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花店不會24小時加班，互聯網會。

江寄夜想起之前宋主任那句帶著無限憂慮與期盼，含糊曖昧的「修真界可能要為俗世所知」，就不免要擔心小河村探靈直播會給公司帶來多大影響。

他投資的地產要是和「鬧鬼」綁定到一起，不管修真界問不問世，世人接受不接受，公司的股價肯定得跳個樓。

他……他倒是最壞也不過是申請破產，遁入山門專心修仙唄。

還省得過年家裡逼婚了。

江掌門這一晚上連造反殺鬼的事都干過了，心寬了不少，打開筆記本，順便給秦風發了個消息。

——秦助理大半夜打爆了他的手機，現在還不知道睡沒睡著呢，總得告訴他一聲事件已經解決了，別讓人熬出心臟病來。

順便告訴他，昨晚算他加班到半夜，今天可以11點以後到公司。

但助理可以休息，公關部還得加班。

他撥通了公關部經理任苒的電話，把人叫起來監督輿情：「昨天半夜小河村出事了，你們聯繫各大網路平台和論壇，把這件事暫時壓下去，等上面出公告。」

任經理聲音清亮激昂，半點兒沒有剛從被窩裡爬起來的睏倦：「江總放心，我們都盯了半宿了！」

昨晚秦助理找江總找不著人，可是把她們這些幹活的都叫起來了。

大半夜的，聽說他們江總要建來擋災避難的玄音宗建築工地上鬧鬼了，還是誰進殺誰的惡鬼，這誰還睡得著？

後來聽說江總自己去了小河村，那可就更嚇人了，他們這些知道玄音宗存在的都擔心今天上班還能不能看見老闆。

或者擔心以後他們還有沒有老闆。

任苒激動地把「江總還活著」的好消息發到群里，順便彙報了一下工作：

「昨晚小秦聯繫到您之後，大概也就幾分鐘吧，那個探靈直播突然中斷，整個直播間都給封了。v博和一些論壇里本來有討論這場直播的，還有本地主播在附近拍到警方拉警戒線的視頻和照片，那幾分鐘之內都突然消失了，半夜預備熱搜也秒撤了。

「現在全網唯一的消息就是小河村附近路段停止通行了，但還沒通報具體原因。網上討論這事的帖子開一帖刪一帖，甚至根本發不出帖，您知道是……哪兒的力量嗎？」

他還真知道，但是不能說。

宋主任雖然說了修真界要面向世俗，但看來還是要壓一陣子。他本來都打算好要自己聯繫團隊監督輿情，壓新聞、撤熱搜，沒想到還能再蹭一波有關部門的力量……

江總欣慰地勾了勾嘴角，告訴任經理：「繼續監控網上的□□，咱們公司暫時還不能給回應，等上面的通報吧。」

嘶——

他們江總招惹的鬼都是有關部門通報級別的了？該不會是真出人命了吧？

任經理大驚失色，甚至有種對不起那主播的心態，顫抖地問：「那人……人還……」

江寄夜無語：「任經理，你也是跟著我從京里過來的老人了，怎麼還信網上傳的迷信謠言呢？」

人活得好好的，被警方帶走了，他過去也就是配合警方和上級領導部門了解小河村的實地情況。

不過具體情況需要保密，希望公司員工做到不信謠，不傳謠。

這一點他強調很久了，但公司某些員工竟然不信他本人闢謠，反而關注網上一些不良信息，靈異大v和主播。這一點對公司辦公氛圍和企業文化十分不利，還可能引導新人走上歪路，是該開會整肅一下了。

正好小河村遇到這個事件要停工幾天，大家工作都會輕鬆一點，就多花點時間內部開會學習吧。

任苒加速了一晚上的心跳又拔出新高度，手速飛快地在群里問：【江總怎麼知道咱們吃他瓜的，哪個要死的捅上去的？】

【沒有沒有，絕對不是我】

【我開了三個小號投洹城鬼話那個投票的，哪個敢讓江總知道哦】

【不是探靈主播出事，警方查到他粉絲里有咱公司的人，告訴江總了吧？】

……

直接泄露了公司靈異愛好者機密的秦助理連頭也不敢冒，打算直接裝死到中午。

員工群里為了「開會學習」四個字門鬧得腥風血雨，江總這邊倒是因為知道小河村消息已經控制下來，心態放鬆了許多。他從小康哥直播的視頻網站查起，在各大網站上搜索「洹江」、「小河村」、「江寄夜」的關鍵字，順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在地宮裡和陰靈周旋了半宿，這前過度興奮沒什麼感覺，喝了水才覺得口渴得厲害，這一口就把整杯水喝完了。

