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顯王下毒手

這個夜晚，註定是舒悅凝的難眠之夜，一邊想著失蹤無音的慕容子墨，一邊又想著顯王的條件，擔憂和焦躁讓她輾轉反側，熬到啟明星出現在東方，她竟然沒有睡熟半刻鐘。

等到天隱隱放亮，她隨便洗了個臉，顧不得深深的黑眼圈和憔悴的容顏，直奔上官仕的房間而去。

前方的戰事容不得她坐以待斃，必須在今天內想到方法！

奇怪的是，上官仕竟然不在他的房間裡面！

現下，天際不過隱隱透亮，他們都是在顯王府上作客，實在沒有必要起那麼早，上官仕去了哪裡？

問其他禁衛軍，無人知曉，她也不好去問顯王府的下人，只得坐在他的房門前等。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天際已經變成了魚肚白，依然不見上官仕的蹤跡。

顯王府的下人們送來了早膳，見舒悅凝一大早上坐在上官仕的門口絲毫沒有避諱，一個個的臉色十分微妙。

舒悅凝被他們看得不自在，只得起身離開。

在萬素素的陪同下用過早膳，顯王派下人請她到花園中喝茶，她答應下來。

出門時，恰好遇到上官仕，見他神色有異，她不由壓低聲音道：「你去哪裡了？怎麼一大早就不見你的蹤影？」

上官仕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輕聲說：「郡主，請隨末將來，末將有兩句話要對郡主說！」

「不能一會說嗎？顯王正在花園中等著我品茶！」

「請郡主隨末將來！」上官仕正色到。

他這模樣，一定是出了大事情，舒悅凝當即也顧不得是否失禮，隨著上官仕走到了內間，而萬素素則幫他們守在了外面。

上官仕進到內間，十分警覺的查看一圈，方才開口道：「郡主，西疆有消息了！」

舒悅凝一怔，臉色微微發白：「可是鄴城、鄴城失守了？」

上官仕搖頭：「不，不是鄴城失守了，而是成王帶兵攻佔了墨國境內的紹郡、蒙郡兩郡，並且搶了墨國的糧倉。此刻，他們正在攻打墨國最富裕的霖郡。」

這實在是個天大的好消息，舒悅凝激動得拒絕去想上官仕是怎麼知道慕容子墨帶兵攻打墨國城池的，更沒有想到詢問他一大早上去了哪裡，而是捂住嘴笑了起來：「真的？」

上官仕點頭，臉上卻沒有半點愉悅：「千真萬確！」

「那實在太好了！走，我們這就去向顯王辭行，既然慕容子墨已經搶佔了墨國的兩座城池，又奪了他們的糧倉，墨國此時回救自己尚且來不及，哪裡還有功夫再攻打我們的鄴城？」

眼見她要走，上官仕忙拉住她的手臂：「不可！」

「怎麼？」

「據報，墨國人拿陛下做要挾，要成王退兵！」

舒悅凝愣住，擔憂道：「那慕容子墨他……」

「陛下高義，不曾讓成王為難，從城樓上跳下，駕崩了！」

「什麼？」舒悅凝圓睜了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駕崩，這天下，怕是要亂了！現下消息還未傳來，郡主還有機會能夠逃走！待消息傳遍整個滇州，恐怕郡主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是說，顯王他會……」

不等舒悅凝說完，上官仕沉重的點了點頭：「若由顯王出兵保住鄴城，奪回阜城，顯王自然需要郡主活著做鑒證！可是現下，這奇功是由成王所創建，得到世人敬仰的將是成王！而陛下已經死了，按照陛下的聖旨，郡主可以再監國五個月，五個月後由誰登基做皇帝，這還得由郡主說了算！畢竟所謂的傳位詔書只有郡主知道在哪裡，也只有郡主知道內容，郡主以為，顯王會放棄如此大好的機會，放郡主走嗎？」

想到昨天顯王要求她打掉孩子時的神情，她的心就忍不住發寒，顯王這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昨天他只是為了爭奪雲郡主的一個未來，尚且毫無顧忌的威脅她。今天他若要爭，爭的就是天下，屆時，他絕不會手軟。

