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義救
少年小心翼翼地撥開面前的草叢,在他正前方的黑暗中,伏卧著一頭巨獸。雖然天色太暗,看不大清楚,但僅就體型來說絕不比狪獸的個頭小。
少年被這龐然大物驚呆了,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但他馬上就醒過神來,輕輕地退了回來,轉身想要逃離這危險之地。
也是該著倒霉,在轉身的時候,他竟冷不防被草叢中一塊光溜溜的石頭絆了個大馬趴,一下子撲倒在前方的草地上。傷倒是沒有傷著,但這重重一摔卻驚動了那頭巨獸。
巨獸回頭一瞥,兩隻眸子發著幽幽的藍光,像是黑夜中的兩盞小燈。
少年心中一陣喪氣,暗暗想道:「這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行船又遇頂頭風』。事到如今,看來就算是大神親臨也救不了我啦!」但他還是本能地爬起來撒腿就跑。
奇怪的是巨獸並沒有跟過來,甚至連站都沒有站起來,仍然趴伏在原地上一動不動,發出「嗷——」的低吼聲,或者說更像是在嗚咽。
自古道「初生牛犢不怕虎」,少年覺得事有異樣,居然又轉身回來,仗著膽子慢慢走上前去察看。
隨著一步一步地靠近,巨獸的形貌也越來越清晰,原來伏卧在地的是一頭棕羆(pi),左前掌腕部還深深地扣著一隻補獸夾,在月光下可以看到已經乾涸的深黑色血跡,看來棕羆被困在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這種獸夾是當地老獵人放置在深山裡捕獵大型動物的,一般要很長時間才會來查看,恐怕再厲害的獵物也熬不過去的吧。
少年的恐懼之情漸漸消退,甚至還滋生了一絲憐憫。
棕羆深褐色的毛髮,在月光下泛著油亮的光。雖然體型巨大,但估計還很年輕,有可能只是一頭幼獸。
少年輕輕地蹲下來,慢慢地把手伸向棕羆,在手指觸到它皮膚的那一刻,竟感到一股溫暖傳來。
他慢慢地撫摸著,稚聲說道:「你是因為調皮從家裡私自跑出來玩,還是你的老爹也病了,所以出來給它找吃的?」
棕羆繼續「嗷、嗷」地低吟著,卻又好像聽懂了他的話,藍色的眸子里顯出一絲祈求之色。
「也許你和我還是難兄難弟呢,我就發發慈悲吧!」少年自言自語道。
他的話可不是隨意說說,這種補獸夾有一個機械鎖扣,只要清楚其中的門道,不用多少力氣就能打開。
「老爹算得上村裡數一數二的獵手,這種夾子的機械構造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掌握啦!」少年一邊說著大話,一邊擺弄著手裡的獸夾。
雖然說著「從很小就明白這機關里的門道!」但其實他現在也有沒多大。由於年小力弱,少年著實還是費了一番力氣,不過最後總算是大功告成了。
棕羆成功脫困,伏在地上用舌頭舔著自己腳上的傷口。
少年則坐在棕羆的旁邊,自言自語道:「這麼晚了,老爹一定很著急吧,可下山的路卻不好找,黑燈瞎火的也不知道這是在哪兒呢!」
「小熊,你也有父母嗎?你的母親一定很疼你吧,你這麼長時間不回去,它們一定很著急的!」少年轉向棕羆問道。
棕羆卻沒有任何反應,仍然在自顧舔著傷口。
「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母親,只有老爹一個親人!」少年又自言自語道,言語中還帶著一絲憂傷,「前幾天老爹還病了,開始只是偶感風寒,卻因為不能好好休息,今天咳喘得越發厲害了!」
「我本想出來打點兒吃的,誰知竟遇到了這麼多的麻煩。唉!也不知道老爹怎麼樣了……」少年的情緒越說越是低落。
棕羆靜靜地卧在一旁,彷彿是在側耳傾聽,又好像是覺得與己無關,不住地舔舐著傷口。
少年絮叨了一會兒,又苦笑著說道:「為啥跟你說了這麼多,你估計也聽不懂?」
