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以葉池的容貌和家世,放在世家如雲的京城也是頂尖的存在,然而眾人對他的追捧更多是對其絕世姿容的欣賞,一旦和聯姻嫁娶聯繫上,他可就算不上什麼好人選了。
不說葉家如今死得就剩他一個,另有幾個旁支關係既遠又沒什麼出息,如今最高官職不過是太守而已。單說他這個人,雖說容貌的確不俗,但是他身體實在太差了。
每次生病都像是在鬼門關走過一遭,據說自他小時第一場重病後家裡便開始準備靈柩和裝裹等物,誰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或許明天就沒了也說不定。
哪怕世家們聯姻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家族繁榮延續,但也不會那般冷血,一點都不為自家的女孩子著想。哪怕夫妻間不能琴瑟相和,但至少要做到相敬如賓,誰希望嫁過去的女兒沒過幾天好日子就守寡呢。即便此時的風氣對女子不那麼苛刻,丈夫死後可以改嫁,但總歸還是對名聲有損。
皇帝在這場家宴上這麼一說,頓時宴上未出嫁的公主和有女兒的長公主們的心就提了起來。
大家不由得都惴惴不安地猜測,莫不是陛下想將葉池招成駙馬或儀賓,來個親上加親?
只是皇帝的心思大家捉摸不透,遂都不敢在這個時候搭話,生怕觸了霉頭。
至於當事人葉池就更不會胡亂開口了。他對於皇帝的心血來潮也是極為震驚,心中正思忖著該如何說話才能不露痕迹地推拒。
結果就在他進退兩難的時候,太子卻笑道:「那父皇可要好好把關,至少也要找個容貌和子衷相當的女子才好。」
此話一出,頓時氣氛為之一松。
平都公主美目流轉,掩唇笑道,「皇兄這話一說,子衷的婚事可難了。這京里人人皆知子衷容貌當世無雙,哪有人能比得上他?」
她早已嫁人,兩個女兒年歲都不大,所以即便皇帝真要指婚也點不到她的頭上。她的母親不過是婕妤,在宮中並不受寵,但她卻能得到皇帝的偏愛來參加宴會,原因就在於她有眼力,見風使舵的能力極佳。
太子一向為皇帝馬首是瞻,既然他敢開口,她跟在後面接上一句絕不會惹惱了皇帝。
皇帝確實沒惱,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偏頭對葉池道:「子衷若是這個想法,可就娶不著媳婦啦。」
葉池正好借著台階,羞澀一笑,道:「臣自小便發誓,要娶到一位容色比臣更勝的妻子。」
他平時總是一副冷淡的面容,即便姿容過人,但卻給人凜然不敢親近之感。如今這一笑偏偏帶上了幾分青澀的少年感,一下子整個人都柔和下來。惹得好幾位公主看著他兩眼放光。
就連先前開口的平都公主也在心中嘆道,雖然眾人都猜測父皇對葉池的寵愛不過是做個樣子,但她卻覺得其中有幾分真心。不說別的,單是這份在小輩中獨一份的樣貌,就值得父皇青睞了。
被這麼一打岔,皇帝不再提葉池的婚事,宴上又恢復了先前的其樂融融。
待宴會結束,眾人離宮,葉池雖然很想快點回家,但卻不敢搶在這些皇子公主的前面,只能慢悠悠地往外走,不想太子竟也落在了後面。
因著太子先前幫他說話,他對這位太子有些好感,在發現對方接近時也沒當回事。看對方走在他身邊,正要向太子道謝,結果感覺到對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他心頭一驚,下意識就想把對方甩開,不料對方握得緊,這個身體力氣又小,這一下竟沒能甩開,他也不敢再動。
兩人穿著廣袖長袍,即便在下面牽著手也不顯眼,但若是他的動作再大一些,萬一被人發現可怎麼辦?
太子卻彷彿習以為常,非但不惱,反而低聲道:「子衷一向避我如蛇蠍,今日怎麼如此乖巧?」一邊說著,手指還撓了撓葉池的手心。
葉池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不由自主地想往旁邊躲,「殿下請自重。」他在心中一頓抽打自己。
怪不得在原主記憶里,他沒看到和太子有交集,原來是這麼回事。
此時前方的皇子公主已經距離他們很遠了,葉池這次多用了些力,總算把自己的手從對方那裡抽了出來。
太子應該也只是逗逗他,並沒費力氣阻攔,看葉池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他不由一哂,「你若是想躲開我,今天倒是有個好機會。只要你當著父皇的面求一道指婚,父皇定無不允。」
葉池心道,原主才剛十六歲,皇帝賜婚估計也會給他找個年歲相當的女子。這個時代的人覺得女子豆蔻之年出嫁很正常,但在他看來卻屬於猥|褻幼女,自小生活在法治社會的葉池絕對不幹這種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事。
他又不是變態,對小女孩沒興趣。
再則這個身體這麼差勁,誰知道哪天就沒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就沒想著能娶妻生子,對他來說,活過的每一天都是賺來的,又何必再拉個人一起提心弔膽?
此時他終於想明白,他就說進來的時候太子對他笑得意味深長,原來是這麼回事。
雖說他沒想娶妻,但也不代表他想找個男的啊,何況還是太子這種有妻有子、職業存活率極低的人物。
他恢復了平時的冷淡,道:「生死有命,我能存活至今已是偷天之幸,再不敢有其他奢求。」
好在這條路並不長,不遠處正是御賜的步輦,葉池快走幾步,將太子甩在身後。
這裡不再像方才的漢白玉路那般沒有旁人在,太子看著葉池的背影,輕輕地笑了。
*
回去的路上由於不需要趕時間,所以這些抬步輦的內侍走得比較慢,但葉池卻沒了睏倦,腦袋清醒得彷彿擦了清涼油,從天靈蓋到腳底都覺得涼颼颼的。
他這還沒想好該怎麼和皇帝相處,這回又出來一個覬覦原主美貌的太子,這一家子神經病聚堆嗎?
他不自覺地咬著指甲,這是他緊張時的小習慣,原本已經改了許多年,這次可能是被驚嚇太過,一下子又恢復了。
都說古代人平均壽命低,長壽的皇帝就更少了,但是今天見的這位皇帝,看那生龍活虎的模樣,活過他應該是沒問題。
而且方才他離開的時候可以說得上是如芒在背,走出老遠都能感覺到後面有人在注視著他,此時他回想先前對太子說的一番話,忽然覺出不對。
他明明是在說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不想成婚,但是這說不定反而更激發了太子對他的佔有慾?
雖然在來這裡以後他只參加過兩場宴會,但是宴上的人無一不是皇親權貴,就連他們都認為原主姿容絕世,不正說明了他的相貌在周朝屬於頂尖一等嗎?
原本就是獨一無二豪華奢侈版,這下又加了一條不定時限時,這要是個手辦他肯定第一時間下單。
太子看他的眼神估計和他看手辦沒什麼區別,都是把對方當成一件精美的工藝品罷了。只是太子對他還有著其他不可言喻的心思。
而正是因為他不知何時就要死了,太子為了得到他更要抓緊時間,畢竟太子應該不是想要個死人當收藏品。
他扶額嘆息,不過是為了躲避賜婚,沒想到竟無意中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實在惹不起,他就跑吧。
他想起了皇帝在宴會上說過的事情。雅集上由江司徒評品,一旦他有了品級就需要出仕,屆時他跟朝中大佬私底下商量商量,派到地方去當個一官半職,太子總不能追到京外去。等到皇帝駕崩太子即位,說不定他都死好幾年了。
雖然不知道這父子倆能不能放他離開,但總歸是個辦法,他準備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