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澤(完結章)
他剛說完陳萍萍就拿起瓶子倒出一粒藥丸,當著月華的面吞掉,月華挑眉道:「你倒爽快。」
「我不吃你不會放心,我只有一個要求,事成之後不要對范閑動手,我既然敢當面揭穿你的身份,自然也安排好了一切。
你也不想五竹以後找上你們吧,事到如今,大家才算能真正坦誠合作。」
這一夜后月華對這位陳院長的認識更上一層樓,太子的確對李雲睿多有覬覦,但始終恪守禮法,真正把事情推到一發不可收拾的,是陳萍萍。
這五年來陳萍萍冷眼旁觀局勢變化,依靠自己對慶帝的了解總算猜到了慶帝的計劃。
長公主和太子的事只是他的一次小小報復,更多的是試探,以便準確把握慶帝的心思。
慶帝事後的處置讓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李雲睿被軟禁,卻沒有收回封號和封地,東宮的下人一夜之間死光了,太子被發配到了窮山惡水之地,把人逼到角落裡卻又不把人打死,這不是逼人狗急跳牆是什麼?
太子被發配半年後慶帝把人召了回來,沒多久便說要去大東山上的神廟祭告天地,說他要廢太子。
時隔半年,陳萍萍主動找上月華,告訴他時機到了。
那天的大東山很熱鬧,先是君山會葉流雲飄然而至,口口聲聲找慶帝要說法,後有四顧劍從山腳一路砍到山頂,殺意凜然,鮮血汨汨,連天空都被映成了紅色。
范建一手訓練的虎衛被四顧劍殺了個精光,整整一百個虎衛,七人聯手可戰九品高手,結果全埋這了。
講真月華是暗爽的,范建的不就是范閑的嘛。
雖然和陳萍萍有協議在先,但他對范閑還是警惕的,能削弱范閑的力量豈不美滋滋。
四顧劍的出現讓慶帝拿出了他的王牌打手,五竹。
太子被發配后京都城開始流傳一個小道消息,范閑是葉輕眉和慶帝的兒子,流言無人管束,愈演愈烈,於是所有人都懂了,這特么就不是流言啊!
眼瞅子太子被放棄,二皇子是斷袖,三皇子年歲尚幼又是范閑的學生,群臣悟了。
陛下這是想立私生子啊!
儘管成長了不少,和老狐狸們比起來澹泊公范大人仍舊是個弟弟,不可避免的掉進了慶帝陛下的慈父陷阱。
為了增加慶帝的自信,對於范閑,陳萍萍建議順其自然,所以沒讓范閑知道葉輕眉的事,算計不到五竹這個高手,沒有絕對把握慶帝豈會上套。
四顧劍看見五竹出現,對慶帝一陣冷嘲熱諷,先是用虎衛的命消耗他的真氣,又算計兒子的僕人來幫忙,不要臉。
四大宗師會東山,有三個都是來殺慶帝,說真的,月華差點就覺得他不用動手了。
畢竟人家只是個小小的九品嘛!
月華和四顧劍分別找上了洪四庠和五竹單挑,苦荷拉上了自以為的真大宗師,一個不知姓名散發著霸道氣勢的黑袍面具人,把慶帝留給了葉流雲。
宗師親自動手,眼看著這把穩了。
慶帝要死,南慶的第二個大宗師也不能活著,所以苦荷很認真的在動手,結果面前這個是假貨,他還沒來得及驚愕,慶帝突兀出手,霸道真氣源源不絕渡向苦荷,竟然把堂堂大宗師撐爆了!
月華視線一撇,頓時懂了慶帝製造假大宗師的原理,真氣還能渡給別人,厲害了霸道心法。
五竹似乎是受了傷,被四顧劍打得節節敗退,一劍逼退五竹后四顧劍聯合葉流雲襲殺慶帝。
眼瞅著葉流雲的流雲散手就要打在慶帝身上,一個轉彎就往四顧劍身上招呼。
沒得說,這也是個二五仔,慶帝老陰間人了。
可憐長公主倖幸苦苦建立君山會,為了說動四顧劍和苦荷赴大東山刺殺費了多少心力,眼看就要賠在葉流雲手上。
幸虧陳院長技高一籌。
出乎葉流雲意料的是,四顧劍似乎早就料到他這手背刺,輕鬆避開,反手一劍把葉流雲打成重傷。
論武力。
靠自己強行破境的葉流雲四大宗師墊底。
月華彎了彎嘴角,一個信號彈被放到空中,隨後一直划水的月樓主突然也展示出絕強武力,只一招洪公公就斷了氣兒。
轉頭看著受傷的葉流雲,月華微微一笑:「你的對手,是我。」
打不過大宗師,我還不能搞定一個受傷的大宗師?