然後他才感覺出來水的味道不對，杯子好像也不對。

他目光從屏幕挪到杯上，才發現這杯子是他剛從吧台拿來，給祖師倒水供奉的杯子。

……好容易給祖師供點他點名想要的東西，還讓自己給喝了，這可像什麼話！

江寄夜指尖摩挲著杯沿，不好意思地說對祖師說：「我再給您倒一杯……」

他拿起礦泉水瓶，又猶豫了一下。

這水剛喝著倒是冰涼清爽，但是味道似乎有點不對——這個牌子的水本該喝出天然泉水的清甜，可剛才喝的時候卻覺得味道淡得像純凈水一樣。

雖然不知道是哪兒出的問題，但祖師就想要杯水，他總不能拿這種自己都已經喝出不對的水糊弄。

「這個水味道太淡，要不我給您泡杯咖啡供這兒吧？不然倒杯飲料？公司里有年輕人愛喝的功能飲料，您也嘗嘗鮮？」

碳酸飲料就算了，玉石不耐酸。

容昔輕輕地「嗯」了一聲，尾音略長，細細地像是拖在人心上：「你安排罷。我尚無實體，不需飲食，你這鮮活之軀才是要進飲食的，你喝什麼就給我倒一些試試就好。」

這是什麼勤儉節約的傳統美德。

祖師節儉，他這個掌門不能就理所當然地苛刻他。別人祭祖還有供茅台的呢，不管祖師能喝不能喝，給他供點新鮮的有什麼不行？

於是江掌門親自拿咖啡機給祖師壓了一杯熱拿鐵，再灑上兩包砂糖攪勻，供到了綠蘿花旁。

雖然是咖啡機直出的，沒做出漂亮的拉花，但奶味濃郁、味道香甜，應該適合祖師這樣從沒喝過苦味飲料的人。

白瓷杯裝著咖啡供在綠蘿旁，好像不如玻璃杯裝的清水清聖出塵，但也有幾分溫馨的居家生活情趣。

要是再有個小小的，和那座雕像一樣精緻漂亮的小祖師站在杯子旁喝咖啡，或是抱著綠蘿盆欣賞葉片，或者拽著大片的綠葉蕩來蕩去……

江總的藝術激情又被激發起來，抄起手機連拍了幾張角度合適的照片，加上相機自帶的可愛小人兒貼紙，發了個朋友圈。

【咖啡】【愛心】【擁抱】

他在祖師眼皮底下大膽發出自己幻想中「小人兒抱著咖啡杯美滋滋喝咖啡」的暗號，然後端起給自己沖的黑咖啡，以咖啡代酒敬了祖師一口。

他彷彿覺得身邊靈氣微微一盪，細細感覺又好像沒什麼變化。但是祖師居然好像嘗到了味道似的，評價道：「有些苦，但也香甜順滑，味道確實奇特。」

江寄夜驚訝道：「您要能嘗到味道的話，那是不是我該把山上的供品換成真的？」

容昔輕笑：「原來你一直以為我嘗不到么？我的確不能進飲食，但還是能品一品香氣的。」

他並不怪江寄夜，反而憐愛地說：「你是凡人出身，入道以來又只認得我，也難怪不懂這些……」

不過也不用供別的，他不重口腹之慾，還是更喜歡靈氣。

和承載靈氣的人。

一縷細細的靈氣從江寄夜臉上拂過，輕得像是容昔易得滿足的、微薄的欲·望：「我得了該得的祭品，已經心滿意足了。」

……祖師這麼說話也太可愛了吧。

江寄夜伸手去感受那縷拂過自己臉頰的靈氣，不輕意摸到自己上翹的唇角，輕輕嘆了一聲。

雖然當上掌門之後責任繁重，但是有祖師陪在身邊總能減壓。他甚至有閑心下樓買了份肉丸糊辣湯，配著酥脆的大油條和乾乾淨淨的網路吃了一頓溫馨的早餐。

全網無鬧鬼消息，這真得好好感謝上級領導幫他洗脫謠言。

他也沒什麼可做的，就把在秘境里錄下來的視頻拼一拼，總結一下接收這座秘境的正確方式吧。

之前他在省辦薛主任他們面前誇口說是自己打下來的江山，當然是為了從氣勢上壓倒華蓋宗那些人。實際上按祖師的分析，他是因為國璽敕封而在那座秘境里擁有了和前王相同的管理權，在指導當地武士推翻奴隸主統制后，接收了全部王權。

所以從他這裡接收秘境的基本條件應該就是：國璽冊封，有合法的土地權，推翻前王統治——

他又往前推測了一步：現在他是秘境之王，那就不用打打殺殺，找甲骨文專家寫一道詔書，直接禪位就行。

他把自己的經歷和推測寫成報告，原始視頻里可能暴露祖師存在的部分剪掉，按照時間順序整理到一個文件夾里。

嘖，他也是寫經驗總結報告寫出職業病來了。

修士打打殺殺，征服秘境，本該是洒脫快意、隨心所欲的事，怎麼能跟俗世業務一樣事前計劃事後總結呢？

他一面悔恨自己把平常的工作習慣帶進了修仙世界，一面極為順手地把文件上傳雲盤，鏈接發到宋主任V信上。

順便問了一句：【主任，小河村土地什麼時候處理？】

這一回宋主任過了許久才回復：【江掌門入道以來，除了昨晚之事，還沒正式見過修真界同道吧？】

【本想等年底玄門會議再邀你進京，不過這回小河村事故影響重大，可能不久便要請你向修真局及各民間宗派道友展示陰靈秘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