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找到了。」

隨著一聲驚叫，傑克從屏幕下方徐徐地探出頭來，毛茸茸的手越過教練毛茸茸的腦袋，指著屏幕一側：「在這裡。」

沒人注意到他的失禮，大家都聚精會神地望著指尖所向——一個獨自坐在座位上悠哉悠哉吃辣條的反戴棒球帽少年。

一群平平無奇的路人臉中，少年的外貌實在英俊出眾，只是氣場太強，其他人明顯退避三舍，在他周圍留出了一個小真空帶。

明明不是吃播，但大家看得比吃播還如痴如醉。

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只有小皇子。他顯然不能理解大家的痴迷，小腦袋無趣地轉來轉去，就是不想看屏幕里的那個人，偏偏討論聲不時傳入耳中：

「咦，藺神不是人緣很好嗎？當年很多選手都是他的粉絲。」害得他們習慣性地往人群里找。

教練：「藺琛十六歲出道，據說那時候性格有點人憎鬼厭。」

「不可能！」

抗議聲激烈。

「我藺神溫文爾雅和藹可親知書達理秀外慧中！」陳景輝的成語辭彙量瞬間突破了腦容量。

一堆怒目而視的人中，只有小皇子轉過頭來，心有戚戚焉地點頭。

「人憎鬼厭」這個詞用得太好了，他就無緣故地覺得這人面目可憎。但因為是「無緣故」，小皇子也知道自己不佔理，所以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教練淡定地說：「不過我也沒讓你們跟他交朋友，你們主要看他的打法。」

其他人：「……」不，我們不想看打法，我們想要交朋友。

教練假裝沒看到他們如饑似渴的眼神，隨手打開了音響，隨著屏幕的鏡頭切換到了遊戲內的比賽場景，一個清唱著機甲虛擬主題曲《逆勢崛起》的油膩男聲鬼魅般的響起。

神龍後裔公會的選手們同時痛不欲生地捂耳、拍腿：「快進！快進！過！」

油膩男聲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受邀講解惠娜小賣部公會與黑白寶兒公會友誼賽的主播，寶石boy。很高興能為大家解說賽況。」

他講話時聲音倒還正常，選手們終於安靜地聽了下去。

「首先為大家介紹一下兩隊背景。黑白寶兒是今年挑戰賽的種子選手之一，據說引起了職業戰隊的高度關注，已經與職業戰隊三駕馬車預約了一場熱身賽。」

「惠娜小賣部公會成立不到兩個月，目前的熱度全都聚焦在『惠娜』是誰，小賣部在哪……這些民生問題上。而我對公會的認知更膚淺，我就是想歡呼，想嚎叫——『18號103』年紀小，但帥到爆！啊，長成這樣為什麼要打電競，當明星不好嗎？」

才安靜了兩分鐘的選手們又按捺不住地想要拔出五米大刀劈過去了。

「我藺神就算打電競也一樣是明星！」

「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小賣部把黑白寶兒按在地上摩擦了。」

「小賣部宇宙無敵！給我沖！」

一片激動的叫囂聲中，藺琛的ID「18號103」與隊友們出現在沙漠地宮地圖的一角。

沙漠地宮地圖是「機甲虛擬」會員通道中的經典老地圖之一。

它有兩大特色：一、場景昏暗，選手可以收集火種來探路或照明；二、地宮是個四通八達的迷宮，沒有走不通的路，但是，牆壁會隨機挪動。如果隊友間隔距離太遠，很可能會被分開。