慶帝這個時候仍舊很自信,他還有五竹,他和五竹聯手,就算不敵四顧劍也能跑掉。
是的,這個時候慶帝已經在考慮退路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好歹已經陰死了一個苦荷,第一目標達成。
苦荷一死,北齊遲早是囊中之物,就算四顧劍活著又如何,東夷城太小,沒有逐鹿天下的可能,大宗師也是人,等四顧劍壽終正寢,這天下仍舊是慶國的天下。
慶帝美好的想法很快破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無他,只因一個絕不該出現的人出現了。
陳萍萍,和他的黑騎。
遠超慶帝所知數量的黑騎。
月華笑得有幾分放肆,「陛下覺得還能跑掉嗎?」
陳萍萍看向五竹,說了一句讓慶帝臉色大變的話:「小姐,是他殺的。」
除了范閑,如果還有另一個人的話能讓五竹升起信任,大概也就只有陳萍萍了。
大東山出事之際京都也不平靜,李雲睿攛掇太子和二殿下謀反,聯合秦家軍打下了京都城,明面上的叛軍首領是太子。
慶帝早就防著這一手,倘若范閑和大皇子應付不了局面,或是這兩人也加入了謀反行列,慶帝的後手便會啟動,滌盪乾坤。
然鵝意外又又又發生了,眼瞅著太子旗幟鮮明,謀反一事已成定局,二殿下反手就是一個背刺,樂呵呵加入正派陣營。
至於二殿下那些私兵,也被他說成了是慶帝為防備長公主下令讓他組建的。
慶帝必然是回不來了,是黑是白還不是二殿下說了算,為了增加可信度,二殿下點出了叛軍中幾個將領,言明也是陛下的人。
這自然是和慶帝同級的老陰間人陳院長給出的名單。
話說到這份上,慶帝也的確有安排人背刺的習慣,二殿下毫不費力的把自己洗白。
唯一的漏洞只剩下長公主,那些私兵究竟是怎麼回事長公主門清,二殿下趕在范閑之前去見了長公主,告訴她慶帝早就安排好了後手,大勢已去。
事情已成定局,相比揭穿二殿下,留范閑一個人撈潑天功勞,助李承澤上位顯然更符合長公主的利益。
長公主的識趣讓二殿下鬆了口氣,要是讓他殺人滅口,都是親戚,還是稍微有些,不大樂意的。
他留下一句不會讓范閑辜負了林婉兒便離開了別院。
半月後,陳萍萍帶著慶帝的遺體回了京都,惹得朝野震動,同時帶回來慶帝口諭,言道讓二皇子承繼大位。
陳院長是慶帝最信任的手下,和二皇子素來也無牽扯,要說假傳聖旨也該傳范閑,是以這話的可信度極高。
退一萬步說,大皇子是異族血脈,太子謀反,三皇子年幼,國不可一日無君,算來算去也就二殿下是最合適的人選。
至於謝必安的存在,大概他們覺得二殿下做了皇帝以後會改吧。
畢竟皇室需要開枝散葉的嘛,二殿下總不能這都不管吧。
事實證明他們想得太多!
二殿下推遲登基,說要為先皇守孝,一月後,二殿下正式登基,改國號承安,分封先帝長子為武親王,余者皆為郡王。
太平別院是當初葉輕眉的住處,慶帝尚在時曾派禁軍駐守,不許任何人進,長公主謀反那會兒很奇怪的選了這個地方當大本營,造反失敗后這個驕傲的女人一把刀抹了脖子,臨死前念著什麼我不會輸給你。
眼下改朝換代,這地方仍舊有人駐守,不過換成了陳萍萍的黑騎。
新帝登基那日,三個,哦不,四個老頭子坐在庭院內閑聊。
陳萍萍從輪椅上站起來,有些刻意的在慶帝身邊轉了圈,明知故問:「哪來的禮炮?」
慶帝沒有死,埋在皇陵的是月華易容的假貨,易容的本尊不是別人,正是洪四庠,老太監為皇室操勞一輩子,替慶帝盡了多少忠,臨死了享個福過份嗎?
一點兒都不過分。
至於慶帝的想法。
哦,那不重要。
雖然大東山打得很激烈,他傷得也很重,這傷放在尋常人身上,哪怕是九品高手也死十次有餘了。
可慶帝不是九品。
他是大宗師。
貨真價實的大宗師。
所有他仍舊活著,反人類的活著。
哪怕半邊臉被四顧劍氣削掉,哪怕只剩半邊身子。
他依然堅強而又清醒的活著。
並且還有幾個小夥伴不離不棄的陪他聊天,陪他暢想往昔,陪他回憶曾經意氣風發的歲月,而這些歲月裡面不可避免的會談到一個女人。
一個撕掉他所有偽善麵皮,讓他認識真我的女人。
至於他想不想回憶。
還是那句話。
卧病在床的過氣陛下的想法不重要。
和他差不多狀態的是苦荷,這位以持久消耗著稱的大宗師被霸道真氣撐爆了,經脈俱斷,當場逃逸,因為大宗師的強悍生命力,他也沒死,不過,也活不了幾年了。
嗯,還是有一點區別的,至少,苦荷大師皮相是完好的嘛!
范建眼角抽了抽,哪來得禮炮你不知道嗎?
