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下一個世界

藍染的意識在火焰奪去視野時就已經脫離了出來，他在一片漆黑的空間里載浮載沉，那裡沒有聲音傳播的介質，黑暗佔據了所有。

他脫離之前的世界，寂靜的黑暗給他不受干擾的休息時間，這片黑凄凄不透光的領域算是個中繼站，睜開眼也看不見東西，藍染索性閉目等待著下一次轉換。

他在那個世界使用的身體沒有毀壞，長老們信心十足幾乎用光靈力給他的一份大禮，確實造成了小小的麻煩，但損害要想再上一步，他只會面帶微笑的說不用做白日夢了，人類研究的陣終歸是人類有限的程度。

雖然不曉得之後那具身體如何，藍染可以準確的說陣法無法對他構成威脅，遠遠勾不到長老期望的程度。

藍染離開后，那具身體如他所料沒毀，下地獄之類的話更是無稽之談，強制動用魔力修改陣，世界將規則加諸回到空殼狀態的惡魔，這就像機器人的自動程序，會動、會笑、會思考，讓人找不著破綻，惡魔回到了魔界，身上帶著灰，臉頰處的最為明顯，他的樣子因為浴火而顯得有些狼狽。

零星的火點隨風飄動，縛在身上的鎖鏈被燒的殘破不堪，惡魔隨意一動，鎖鏈的殘骸掉落，他舒展身體活動了下手臂，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軍靴踩在地上，空曠的迴音一聲接一聲，惡魔走上了台階，步至座前轉身，坐上那獨屬他的位子。

惡魔的眼睛倒映的是，察覺他的回歸，第一時間向這裡移動，並在惡魔坐上位子后出現在入口的黑髮惡魔。

…………

……

泠呀撇清關係時藍染是感到失望的，不是對於泠呀和自己劃清界線，而是泠呀無法判斷正確的情況，或許是惡魔的身分本身就得不到人類信任吧！泠呀進門看到那副景象竟沒有半點懷疑表面上跟他同一陣線的族人，說到底他就是不認為族人會如此殘酷的至他們兄妹兩於死地，泠呀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對族人有所期待是泠呀失敗的地方，要殺害夜御的人，是他的族人。

泠呀，終究不合格。

這十年藍染不是什麼都沒做，他會跑到其他地方遊盪沒錯，但在發現當時所在時代類似於他撿到市丸銀的年代，處處充斥戰亂，他閑晃幾日覺得沒新鮮感就回去了，大多時間留在那個由祇王一族構成的小小村子，基於想看泠呀會成長到什麼程度的念頭，有意無意提點幾句。

隱身的藍染不被任何人發現，村子防禦外敵的結界也被他視於無物，方便行動有利於知道更多的事情，想去哪就去哪，想聽什麼就聽什麼，秘密在他眼中無所遁形，也因此他比泠呀更清楚他在村裡的定位，異樣的眼神並不是消失了，只是因為他現在握有的地位，而變得隱晦，不像以前豪不遮掩。

族人並未真的接納泠呀，泠呀實力增長，長老認為能在他身上獲取更多的利益，所有才給他地位，讓他走到現在這一步，但心裡怎麼想的？還不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擁有一半惡魔血統的泠呀，在族人人眼裡始終是個異類，不被真心接納。

泠呀不是沒發現，與其去在意那些，他寧願花更多時間在妹妹還有好友身上。

泠呀未嘗試過融入群體，跟他友好相處的只有天白和有血緣關係的夜御，覺得人際關係挺重要，適時能派上用場的藍染見泠呀的無作為沒說什麼，藍染自己當初融入護廷時內里其實也跟周遭的人不大一樣，他還不是和周圍的人相處的十分融洽，不過泠呀和他的情況不同無法相比，泠呀是一開始就被全部的人知曉身分，所以才受到排擠，否則別的不說光靠那張臉，就算性格冷冷的也能廣受追捧。

