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1)
當顧從楊再次醒來,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口鼻間充斥著消毒水的氣息,緊接著,她就聽到護士在叫醫生,不久后,瞧見了跟著醫生進來的顧從新和趙嘉措。
安靜地讓醫生檢查完畢,顧從楊這才小聲詢問顧從新她怎麼了。
「你在家裡暈倒了。」摸了摸顧從楊的頭髮,顧從新解釋。
「是嗎。」瞧著顧從新嘴角的那抹青紫,顧從楊應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最近,她暈倒的時間越來越長,顧從楊知道自己快要失去所有控制了,她能清晰地聞到顧從新身上的藥水味。
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顧從楊想,這一次她又做了什麼?這又是第幾次了?
學校那邊,顧從楊早就請假去不了,所有興趣班統統停課,她每天呆在家裡,甚至還拖累了快要高三的哥哥。這樣下去誰都別想好過,顧從楊握緊自己的手,想:明明,明明她回來並不想這樣……
沉默了一會,顧從新詢問顧從楊:「要回家嗎?」
「嗯,回家。」顧從楊點頭,隨即下了病床。
從醫院回了家,趙嘉措點了外賣送到了顧家。
吃完午飯,大家一起坐在沙發上休息。顧從楊一動不動懶散散地靠在顧從新懷裡,趙嘉措看了一會手上剛送過來的影碟,最後選擇了其中一部播放。
整個房間都是喜劇電影誇張而做作的聲音,但三人都沒有笑。
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機,顧從楊喊道:「哥哥。」
「嗯?」視線也停留在電視上的的顧從新應道。
半晌,顧從楊才好像有勇氣似地開口:「你以後要和小措哥好好過日子啊。」
「怎麼突然這麼說?」顧從新身體立馬僵硬了起來,而趙嘉措也看了過來。
「以後出門能讓人跟著就讓人跟著吧,畢竟小措哥都是為了你好。」顧從楊沒接話,而是自顧自的說著,她想:千萬別和那次一樣,一出門就再也回不來了。
心中更加不安甚至連平靜都快維持不住的顧從新:「楊楊?」
「要是將來小姨要結婚,你一定要阻止她。」摸著顧從新的手,顧從楊看著電影里人物誇張至極的表情,慢慢地交代:「結婚不需要那麼趕,人的話還是要好好看清楚比較好。」別嫁了一個禽獸還以為對方是個紳士。
「……你這小屁孩操心什麼大人的事啊。」顧從新深呼一口氣,勉強自己放輕鬆。
「要是以後媽媽爸爸吵架了就讓媽媽離婚吧,沒有必要拖著……」細細摸著顧從新修長的手指,顧從楊把自己的手塞了進去。
好似遺言一般的話讓顧從新聽不下去:「楊楊!「
「哥哥,我不害怕的,我……」顧從楊看著電影的畫面,發現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了起來:「能夠再次看見你們,我真是太高興了……要是當初,要是當初知足就好了。」
要是當初知足,立馬乖乖回去就好了;要是當初知足,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要是當初知足,所有人都不會為難了。只是不甘心而已,但卻因為不甘心而連累了所有人。明明是最不想的事情,卻最終都發生了。顧從楊想,都是她的錯,是她的貪心最後讓她走到了這一步。
不喜歡這種說話的顧從新想說點什麼:「其實……」
直直盯著電視機的顧從楊打斷了顧從新的話,從顧從新懷裡爬了出來,看著顧從新的眼睛:「哥哥,我明天和小婉約好了要去看她表演,之前因為一些原因所以一直沒去看過,可以嗎?」
注視著顧從楊的眼睛,顧從新壓了壓嗓子里已經不安到底的顫抖:「……需要我們陪嗎?」
「不了,我一個人就好,之後我還想去一個地方,去了就回家。」顧從楊搖頭拒絕。
看著顧從楊微笑的模樣,顧從新艱難地點了點頭。
重新在顧哥哥懷裡趴好,顧從楊提要求:「晚上我想去吃自助餐。」
應聲的顧從新忍著眼淚:「嗯。」
下一個要求接踵而來:「還想吃冰激凌。」
「今天下雨……」淚意已經出現在眼角,顧從新忍了忍:「吃冰激凌火鍋吧。」
聽話的顧從楊答應:「嗯。」
大約是沒了第三個要求,過了好久,顧從楊方才說話:「哥哥。」
已經什麼都不想聽的顧從新:「嗯?」
