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林沸手上提著打包的麻小，身上還背著裝了球鞋的背包，跑起來十分苦逼，可聽著後面追來的腳步聲，根本不敢停。

他是在衝到校區公園的時候被程之驕抓住胳膊的，拽了許久的麻小終於掉到地上，林沸往後亂閃，程之驕死活不放手，拉扯間，直接被他帶著重重摔倒在後面草坪上。

兩人都痛哼一聲，林沸皺著眉要往起爬，胳膊卻再次被摁住。

跌跪在他身後的男人極其緊張地問他摔到哪兒了，哪裡疼，腦袋湊過來要看。

光線很昏暗，男人白著臉去看他腳踝，那裡被石頭磕到，破了皮，紅了一塊。

程之驕難得動作慌張起來，不敢碰。

「不要緊……」林沸想甩開他，甩不開，只好把腳往後收了收，知道跑也跑不過，實在累得厲害，索性喘著氣原地坐著，「你真是有病……」

周圍安靜下來。

林沸氣喘吁吁地把包卸下來抱著，看程之驕一直無聲盯著自己腳踝，認真問他：「你到底想幹嘛？」

對方睫毛一顫，幾秒后才抬起頭來，不知想到什麼，目光沉鬱下去：「你為什麼要和那個人在一起？為什麼又是別人？」

林沸：「？」

「又是這樣！」

林沸皺眉：「你在說什麼？」

對方咬牙切齒：「每次都這樣！每次都不選我！我就那麼不好？！」

林沸被他嚇到了，想爬起來，胳膊再次被拽住，對方變臉一樣輕聲祈求：「別怕，別走……」

這大晚上的，附近又冷清，只有零星幾個學生在遠處，一點兒動靜都可能引得人過來。

林沸也不顧他胡亂念叨什麼，伸手將人拽起來，準備換個地方好好說道說道。

誰知對方起身就踉蹌了下，右腿一下綳直，臉色很不好。

林沸這才想起兩人摔下去時程之驕似乎給他墊了下，右腿那裡好像撞到了矮欄尖。

他臉色微變，當即蹲下要撩他褲腿，還沒碰上去，對方立馬跟著蹲下來，擋住那裡，像是害怕他看。

林沸：「鬆開我看看。」

程之驕捂得更緊了。

林沸去撥他手，撥兩下沒撥開，反而把人弄得臉色更差，又開始胡言亂語地問他：「你什麼時候去見的她？你為什麼喜歡她？她哪裡好？她哪裡都不好！」

林沸磨著后槽牙瞧他，放下手正兒八經問：「你說的是誰？不會是劉凌那個妹妹？你看了她朋友圈？」

聽到這話，對方忍不住別過頭，肩膀抖了下，薄唇死死抿著，再也不吭聲了。

林沸不管他，繼續跟他那隻手鬥智斗勇，死活鬥不過，就沒見過這麼犟的，拿起書包就要走，一起來，小腿就被用力抓住。

他氣得回頭，剛要吼人，下一秒就呆住了。

程之驕死死地扣著他的小腿，抬眸瞪他，像是克制許久終於徹底崩潰，向來冷冰冰的眸子竟簌簌落下淚來：

「你別喜歡她！」

「……」

「你不能喜歡她！」

恰在這時，遠處傳來說笑聲，林沸匆忙蹲下，小腿被抓得太緊，沒蹲穩，一下歪了身子，重重壓到他半邊肩膀。

腳步聲已經過來了，是兩個學生在夜跑。

林沸和程之驕挨得極近，側臉都快貼到了一起。

程之驕表情凝固，僵著一動不動。

林沸把腦袋撇開一點兒，看人走遠了才從他肩膀移開，本來想爬起來，看他臉上還掛著淚痕，不久前的震撼又回來了，左想右想，還是心情複雜地坐回原地。

以前怎麼都沒想到程之驕會是這樣一個人！

他悶悶道：「我和劉凌他妹妹沒什麼關係，只是被我爸帶去她家吃頓飯而已。」

程之驕抬眸，濕著的長睫輕顫一下，整個人獃獃的。

四目相對，林沸滿心怪異，莫名想在他沾著淚的睫毛上揪一下，可沒多久就輸在了對方侵略者的目光下，連忙撇開視線，問：「程之驕，你真的喜歡我嗎？」

語氣盡量輕飄飄的，像是問他今天吃飯了沒有。

程之驕眼睛又紅了，沒出聲，滿目怨懟地看著他。

林沸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抱著書包低頭，皺著眉像是思索著什麼，片刻后嘟囔：「到底為什麼啊？我是男生，你也是男生……」