長的丑的性子不愛搭理人就叫孤僻難相處，長的帥的就叫酷有個性。

這是個看顏值的世界。

第一個世界旅程結束了，享受片刻寧靜的藍染等待轉移，上一個世界有惡魔，下一個世界不曉得有什麼，真是令人期待。

黑暗的空間產生一瞬波動，四周正在扭曲，白色從角落渲染，驅掃所有黑暗，漆黑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空間被炫亮的白給佔據，未知的力量推動進程，藍染睜開了眼。

他看見泥土和小石子合成的洞穴天花板，發現自己貌似躺在棺材里的藍染一陣無言，敢情他一到這個世界就是具……屍體？藍染想起身，更尷尬的來了，他發現自己動不了，別說轉頭，他連動動手指都顯得艱難。

「……」

眨了下眼睛，身體不能動還有腦子可以思考，不過現在能掌握的線索實在太少了，藍染躺在棺材里充當安靜的屍體，沒事可做的他思維發散，思考著這副棺材怎麼沒棺蓋。

好在老天沒把他晾太久，洞穴入口傳來一陣腳步聲，藍染心想終於有人來了，聽著很輕的腳步聲，藍染判斷來者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子，小孩子是沒錯，至於年紀，就不大好說了。

一顆粉色的腦袋出現在棺材上方，亮紅色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女孩的笑瞇了眼，露出欣喜的笑容，明朗的情緒讓她像個天生的發光體般。

藍染愣愣的看著女孩的臉，當女孩出現在視線里，他的腦袋停止了思考，無數畫面爭先恐後的湧入腦海，相處的片段張張掠過，勾起沉澱於這具身體中的記憶。

略顯乾燥的薄唇動了動，沉睡許久聲音有如石栗磨沙，很難聽，女孩卻因為藍染開了口而更加高興，因為藍染叫出了她的名字，一如既往的，和以前一樣，喚著她的名字。

「克……魯……魯。」

「我在呢！哥哥大人。」

克魯魯彎著眉眼，粉色的長發鋪在脊背，纖細的雙臂擱在棺材邊緣，紅色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盯著藍染，克魯魯面色如常，注視藍染的眼神很溫柔。

藍染沒有發覺，他現在只覺得頭疼，處理好記憶釐清狀況，搞清楚這具身體的屬性藍染有片刻無言，如果現在手能動他可能會直接摀住腦袋。

這具身體是吸血鬼，血統特純，很榮幸位於金字塔頂端，放在吸血鬼世界會被其他吸血鬼喊一聲始祖的角色，他和粉紅色長發的女孩克魯魯·采佩西是親兄妹，屬性妹、控！

要不是沉睡太久導致面部神經暫時失調，無法做出抽動嘴角的高難度動作，藍染之所以躺在這裡，全都是妹控屬性惹的禍，克魯魯有個殘酷的父親，她渴望父愛，嘗試親近父親，向父親證明自己的實力，她的努力沒有讓她如願獲得父親的愛，父親的目光放在另一個孩子身上，她的能力比不上她另外一個哥哥，阿瑟拉·采佩西，父親當著克魯魯的面說她是失敗品，並帶走阿瑟拉·采佩西。

至於藍染，因為實力不及兩個弟妹，父親連眼神都懶的給他，但實際上當時的他只是不會使用身體里過於強大的力量罷了，只要熟悉力量幾乎沒有敵手，被打上無用標籤的他無所謂，父親的離開甚至沒獲得他半分關注，他把注意力都給了妹妹克魯魯，卻發現，父親冷漠的眼神和話語給克魯魯的打擊太大，克魯魯失去笑容精神鬱郁。

記憶里，藍染摸了摸克魯魯的腦袋，問道：[討厭父親嗎？]