雖然心裡是怎麼想,一個月前就告老還鄉的前戶部尚書范大人還是很捧場,捋了捋下巴上的鬍子:「我恍惚記得二皇子是今日登基,我記得二殿下前幾天說要來看望陛下。」
你當著現在的慶帝說這聲陛下我怎麼覺得你是故意氣他?
費介默默誹謗,一邊毫不留情的把針頭刺進慶帝穴位,假惺惺道:「可能有點疼,不過陛下是大宗師,身強體健,想必不會在意。」
大宗師的生命力之強讓人汗顏,為了避免翻車,一日三餐后給慶帝陛下靜脈注射一點小玩意很正常嘛。
這看著就很現代化的針管還是小范大人傾情贊助的。
藥物則是某月姓手藝大師友情提供。
黑騎圍困太平別院,范閑敏感的覺出不對,某一日,范閑在陳萍萍默許下溜進別院,發現慶帝的同時聽陳萍萍講述了當年的一切。
大概慶帝以為他面前只有陳萍萍,於是乎,兩人互揭傷疤,一點點把那些最陰暗,最深沉,最卑劣的事擺到了台上。
說完之後范建才出現,至於范閑。
這個便宜爹並不想要,讓我靜靜。
這也是連范建也常住在了太平別院的原因。
幾個老傢伙要的不多,葉輕眉為李氏皇族做了多少事,為天下做了多少事這都不重要,他們知道就可以了,不需要慶帝承認這些,不需要他承認她的功績。
而僅僅是希望他認個錯,像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一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真心實意像那個女人道歉。
他們覺得,這會是她想要的。
殺死一個剛剛為他生下一個兒子的柔弱孤獨的女人,事後利用這個女人的死穩定朝局,清除自己想清除卻找不到理由殺死的政敵,這樣的行為本身就足夠卑劣無.恥。
更何況這個女人一手將他送上帝位,她留下的東西替他穩定了無數年的朝局,為她開疆拓土打下堅實的基礎。
一個美好,善良的女人因為他的卑劣,偽善,猜疑而不得善終,他難道不該道歉嗎?
顯然慶帝不願意,於是糟老頭子們就這麼和他杠上了,可以相見,慶帝陛下的退休生活必然是豐富多彩。
太平別院的瑣碎事僅限那麼幾個人知道,南慶的人們更關心剛剛登基的陛下和新的年號。
新皇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承安?
謝必安的安?
禮部的大臣們突然就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很快,他們的預感成了現實,二殿下繼承帝位的第二個月突然吩咐禮部準備立後事宜。
禮部尚書忐忑的問了句陛下要立哪家姑娘?
二殿下沒說,只讓他準備著,越盛大越好,三書六聘一樣都不能少。
新帝立后是大事,這一準備就備了足足兩個月。
兩個月後,皇帝的聘禮下到了潛邸的二皇子府,同去的還有帶著聖旨的小太監。
朝臣們身子一抖,來了,來了,不好的預感它成真了!
算上前朝大魏,往上數幾千年也沒有立男后的先例,二殿下治國如何且不說,就此一條。
留史冊。
名垂千古。
不願意的大有人在,拚死勸諫的也不少,可這動不了二殿下的決心。
這個天下是二殿下和他的阿月一點點奪過來的,不是表面上那樣平平順順繼承的,二殿下豈會聽那些朝臣擺布。
哼哼哼。
我不止要立男后,我還要廢除後宮!
有人想到了當今的太後娘娘,從前的淑貴妃,然鵝太后只想看書。
男后?
愛咋咋,書最重要。
月華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表面攔著二殿下殺雞儆猴的舉動,背地裡一個個找上門恐嚇。
事實證明,如果你做的某件事有人反對,那就是你還不夠強。
很快,立后大典如期舉行,舉國歡慶。
承安三年,北齊大宗師亡故,四年初,南慶陳兵邊境,同年,北齊遞交國書,自降身份,成為南慶治下的諸侯國。
同年三月,東夷城有樣學樣,遞國書自承為南慶治下諸侯國,年年朝貢。
東夷城卓爾小國,沒有足夠的人力逐鹿天下,大宗師也是人,四顧劍又能支撐幾年?
北齊已降,南慶如日中天,早些稱臣興許還能撈些好處。
道理誰都懂,可有大宗師撐腰的東夷都不戰而降,那些以東夷馬首是瞻的邊陲小國何如?
承安五年,二皇子李承澤登基的第五個年頭,天佑南慶,四夷拜服,遂改南慶為大月朝,號天盛帝,帝后謝氏臨朝聽政,共治天下。
承安七年,澹泊公范閑,鑒查院院長陳萍萍先後致仕,九月,帝立先皇第四子李承平為恭親王。
承安十年,帝后神秘失蹤,留書出走,大月朝荒唐的「二聖治世」局面就此終結。
詭異的是,新帝繼位,年號依舊是沿用天盛帝的承安二字,大概要等某兩個不要臉的傳出死訊才有人敢更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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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勤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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