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最珍貴的東西

「我們不需要槍支彈藥。」

預料之中，情理之外，對方拒絕了林湛關於軍械出口的貿易。

之所以說是預料之中，是因為無論是最早遇到的孟崇武，還是之後所見，都沒有任何一點槍械存在過的證據。

這的確是讓人很費解。

單獨一個人不攜帶武器，可能是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比如個人意願、PTSD，或者宗教方面的因素。

但整個營地中都沒有武器，就只能說明他們的確不需要武器來在這個時代保護自己。

這又是一個讓人感到驚異的，情理之外的點。

似乎自從隨孟崇武來到這個所謂的「薩米亞特」族的聚居地之後，周楓就一直在感到驚異。

任何人都需要保護。

如果不需要武器的話，那就說明他們有別的方法來保護自己。

至於是什麼方法，暫時還不清楚罷了。

與林湛商議貿易事宜的，並不是帶他們進到這間充當會客廳的石室的孟崇武。

在將眾人帶來之後，孟崇武便告了辭。

正式與林湛展開交談，或者說談判的，是之前所見過的四位主事女性中，最年輕的那一位。

之前見面時，她就引起了周楓一定的好奇。

雖然女性作為主事人的事情並不少見，而且在這種顯然是部族家庭的組織中更是常見，但像這麼年輕的女性，還是非常罕見的。

據對方介紹，她的名字是孟秋容，主管對外交流。

營地將對外交流這樣的事務交給一位年輕女性，背後原因很讓人感興趣。

在旁觀林湛與孟秋容的交談過程中，周楓很容易能夠看出孟秋容並不希望對方因為自己的年齡而看輕她。

無論是妝容服飾，還是交談中的言談舉止，她很明顯都在儘力像更為年長的前輩學習，想要盡量表現出超越她年齡本身的成熟。

不過在與林湛的交談中，可以看出孟秋容雖然稍有些局促和緊張，但本身處理事務的能力還是有的。

並且在討價還價之中的確有著女性特有的敏感。

比如從林湛一開始就提出要交易槍械中，孟秋容就敏銳地察覺到，林湛他們的營地規模很大，而且具有一定的生產製造能力。

這一點，對於經驗老到的人而言並不難看出。

因為如果不是擁有生產製造能力，在這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時代，任何一個營地，除非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都不會願意交易出用來保護自己的武器。

當然，這個奇特的薩米亞特族除外。

「那麼，我想，你們需要的是糧食。」

武器與糧食，這個時代最為重要的兩件東西之一。

而後者的重要性甚至還在前者之上。

在食物的獲取方式愈發困難而單一之後，這一點更加顯著。

「是的。」孟秋容緊繃著嘴角的臉上儘力掩飾，還是流露出了一絲期待，「我們的確需要一些糧食上的補充。」

對方臉上的期待沒有逃過林湛狡黠的雙眼。

聯繫之前孟崇武所說的，林湛能夠推斷出，對方對糧食的需要，恐怕比他們自己所說的，更為緊迫許多。

否則這樣一個世外桃源般完全能夠與外界隔離的營地，根本不需要開啟對外的交流。

從之前薩米亞特族上下對待外來者的表現來看，來過這個神秘薩米亞特族領地的人絕對不會多。

甚至有可能，誤打誤撞地闖入的他們，是第一批也說不定。

是什麼讓看起來已經與世隔絕非常久，久到都成了謎的他們開始對外交流？

只能是滅頂之災。

「我們有很多食物儲備，而且有方法能夠獲得食物。」林湛並未完全說實話。

營地的食物儲備的確不少，但也遠稱不上充足，充其量只能滿足主要人員半個月的食用罷了。

這還是因為是冬天，食物較容易保存的緣故。

不過，他們獲取食物的方式的確有很多，但即便這樣，數量也是十分有限的。

能夠用來交易的部分就更少了。

因此，每一分可以用來交易的糧食，都要盡到最大的交易效力。

「我們很願意，來與周圍能夠保持良好關係的營地來分享珍貴的食物。」林湛語氣誠懇得如同完全站在對方立場上考慮的多年老友，「因為我們知道，在這個糟糕的時代，人們只有互相扶持，才能走下去。」

「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您是遠見卓識，也有仁慈的心的。如果你們願意分享，你們就將是薩米亞特永遠的朋友。」

「當然，當然。如我所說，我們是很願意分享的。」老道地將話題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後，林湛笑得更加自信。

對面的孟秋容雖然看起來冰雪聰明，而且看似有著超越了年齡的成熟。

但這種需要閱歷來支撐的談判中，還是很容易為林湛佔據上風。

假以時日，她或許能夠取得更多成長。

但是現在，還是只能任林湛宰割。

周楓微笑了笑。

每當這個時候，都是林湛開始宰人的時候了。

「但是，您應該也清楚，在這個可怕的時代，食物的獲取，隨著時間的推移是越發困難了。」

果然開始了。

孟秋容連連點頭。

然後很快停下了這個完全暴露自己底牌的動作。

但是已經太晚了。

最後試探成功的林湛笑得露出了自己的虎牙，「等價交換，是這個世界運行的基本規律。」

雖然明知對方將要把自己引入陷阱，但已經為對方帶走主動性的孟秋容仍然只能點頭稱是。

「那麼，作為朋友，雖然很難啟齒……」林湛笑容羞赧，但周楓賭咒發誓，自己在那其中看不到一點『很難啟齒』的內涵，「但我還是要冒昧問一句，您，和您的族人，能夠為我們提供什麼呢？」

「我聽說，您對我們用來點亮住所的獸脂感興趣。」

看來孟崇武將這個情報分享給了對方。

林湛當然很感興趣，但此時卻只是輕輕聳了聳肩，「獸脂？哦，對。」

那語氣，彷彿若不是孟秋容提起，他已經都忘了有這回事了。

林湛表情淡然地看了看頭頂，「這種燃料的確是一種照明方式上的……有益補充。我跟您說實話吧，我們其實並不缺照明的手段。而且大多數時候，我們完全可以採用更為方便的方式。因此您族人製造的這種獸脂，我們並不是十分需要。」

從孟秋容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周楓知道，對方已經入瓮了。

「那麼，你們需要什麼呢？」

一旦問出這話來，在談判桌上就等於任人宰割了。

「這個時代最珍貴的，您認為是什麼呢？」

「當然是食……」孟秋容還是很聰明地停了口，「每個人的判斷都不一樣。您說是什麼呢？」

「人。只有人，才是最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