克魯魯原本跟藍染不親，她崇拜強悍的父親，想獲得認同而努力，對於藍染這個除了身高和父親一點也不像的哥哥，她的態度其實不怎麼好，雖然藍染很照顧他，但克魯魯覺得藍染太弱了，很難有好感，現在態度緩和是因為只剩下他們兩個相依為命。

[討厭。]想起父親最後那看垃圾的眼神，克魯魯倔強的紅瞳眼角掛著水珠，[討厭！父親什麼的，都去死好了！]

克魯魯垂著腦袋，抬手擦拭淚痕，她沒看見因為她說了這句話而沉默的藍染，黑色的眼睛染成了鮮血的顏色，眼中沉澱深沉漩渦，那是已然堅決的殺意。

藍染安撫著情緒激動的妹妹，過幾日他告訴克魯魯他要離開一陣子，克魯魯以為藍染要丟下她，鬧脾氣跑走搞失蹤，藍染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她揪出來，折騰了一會才讓克魯魯不甘不願的答應等他回來。

吸血鬼的壽命很長，他們有許多的時間，但是總歸也是智慧生命體，長久的等待會感到疲累，會孤單寂寞，克魯魯的身體成長到11歲的模樣就停止生長，幾百年來都是同樣的容貌，她的外表是孩子，個性也有些任性。

但藍染離開的那段日子，她幾乎不說話，最常做的事就是抱著腿望向遠方，沒日沒夜的等待，那道以前看不起現在卻難以抑制想念的身影。

克魯魯等了很久，每次不想等了，想離開去別的地方，剛走沒多遠她又會自己走回來，想的是如果藍染回來沒看見她怎麼辦，克魯魯原本急躁好動的性子都硬生生被磨平了，以前的她根本不敢想象某一天會為了誰停在原地等這麼久。

剛開始她想等藍染回來要說什麼，要怎麼抱怨對方放她自己一個吸血鬼，還等了這麼久，到了後來她什麼都不想了，不變的是想看見對方的想法。

夕陽消失在地平線，世界暗了下來，克魯魯抱著腿下巴抵著膝蓋，半垂眼帘，她習慣了等待。

就在她以為今天又要這麼過了，路的盡頭出現一道黑影，克魯魯抬眼看見那道黑影倏地瞠目，驚訝的她站起來，黑影接近的速度緩慢，待她認出來黑影的身分后，克魯魯跑過去撲抱住來者。

[你回來了。]

沒有抱怨，而是一句隱隱激動的話語。

[克、咳咳……克魯魯，讓你久等了。]

藍染的聲音有些奇怪，克魯魯疑惑的抬頭，月光照耀蒼白的面容，藍染嘴角掛著血痕，右眼閉起，從眼皮子底下流出的血染紅了半張臉。

[哥哥？！]克魯魯退出藍染懷抱，這才看清藍染的樣子，渾身是血，彷佛浸泡了血池被撈出來，停下來的這段時間腳下積聚鮮紅的顏色，剛才走動留下的血痕一路延伸。

克魯魯扶住藍染倒下的身子，吸血鬼沒有體溫，觸手一陣冰涼，小巧的手掌摸上藍染的胸口，攤開來看全是血跡，克魯魯感到害怕，聲音顫抖。

[說好……回來會陪我的，我等了這麼久，你不能食言！]

眼皮沉重，藍染覺得很困，下一刻睡過去都不奇怪，他聽見了妹妹帶顫音的話，他感到愧疚，對於讓克魯魯獨自等待這麼長的時間，之前是因為他怕僥倖活著回來不見人影，那會讓他的所作所為白費，現在，他只想著不能再讓克魯魯等了。

他想達成妹妹的願望，無論有多難，即使代價是付出生命。

[克魯魯……別等我了……]

他即將陷入沉睡，蘇醒之日遙遙無期，假使永遠等不到那一天呢？他捨不得讓克魯魯一直等，無期的等待很難熬。

克魯魯說了什麼，他沒能聽見，意識沉入最深處，等待這具身體使用者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