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容祖師的託管式全自動學習法雖然有點不舒服,但相當見成效。
江寄夜被他帶著念了幾遍,就認全了第一課的生字。解釋和例句里的玄文沒有學得太深,但念過之後總歸記下了發音和在這些句子里的意思,發音時的靈氣也運用得也越來越純熟。事後他自己複習時,也因為之前自己按正確的讀法讀過一遍,很快連釋例都能念下來了。
試過這樣的高級學習法,他看自己總結的經驗都覺得效率有點低。
不過這種託管式學習需要認真負責、修為精深的老師一對一教學。他記得在論壇上看到說,2.12靈氣復甦后因為有大量普通人成為修士,修真界師資力量嚴重不足,新覺醒靈根的修士很難得到這種機會。
他的經驗還是很適合2.12后的新人修士的。
他又堅定了信念,打開論壇,在自己回復過的引氣帖子里打了個廣告:「受邀寫了些自己的修行經驗,可能很快就會放到官網上,歡迎大家到時候去看看,順便點個贊。」
幾天沒回來,這個帖子已經翻了十幾頁,樓里添了許多新id,討論得也很熱鬧。
他翻到自己放氣脈模型圖和短視頻那層,看到下載量已經破了三位數,下面排了幾頁「感謝夜語老師」「夜老師辛苦了」。再翻過四五頁,就有人開始repo自己背氣脈圖的心得,幾層后又有人回應,慢慢地開始版聊交流起了背圖和修行的經驗……
雖然他這幾天里還沒有人像他一樣直接引氣成功,可從聊天里能看出他們是用心背了圖,自己矯正了靈氣運行路線,漸漸在逼近成功的。
江掌門深深感到了養成——不是,是教書育人的快感,興緻一來還記下幾個自己熟悉的問題,在底下圈人回答,分享更多經驗,吸引他們關注他即將上傳的經驗總結報告。
半夜十二點多正是現代修士上網活躍的時候,他那條廣告下面飛快刷起來一片回復。
【夜雨老師您說實話您是什麼修為的,官網居然都跟您約稿啦?】
【@夜雨寄北老師這回要發什麼經驗,不是會還是背吧?】
【好久沒見夜老師,這段時間是忙著給官方攢稿嗎?能提前透一點嗎?】
跑得最快的仍是他熟悉的lv.9不慕長生,現在論壇等級已經水到了12級,然而修為看著是一點兒沒漲。他好像也不怎麼在意修為,仍然快樂地刷屏回復,把別人的回帖都淹沒了:
【夜雨老師,您是哪派的前輩,收弟子嗎?】
【我聽說有的門派是自主招生,自劃分數線,夜雨老師您門派有沒有特招,收特長生嗎?】
【我這個特長很特珠,而且本人願意為門派奉獻身體,夜雨老師考慮一下吧】
【我私您了,夜雨老師看一眼啊】
……為門派獻身就為門派獻身,寫那麼曖昧幹什麼。
江掌門被「奉獻身體」這四個字震憾了一下,捏著滑鼠不能下手——他真怕點開郵箱里看見一張人體自拍。正當他猶豫時,忽然聽到一聲低語:「這些人也算修士?你看這些,比看那個坐著的小修士念字還無用。」
江寄夜聽出這位容祖師有點不高興的意思,想起之前他跟手機吃醋把手機弄黑屏了,怕他又把電腦黑了,於是耐心地解釋道:「這些都是咱們玄音宗未來可以吸納的弟子。我想祖師當年,門下肯定都是修為高深的真人。現在宗門裡卻只有我一個掌門,我當然要努力招新,恢復玄音宗從前的榮光。」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說到恢復玄音宗的榮光時,好像聽到了一聲極輕的笑聲。
不能是祖師在笑他吧?
不應當。玄音宗是祖師親手建起來的,如今全派上下只剩他們倆人相依為命,他這個現掌門有志氣重振宗門,祖師不說全心全力支持他還笑他?
江寄夜想是這麼想,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祖師像唇角平平、眼瞼低垂,看不出笑不笑的,只能看出好看而已。
他也就看了這麼一眼,偏偏就叫祖師注意到了,在他耳邊問道:「怎麼這麼看我?想讓我幫你掌眼,從這裡挑出可造之才?」
這倒不用,現在挑弟子都是雙向選擇,看分錄取,不是看上誰就能拉回門派的年代了。
江寄夜想跟容祖師講講現代修真界的教育考試製度,容昔卻已經隔著屏幕點評起來:「當初你在殿前喚醒我,我一眼就看中你,這便是緣法。你選的弟子也這樣,先看是否有緣,再看資質——
「這些人認識你多日,連玄音宗門都進不來,定然是與你無緣;至今不能引氣入體,只知道叫你這老師教他,可見又資質駑鈍。竟還有舉體自獻的,更是貪圖捷徑,品性不堪……」
雖然江寄夜能把供奉神前的三牲換成畫兒,用的假香燭連煙都不冒,還要跟他平等、做兄弟……但這個人是獻給他的祭品,是他從沉眠中醒來后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第一眼見著就看進了眼裡的人。
別的人怎麼敢跟他相比,怎麼能輕易進入玄音宗,踏足這片只屬於他,只該存在他喜愛的東西的地方?
