什麼不滿,只是整個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寥落氣象,彷彿與他背後雕刻反覆的山水屏風融為一體。

榮姝一邊在心裡感慨朱紫滿堂,唯郎獨艷,一邊端起酒杯,笑著調侃陳禹山:「聽聞你是陳國公唯一的孫子,五子不可滿隅,一子可滿朝,非乃子也?」

眾人一聽,面色大變,連管弦之聲似乎都變得詭異起來。

這句話出自《晏子春秋》,原本是說生兒子不再多,貴在賢能。陛下用此稱讚陳禹山可以說是極高的評價——但問題是,國相為太子師時,曾用這句話鼓勵過太子,安慰過先皇。女帝現在又把這句話提出來,分明有些針對國相的意思。

他若一子滿朝,他又置於何地?

陳禹山也有些緊張,他頗為尷尬的受了陛下的誇獎,退回座位,卻發現陛下臉上笑著,眼睛卻在看國相。

國相舉杯自飲,這誇讚落地,他的動作卻連遲滯都未有,倒真是好靜氣。如若開口,只怕還會說一句:「恭賀陛下得一賢才良將。」

宴會進行到高潮,照例君臣同樂,一幫美麗的歌舞伎款款而入,歌盡鶯囀之聲,舞盡天魔之態。水蛇似的腰,烏雲似的發,玉足光滑,嬌面勝雪,引得滿堂男子欣欣然,兩眼惺忪,榮姝不是男人也看得津津有味,宴會結束,索性分給大家帶回去。

按規矩,是由國相先挑,林杪禮節性謙讓一番,帶回一個紅衣姑娘。

他今日喝了點酒,只是面上不顯,起身時候,舞姬來攙扶,他竟然也不拒絕。榮姝心裡忽然有點不是滋味——她都還沒睡到的人,怎麼能便宜了別個呢?

回到內殿,她輾轉反側,直到微明時分,接到奏報,她當即一躍而起,架上馬車,衝出宮城。

京城一處山頭,有小小巧巧幾間院落,據說是國相避暑消閑之所。這處別業,外表看上去很低調,一脈山郭帶出白練似的河,那房子就坐落在山窪里,粉牆黛瓦,梧桐掩映,彷彿一個藏於鄉野的清秀浣女。

但往裡走,卻是幽篁蕭蕭,門庭光潔,布局講究,一應陳設,奢華中帶著雅緻,沒有浮艷氣象,反而帶著些厚重。

國相,還挺會享受啊。

榮姝嘴角噙著點笑,身邊中人看了,卻不寒而慄。

循著女皇的視線看去,那荷塘邊上,沉香亭里,坐著一個少年,看上去身量不高,但神清骨秀,眉目溫和,趁著這滿園的初荷,倒也如詩如畫。

中人領略聖意,笑道:「奴婢去找他過來覲見。」

榮姝卻道不必,依著國相的敏感應該察覺到了。從靖安王府,到這裡,大約一個多時辰的路,但騎快馬走近道,就會快的多。

榮姝坐在葡萄架下,喝這香茶,看著美少年,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那少年約摸是看了一會書,脖子酸疼,一抬頭的功夫,看到了樹蔭下的麗人。

對方拖著一襲紅裙,明媚的像一團火焰,太陽一照,灼灼燃燒,幾乎刺痛人的眼睛。

他似乎頗為意外,他猶豫了片刻,原地徘徊兩圈,終於走到榮姝跟前,遠遠的,隔一丈見了禮。

「問芳駕安,不知芳駕何事到此?」

他衣冠楚楚,行事溫文爾雅,看上去倒比同齡人還稚嫩些。

榮姝臉上神色莫名,她上上下下打量這個少年,慢悠悠的道:「獨愛落花因坐晚,緩尋芳草得歸遲。」

少年一怔,遂笑道:「□□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小娘子雅興不淺,我今日舉網得鱗,堪得膾炙,適與小娘子共享。」

榮姝心想你家那國相大人那般孤傲自重,怎麼你如此不矜持?