「我覺得我一直都很幸福。」說著,顧從楊在顧從新懷裡蹭了蹭。
她一直都很幸福,雖然從小就沒父母的陪伴,但她有兩個全天下最好的哥哥,還有一群好友。想到已經定時好的郵件,顧從楊想,希望索羅斯能一直生她的氣,這樣對方就不會很傷心了。
抱著人的顧從新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誰敢讓你不幸福,哥哥肯定弄死他。」
「嗯。」應聲的顧從楊在心裡道歉。
「對不起啊,哥哥。」抓著人的顧從楊在心裡說:「我以為重來一次可以讓你看到我穿婚紗的樣子,沒想到,這一次,是我失約了。真的很對不起啊,哥哥,是我太沒用了,如果我能再強大一些就好了,對不起啊,哥哥……」
……
第二天,顧從楊一早便起床準備去看藍婉的演出。在她出門之前,顧從新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穿鞋的動作停頓一秒才繼續,顧從楊穿好鞋子轉頭沖著顧從新笑:「很快的,我辦完事情就回來。」
「……早點回家,楊楊。」看著顧從楊臉上的笑容,顧從新勉強了自己很久才回了一個笑。
沖著哥哥揮了揮手,顧從楊說著再見:「嗯,好。那我走啦。」
「嗯,拜拜。」
站在那裡,目送顧從楊離開的顧從新站了許久都沒有動,直到趙嘉措站在他身邊。
「她真的還能回家嗎?」一想到昨天顧從楊好似要訣別的話語,顧從新便握緊了手。
「會的,楊楊從來不會不告而別,我們從小都這麼教她。」趙嘉措看著手機上的消息,說道。
半晌,鬆開手的顧從新轉身看向客廳:「今天不想出門。」
「嗯,我們一起等她回家。」趙嘉措拉著顧從新坐在餐廳:「就坐在這裡,她一進來就能看見。」
……
大約四十分鐘后,顧從楊抵達演出地點時,禮堂里還沒什麼人。憑著從許喬子那拿到的工作人員的證件,顧從楊順利進入演出後台。
一個人坐在後台的化妝室里發獃,顧從楊細細想著還有什麼沒做完的事情。
包包里放著給邱雲澤的禮物,今天是他們約定好了去外租小餐廳做長壽麵的日子,之後……,顧從楊看向遠處放置的東西,想:之後她就要回去了,回到屬於她的地方,然後……大概就再也不會記得所有的事情了。
傳聞,人死了以後就會走過長長的橋,在橋上會有一個老婆婆專門給每一個人遞一碗孟婆湯,一口忘記生前悲傷事,兩口忘記生前歡喜事,三口一切都忘記。哥哥、小措哥、邱雲澤、索羅、夏恩……,所有好的,所有壞的,所有的回憶統統消失,之後成為另一個人繼續生活。
顧從楊不知道再次轉生為人會是什麼情況,可她知道,無論如何都不會和現在一樣了,她的哥哥,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喜歡的人,都和她再無瓜葛。顧從新、趙嘉措、夏恩、索羅斯、邱雲澤、楊姍姍、藍婉……,這些名字也失去了本來的意義。
說不難受是假的,說心甘情願認賭服輸也是假的,顧從楊其實知道她仍舊不甘心,可即便再不甘心又怎樣?她也想在你死我活輸贏大局基本已定的情況下,在局勢不利的情況下請求裁判多給點時間,或者暫停一分鐘,但對方早早看破她的緩兵之計,根本不願她休養生息調整策略等待時機捲土重來,它要的就是將她殺個落花流水。再者,她早已輸得精光,總不能再抓著賭局不放手。
想著想著,顧從楊就感到陣陣頭疼和暈眩。第一感覺,她覺得是那怪物又在搞事,為了防止被人看到,因此顧從楊連忙艱難地走出化妝室往衛生間走去。不料,路過更衣室的時候,顧從楊忽然聽到某種聲音。
忍著不適感,一推開更衣室的門,顧從楊便瞧見一名女生一臉緊張地回過了頭。把手指深深扎進手掌才勉強保持幾分清醒的顧從楊這才看清對方的臉,是譚霜霜。
「你……怎麼在這裡?」顧從楊遲疑了一下才問。
咽了咽口水,正在做某個事情的譚霜霜沒想到居然會遇見顧從楊,她明明記得剛才那人還說沒人來的。不過,譚霜霜不確定地想,她應該沒看清楚她剛才在做什麼吧?
因著這個想法,譚霜霜尷尬地笑了兩聲:「我就是過來看看,畢竟這次的表演很重要……」順便關上了柜子的門。
「是嗎?」此時的顧從楊頭疼地沒法思考,她隨意地應了一聲,本想離開但腳卻開始挪不動步子。
居然這麼快就被控制住了,顧從楊咬牙地想,難道對方還在掙扎著要反抗嗎?她不會讓它成功的,既然當初沒有一起死,那麼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