「……你要恢復宗門榮光,何必看他們,最應該求我授你真仙妙法。」
殿內靈氣緩緩流動,和那句話一樣輕慢地拂過江寄夜的臉龐、雙手和呈露在領口外的肌膚。
江寄夜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回頭問祖師:「祖師是要教我宗門秘法嗎?」
他仰頭望著玉像,劉海隨意散落額前,眉頭挑起,眼中滿是壓抑不住的驚喜和期待,簡直像是個年輕懵懂、求知若渴的學生。
可惜他遇上的不是個熱心傳道的好老師,而是個盯上學生身體的妖魔,曖昧地暗示他:「法不可輕傳。」
江寄夜垂下眼略微回憶了一下,便把筆記本合上,手機關掉,登上神龕向著祖師像行了個禮:「我準備好了,請容祖師傳我秘法。」
祖師不為所動。
就這麼遠遠地朝他打一躬就叫準備了?
容昔有些不悅地重複:「法不可輕傳……」
江寄夜理所當然地說:「是,我知道古代師徒傳承有『法不傳六耳』的規矩,我已經關了通訊設備,沒有人能聽見您傳授什麼的。您看咱們殿門關得嚴實,現在也是半夜三更,正常的傳道時間段,就請祖師教我吧。」
……外面到底是個什麼世道,做弟子的不光不殷勤供奉祖師,求道學法都成了這麼簡易潦草的一件事了嗎?
暗示是暗示不出什麼了,容昔索性明示:「欲學道法,總該敬獻師禮,服侍祖師。」
江寄夜默默看著眼前的祖師像——
這玉雕又不能吃又不能動,說話都要靠靈氣傳音,獻什麼禮祖師也不能用啊!
他回顧這些日子相處,感覺祖師也就能吸點靈氣,便問他:「那我下去修行幾個小時,給祖師補充靈氣,您好有精力講學?還是放個經典的電影、電視劇給您解悶?」
他怕祖師不知道電影電視是什麼,又拿剛看過的學習視頻當例子解釋了一下。
容祖師並不在意精神娛樂,只淡淡地說:「弟子服侍師長,何必搜羅新奇佳異之物,只要心存敬慕、身體力行,如同服事父母一般便夠了。」
江掌門頓時有了靈感:「既然這樣,我給祖師按摩按摩頸椎吧。」
要說身體力行,其實應該給祖師做個全身保養,可是他前兩天剛給玉像上過油,再上油對玉質不好。要是拿人手保養全身呢,他怕掌心給搓掉一層皮,只能撿著外表光滑面積小的地方盤盤了。
江掌門不給祖師挑剔的機會,兩三步跨到玉像背後,指尖蓄著靈氣,圍著後頸揉搓起來。
中正平和的靈氣帶著人體的溫熱滲入玉石,完整地傳遞到容昔探出來的靈識絲線上。
他最核心的靈機在那種靈氣蘊養下舒適地伸展開,探出的靈識絲貼上江寄夜的指尖。那道細絲卻不像從前那樣直接鑽入肌膚,而是纏著那隻手指攀援而上,滑過過於柔軟的掌心、骨骼分明的手腕,伸向上方被厚實的棉睡衣嚴密遮住的地方……
江寄夜正認真揉著祖師的脖子,胸口猛地一涼,胸骨前正流動的靈氣顫了顫,讓他錯覺心跳紊亂了一下。
他下意識收回手摸了摸胸,按著心口深呼吸了幾下,有點擔心自己這些日子是不是用修行代替睡眠太多了,對心臟不好。
他又是摸心又是摸脈,把祖師晾在那兒好幾分鐘,容祖師竟沒再挑剔,反而善體人意地說:「你也算盡了心意,不用再按了。先去睡下吧,我入你夢中帶你去看本派舊傳功法。」
咦,是要給他翻譯祖傳的功法了嗎?
這可比他自己拿手機邊查邊學強多了!
江寄夜心也不跳了,氣也理順了,欣然點頭:「多謝祖師傳授道法,那我就睡了。不過還要請教祖師,我是回去寢殿睡呢,還是在這兒打個地鋪,方便您入夢?」
前後兩殿離得挺遠的,萬一祖師的神識強度不夠,延伸到那邊又接收不到聲音了呢?
上回託夢他就看錯了口型,把祖師當成智能器靈,險些認了父子。這回可不是打招呼那麼簡單,而是學慣用完全陌生的文字記錄的功法,絕對經不起這樣的失誤!
他抬眼望著玉像,一定要等到祖師親口說話。
容祖師之前似乎並沒考慮到這問題,過了幾秒才在他識海中傳音:「……那就留在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