遊戲初期，兩隊都在收集火種，氣氛一片祥和。

小皇子半靠在陽畫城的身上，半眯著眼睛打瞌睡，突然，陽畫城身體一震，四周又喧嘩起來。

「放屁！這是他外婆家的門牌號！」

「主播哪裡人？我要去上門查水表了。」

小皇子迷迷瞪瞪地揉眼睛聽了半天。原來是主播搞錯了藺琛ID「18號103」的意思，硬說是他初戀女友的地址，而事實是藺琛外婆家的門牌號。

並不認為這件事值得激動的小皇子打了個哈欠，按住陽畫城不安分的胳膊，調整姿勢，靠著肩膀，又眯了過去。

再度醒過來，比賽已經結束了，教練正在發脾氣：「我讓你們認真看比賽，你們在看什麼？」

被問到的選手都很委屈。

他們哪裡不認真了？藺神一拖三、大發神威的時候，他們明明把手都要拍爛了。之後看主播頂著便秘臉說恭喜惠娜小賣部獲勝時，他們也及時放聲大笑，踩點極准。

教練說：「既然大家看得這麼認真，那就寫篇一千字的心得體會吧。」

訓練室頓時哀鴻遍野。

陽畫城小聲地問：「寫幕後花絮可不可以？」

教練疑惑：「什麼幕後花絮？」

陽畫城連題目都想好了：「莫欺少年窮之主播不做人。」

教練：「……你訓練任務比較輕，就寫兩千字吧。」

一句話，摁住了其他人討價還價的心。

教練走後，大家開始遷怒。

向傑克、安東尼發起挑戰，吸引大家前來觀戰的陳景輝成為眾矢之的。

眾怒難犯，陳景輝極力申辯：「如果註定要輸，他們為什麼不能輸得痛快點？如果他們一上場就認輸，教練根本來不及趕過來。」

傑克、安東尼一臉難以置信。

這說的是人話嗎？

可氣的是，居然還有人點頭認同，問他們為什麼不能輸得痛快點。

傑克憤怒地說：「羚羊遇到獅子，也會垂死掙扎了再死，我們為什麼不能掙扎？」

他氣得快要哭，其他人的注意力卻集中在——傑克居然會用「垂死掙扎」這個成語，他的中文水平這麼好，區區一千字一定無法讓他暢所欲言，紛紛表示願意忍痛割愛，把教練布置的作業分出些許給他。

傑克：「……」

他指著小皇子：「他的中文比我好，為什麼不給他？」

其他人看了看青春年少的小皇子，又看了看對比下人老珠黃的傑克，深沉地思忖了片刻，認為公平起見，不介意再分一部分給小皇子。

小皇子聽得迷迷糊糊：「寫什麼？」

其他人忽悠：「寫藺神英勇無敵，所向披靡就行了。」

小皇子：「藺神到底是誰？」

當夜，小皇子被關小黑屋了。同屋的陽畫城和領他進門的陳景輝摩拳擦掌，誓要摘掉他無知少年的標籤。

「『機甲虛擬』這個遊戲風靡至今，起起落落了不知多少優秀選手，但只有三位擁有全民認可的尊號。」

「第一位，就是『機甲虛擬』第一代大神，『史皇』青史留名。他是『機甲虛擬』的開拓者，開發的戰術體系和套路至今仍被很多人使用。因為他名字裡帶了個『史』，大家送他與『始皇』同音的『史皇』尊號。」

「第二位就是藺神。因為他的ID『18號103』實在很難取尊號，所以就用了他現實中的姓氏。他16歲率領惠娜小賣部公會參賽，拖著三個水平一般的隊友，一氣呵成地拿下了挑戰賽、資格賽、聯賽，可以說是以一己之力挑翻了整個遊戲圈的少年。而且，他參賽的那兩年，冠軍就沒落過第二家。總之，別人打電競，是在艱苦卓絕的奮鬥，藺神打電競，像是玩了個通關遊戲。」

「第三位，就是去年代表華夏區參加第一屆世界聯賽並順利拿下冠軍的『廢帝』廢墨墨。他率領的野營戰隊已經蟬聯了去年秋季、今年春季兩屆聯賽的冠軍。」

小皇子無語：「廢帝……似乎略不吉利？」

陳景輝說：「他自己取的，好像因為賤名好養活。」

小皇子：「……」

陳景輝總結：「總之，三位大神，史皇是傳承，藺神是技術，廢帝是榮耀，有生之年，要是能和他們見上一面，我願意……花掉我半個月的生活費！」

小皇子：「為什麼是半個月？」

陳景輝：「生活總要過下去。」

陽畫城在旁邊補充：「偶像雖然好，但追星要理智啊。」

陳景輝口乾舌燥地喝了口水：「我說了這麼多，你知道怎麼寫心得體會了嗎？」

並不，這些和比賽視頻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不管別人誇得多麼天花亂墜，小皇子還是相信自己對藺琛的直覺——一個很兇的壞人。

小皇子第二天跑去找教練：「我想再看一遍視頻。」

教練倒沒有為難他，直接拿去比賽分析室，很快，聞訊趕來的隊友們又在分析室吹捧出了熱火朝天的景象。

小皇子這次沒有睡覺。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緊追「18號103」的身影……

父皇說過，人無完人。

他一定能找出對方的紕漏和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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