就這樣,少年在棕羆旁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在夢中,他見到了自己的母親,包圍在柔光中的一個非常美麗而慈祥的女人。他偎依在母親的懷抱里,感到無比的安全和溫暖……
突然陣陣涼風拂面而來,少年睜開朦朧的睡眼,原來自己在棕羆溫暖的臂彎里做了一個美夢。
那涼風是棕羆的呼吸,它側頭注視著這個少年,眼裡充滿了關愛。
「如果這是夢,我倒希望永遠不會醒過來」少年自言自語道。
此時大概是黎明,太陽才剛剛泛起紅暈,月光也很暗淡。棕羆突然站了起來(棕羆又名人熊,古人稱為「羆」,可似人而立,是熊科中最威猛龐大的一類)。
突發的動作嚇了少年一跳,他甚至覺得自己救棕羆會不會是一件天大的蠢事。可是棕羆馬上又把前爪伏在地上,用頭輕輕地觸碰著少年。
「你是想感謝我嗎?」少年壯著膽子問道。
那棕羆竟然會意似地點了點頭,並把前肢跪在地上示意少年爬上它高隆的脊背。
少年翻身而上,一隻手緊緊抓住它頸部的鬃毛,那棕羆低吼一聲,猛然飛身躍出。
棕羆是這山中的獸王,有誰能夠想象一個孩子坐在它的背上飛奔呢?這種情景恐怕自洪荒時代以來還沒有發生過吧!就算是創世大神估計也會感嘆這種傳奇呢!
棕羆的速度飛快,須臾之間就把少年帶到了一片古木林立,遮天蔽日的地方。這裡陰暗潮濕,經年的落葉在地上不知鋪了有多厚,各種小草穿出落葉的重重包圍,頑強地生長著。
「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少年不解地問道。
棕羆示意少年下來,並叼著他的衣角,把他領到了一叢植物的跟前。
這叢植物開著暗紫色的小花,長著心形的綠葉,葉子的邊緣還有一層白色的絨毛。
突然,少年想起村裡的巫師好像跟他講過,有一種草叫做「杜衡草」,是止咳平喘的珍貴藥材,和面前這株植物很是相似。
「你是想讓我用這草藥給老爹治病嗎?」少年大喜過望。
「太謝謝你了,我們以後就是好朋友啦!」少年察覺棕羆好像是點了點頭,不由興奮地說道。
說完,少年挖出了幾株杜衡草,小心翼翼地放在貼身的口袋裡,然後又被棕羆馱負著朝山下而去。
此時的太陽已經開始亮起,第一縷晨曦透過樹葉的間隙灑向大地。
棕羆跑得很快,漸漸的樹木稀疏起來,甚至可以看見山腳下的那個小山村了。
「我就快到家了,謝謝你!」少年扒著棕羆的耳朵喊道。
棕羆再次把前腿跪伏在地,把少年放在了地上。
「我們以後還能再見面嗎?」少年撫摸著棕羆光滑的毛髮,棕羆則用鼻尖碰了碰他的小臉蛋,然後轉身緩緩地走向密林深處。
少年目送棕羆遠去,然後哼著山歌朝山下走來。
美麗的晨曦迎接著我,
月亮的餘暉灑滿了小河;
小鳥的歌聲伴著我的腳步呀,
一刻也不能停歇。
忙碌的人兒啊!
你為什麼匆匆而過?
歸心似箭卻又是為何?
我的老爹還在家裡等著我,
我帶回了藥草可以止咳,
父子團聚是多麼美好啊!
任他山高路遠,
也不能把我們阻隔。
…………
少年一邊唱,一邊朝山下走。突然,他停住了歌聲。
在他前面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滄桑的面龐長滿了皺紋,由於常年勞作,皮膚變成了黑紅色,正在焦急地朝山裡張望,身上還掛著山裡的晨露。
見少年走來,又氣又喜,大聲喊道:「是祁昆嗎?可回來了!」
隨後,就傳來了一聲緊似一聲的咳嗽。
「爹爹,是我——」少年一邊揮手,一邊飛奔下來,一頭扎進了父親的懷抱里。
看到兒子在消失了一天一夜后,又平安歸來,老爹本來積攢的一腔怒氣早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是緊緊地抱著孩子,老淚縱橫地喃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爹爹,我跟你說,你肯定不會相信的……」
一老一小兩個身影在晨曦中越走越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