但她只是嘴上笑笑,表示自己很有幸。

林杪快馬加鞭趕來,剛一落地,便衝進院子里,結果穿過兩道花廊就看到那很能折騰的女皇在跟少年吃燒烤——夾起一片魚在辣椒面里滾,前後兩面都染的紅彤彤的。

這個場景有種詭異的錯亂感,林杪簡直頭暈目眩。

榮姝一直在等他,當下施施然站起身來,笑意盈盈迎上去。

「國相?國相大人藏著這麼個美少年,是為何意?留給自己享用嗎?都說國相坐懷不亂,原來金屋藏嬌。」

林杪臉色差得可怕,他伸手道:「阿余,來跟陛下見禮。」

那少年顯然沒想到剛才一起跟自己談笑風生,嗦魚吐刺的漂亮姑娘就是當今大周女帝,他慌忙跪下:「恭請女皇陛下聖安。」

榮姝也不搭理他,反而目光灼灼落在林杪臉上。「朕的國相大人真是深藏不露,這麼久了,我都不知道你收藏著這麼個角色。」

林杪躬身:「這是臣的義子,因為自幼多病又膽怯,有高人看了,說要離群索居方得長久,所以臣避世而養之。靖安王府往常客多人雜,臣從未讓他在人前走動,至今無人知道。」

無人知道,女皇是怎麼知道的?林杪不斷反思,神經作痛,卻只好把眼前危機過了。

「陛下,天色已不早,臣工發現您不在,會惶恐,請儘早回去吧。」

女皇緩緩踱步,行到國相跟前,好整以暇的欣賞他的局促和忐忑,她說:「朕今日與這小公子一見,頗覺投緣,所謂一見鍾情莫過如此,朕有意讓阿余做皇夫,不知國相可否恩准?」

國相大驚:「陛下,萬萬不可!」

榮姝嗤得笑了:「怎麼?國相還捨不得?難道國相真的是為自己準備的,所以不願意為朕忍痛割愛?」

「陛下折煞臣了,臣萬萬沒有此種想法。他是臣於流水邊撿到的,臣與他只是父子情。」

榮姝笑道:「父母之愛子,則為子計深遠,國相庇護這孩子能庇護多久?不如交給朕。朕方才與他一番接觸,發現這是個簡單文弱的少年,不合混跡朝堂更不堪騎馬征戰,還不如進朕的後宮,博個出身,從此國相也可高枕無憂。」

林杪幾乎要瘋,他俯身拱手:「萬萬不可。」

素來嫻於辭令的人似乎再想不到別的話說。

榮姝嘴角笑意更深:「國相捨不得自己義子,那便舍了自己吧。你來當朕的皇夫?」

林杪眼前一陣發黑。榮姝背負雙手很悠閑的走過來,「看來國相不願意,那這個少年,甚合朕心,朕就先帶走了。」

說罷回頭示意小中人:「請公子上車」

身邊人詫異於女皇強搶民男的舉動,但還是很聽話的照辦。

只是,他們剛剛一動,便異變陡生,嗆啷一聲,寒劍出鞘,是國相大人三尺寒鋒,凜凜閃光,擋在了少年面前。

眾人都驚呆了,榮姝眉頭一皺,往日潛藏在眼底的寒意徹底翻湧上來,「利刃當胸,國相僭越了。」

林杪手腕一轉,那劍對準了自己咽喉,那冷光映得他的臉霜雪似的白。

榮姝心頭一顫,臉色愈發冷了。

「請陛下不要強人所難。」

「國相若主動為朕著想,又何來今日強人所難?」

她轉身拂袖而去,卻道:「朕給國相三天時間考慮。對了,先報個暴斃再私下偷偷把人送走這種事,國相就不要想了,朕會派人好好盯著的。」

女皇挺拔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林杪的手無力的落了下來,身子一晃,險些昏倒,阿余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膝蓋的疼痛,急聲呼喚來攙扶。

這一扶,驚覺林杪脊背已被汗水濕透。

#

宮廷燈火獨明,榮姝默然獨坐,用金簪輕輕撥著燈芯,腳下盤踞著一隻肥圓的獅子狗。

她現在心裡並不好過,忐忑中夾雜焦慮。

若是別人,她或許真就一劍殺了,永絕後患。可惜偏是他,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尤其令她憤怒的是,林杪竟然拿自己來威脅她——在他心裡,這人比他自己,也比他的女皇陛下都重要。

簡直孰不可忍!

魏全勝給榮姝倒茶,女帝憤憤仰起頭一飲而盡,他趕緊退下,榮姝卻忽然問:「你喜歡的人把劍架在自己脖子上逼你妥協,這算什麼事?」

魏全勝愣了一下,猜測女皇是臨幸哪個美男失敗了,於是道:「美人嬌縱,往往恃寵生事,國相這話倒沒錯。」

榮姝愣了一下,用力搓了把臉,低聲嘟囔:「也是。」

魏全勝愈發覺得自己猜對了。雖說帝王龍榻上不是沒有過強硬的美人,但適當的強硬是情趣,過頭就不好了。陛下畢竟是女子,力量不足,於是他從衣帶里小心翼翼摸出一個紙包遞給榮姝。榮姝詫異:「這是什麼?」

「好東西,高唐春露巫山仙丹,遇到不聽話的美人就給他來一包。」

榮姝先是一愣,隨即拍腿笑倒在榻上,難怪帝王都喜歡狗腿子,原來妙用無窮。

一通大笑未完,卻聽人通傳國相求見,竟然這麼快!榮姝讓魏全勝退下,整理儀容,把人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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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改命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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