空氣很冷，男人的嗓音也是冷的：「你喜歡女生？」

林沸：「……」

他看程之驕又要暴躁起來，連忙道：「你再控制不了情緒我就走了啊！」

對方瞬間繃緊身子：「別走……」

已經豁出去了，卻沒辦法忍受他離自己更遠。

語氣都蔫了。

林沸聽得心裡不舒服，他想到劉凌今天跟他說的那些話，忍不住問：「你以前是不是喜歡過劉萱萱？這不也喜歡過女……」

對方一秒暴怒：「我沒有！劉萱萱是誰？！」

「……」林沸心情複雜地看他，「劉凌的妹妹，你不是有她微信嗎？」

「她就是劉萱萱？」

林沸好奇：「……你微信能給我看下嗎？」

程之驕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給他。

上面劉萱萱的備註：劉凌妹妹（看朋友圈的）

林沸：……

恍惚想到了什麼，又不願意承認，他偏過頭：「你都不記別人是誰，看人家朋友圈幹嘛？」

「只有十五歲的時候看。」

「為什麼？」

「因為某個人只去過她家那一次。」

林沸心臟猛地一跳，抱緊書包，看著地面哦了聲。

察覺程之驕一直盯著自己，林沸下意識背過身去：「那什麼……我們是不是十六歲前就見過啊？」

有冷風吹過來，樹葉嘩啦響。

林沸縮了縮脖子，等一個回答。

可從始至終，身後都沒任何動靜。

半晌后，他疑惑地回頭。

程之驕滿臉絕望地看著他，黑漆漆的眸子里有暴雨驚雷，風花霜劍。

林沸怔住，看著他薄唇艱難一動：「見過。」臉色愈加難看，簡直像是受了奇恥大辱，恨得要掉眼淚，卻生生忍住，「可你覺得不重要你全都忘了，你是個騙子。」

林沸嘴巴微張，心口悶悶的，不由得開始難過：「真的嗎？」

像是對他實在沒了辦法，男人除了生氣，只能拚命往他身邊挨，輕輕嗅著他周身的空氣，很久后才嗯了聲。

平日里那麼矜貴驕傲，今天卻這麼狼狽，想方設法靠在他身旁，生氣也忍著不再發脾氣，彷彿害怕會被一腳踹開。

林沸看不下去了，外面很冷，他吸吸鼻子，伸手就把程之驕往起拉：「起來，先出去把你腿傷處理一下。」

程之驕又開始生氣，莫名暴躁起來：「沒有腿傷！」

「行，你不走我走了。」故意激他。

「不準走！」

「你憑什麼不準？我現在跑，你這樣子追都追不上！」

看男人臉又開始發白，林沸無奈又好笑，蹲下去開始跟他好好說話：「放心，如果我忘了你，我一定會自己努力想起來，要是欠了你什麼，我都會還的，我不會欺負你。」

狹長雙眼定定看著他。

林沸繼續道：「還有我不騙人，你別再叫我騙子了。」

「……」

「快起來，醫務室還沒關門，我送你去。」都快用上哄孩子的招了，「處理完你的腿傷我親自給你送到宿舍行嗎？」

這招有效，對方登時起來緊箍住他胳膊，修長矯健的身子緊緊蹭著他，許久后啞聲道：「你說的。」

「……嗯，我說的。」

程之驕的右腿下邊撞得很厲害，林沸看了都直皺眉頭，等醫務老師給敷完葯就主動把人架住往外走。

上樓的時候兩人耳朵蹭到一起，林沸耳尖被燙到似的連忙避開，尷尬極了，餘光瞥過去，發現程之驕耳朵紅的很厲害，原本抿直的嘴角翹了下。

林沸不敢再瞄他了，動作利索地將人送到地方就趕緊離開。

回到宿舍時還心慌的不行，兩個室友看他那副緊張德行，打趣道：「跟人偷情去了？」

林沸臉紅成番茄，也不理他們，把書包放下，去洗澡。

洗完出來發現桌上多了一份外賣，張禮磊說是其他宿舍不認識的同學送來的，人家還他的麻小。

林沸打開，確實是一大份麻辣小龍蝦，他自然想到了程之驕。

當時兩人跑的時候麻小掉了，散了一地，根本沒法再吃，臨走時林沸收拾著扔了附近垃圾桶。

他打開手機微信問程之驕。

明明大哥：麻小是你買的？

A：嗯。

林沸也沒說什麼，反正麻小的確是因為他才掉的，是該還。

他喊兩個室友過來一起吃，張禮磊一溜煙飛過來，秦游卻一直坐在電腦椅前扣手機。

張禮磊翹起蘭花指，一副失寵皇妃的尖酸模樣：「哎呦，有些人吶，脫單忘了兄弟也就算了，連吃的都能忘了！平時不知道是誰為了口吃的就打人，嘖嘖嘖……」

林沸驚訝：「秦游談女朋友了？」

那邊秦游立馬回頭緊張道：「你別聽他胡說，都、都是同學而已！」說著手機又來了消息，趕緊低頭回復。

張禮磊笑：「早晚的事兒嘛！」他又跟林沸解釋，「晚上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隔壁系一個學姐突然來問他要微信，還要約他看電影，然後就天雷勾地火地聊上了唄！膩歪死我了……」

「他也喜歡學姐嗎？」

「當然，那麼漂亮，一般男人都喜歡好嗎？」

「……」林沸莫名想到了程之驕，也是很「漂亮」，就是偶爾有點嚇人。

「咱們老小是嫁出去，就剩咱倆孤家寡人了，啊啊啊怎麼沒學姐看上我啊！我也想談女朋友……」

林沸哦了聲，專心吃麻小。

晚上睡前，他收到了程之驕發來的一條語音，本來想直接點開，看秦游戴著耳機和學姐甜蜜蜜聊天，眨了下眼睛，鬼使神差地覺得外放好像不太好，誰知道程之驕會說些什麼？

插上耳機點開。

「可以想不起來，但不能再躲著我！」

嗓音磁性悅耳，有些清泠泠的，還帶著點兒矜持的彆扭。

一聽就能想到那張臉。

他立馬把耳機拔下來，氣哼哼地回了條語音過去：「我會想起來的！我幹嘛躲你，你別嚇我就行！」

發過去就關了手機睡覺，怕對方再發來一堆亂七八糟的讓他睡不著。

另一邊，那句帶著點兒惱意與小鼻音的話，被男人屏息點開后，來來回/回聽了上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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