「要不，我們不辭行了，悄悄走？」舒悅凝到。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待出城后，與眾人匯合，我們就安全了！」

「好！」說著，兩人往外間走去。

守在外間的萬素素見他們兩人神色匆忙，當即也不多問，默默跟上他們。三人剛走到院外，便遇到顯王、雲郡主以及桑寧遠一行人迎面走來。

「郡主，這是要去哪裡？」顯王的視線一一掃過他們三人，問到。

舒悅凝最先鎮定下來：「聽聞王爺有好茶，上官將軍與素素兩人都很是神往！尤其是素素，吵著鬧著要與我一起去嘗嘗，我想著王爺是好客之人，應該不會介意多出他們二人來，遂欲厚顏邀請他們一同品嘗王爺的好茶。」

顯王點頭：「這是當然！難得上官將軍與這位萬姑娘不嫌棄，請，請！」

說著，顯王做了個請的姿勢，一行人立刻改了方向。

上官仕與舒悅凝互視一眼，雖著急，卻不敢輕舉妄動。顯王的身邊，單就護衛就跟了十來個，或許在周圍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還隱藏著許多高手。

依靠他們幾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硬闖出去，只能先虛以委蛇，伺機而動。

顯王看上去心情不錯，臉上一直掛著微笑，興緻極高的帶著他們在花園裡轉了一圈，方才在一處寬敞的石桌前坐下，命令下人備茶后，轉而向舒悅凝問道：「郡主昨夜可睡得好？」

舒悅凝想說好，可是想到濃濃的黑眼圈騙不了人，只得改口道：「我不慣於陌生的睡榻，昨晚睡得不算踏實！」

「是本王招待不周了，竟沒有想到讓人提前準備一張與舒悅凝寢宮中一樣的睡榻。」

看他的態度很是謙和，應該還不知道今上已經駕崩的消息，舒悅凝高懸的心稍微放下：「顯王客氣了，我這毛病一直如此，換個地方總有那麼幾夜睡不踏實，習慣以後就好了。」

「我也會這樣！」雲郡主開口到。

這時，王府中的丫鬟將沏好的茶端了上來，一一送到眾人面前。

雲郡主端起杯子，對舒悅凝說道：「監國大人，此茶乃我滇池特產，大人嘗嘗可還入得了大人的口？」

雲郡主溫和的態度著實讓舒悅凝吃了一驚，她這人高傲又不合群，且昨日已經表現出對舒悅凝的敵意，沒成想，今日她竟然會主動接話聊天。

事出反常必有妖！思及此，舒悅凝的心又重新高懸了起來，不由向著桑寧遠看去。

桑寧遠好似沒有感受到舒悅凝的視線，只見他漫不經心的抬起茶杯，輕輕對著茶水吹了兩下，卻並沒有飲用，徑直將茶杯放在桌上。隨即，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做了一個抽拿的動作。這個動作微不可見，可卻因為他曾教舒悅凝做過許多次，舒悅凝一眼就看了出來。

她的心咯噔一下，若她沒有會錯意的話，桑寧遠第一個舉動是在暗示她茶水切不可以喝，至於整理衣袖和抽拿的動作則是告訴她要善用美人刺！

美人刺，只有在危急時刻才能派上用場！也就是說，她此刻有危險！

這麼說來，顯王已經知道今上已死的消息！

舒悅凝轉而看向萬素素和上官仕，只見上官仕端坐一旁，並不喝茶，也沒有說話，一副不善言談的樣子。而萬素素，則慢條斯理的聞著茶香，邊聞邊感嘆道：「這茶真香，香得我都捨不得喝了！」

顯王笑起來：「萬姑娘只管飲用，若姑娘真的喜歡，本王送姑娘一些就是！」

「真的？」

「當然！」

顯王話落，萬素素抬起茶杯，咕咚咕咚幾口喝下去，快得舒悅凝根本來不及阻止。喝完，她用衣袖扇了扇嘴巴：「燙死我了，不過，這茶真的很好喝！」

隨即，她看向上官仕：「表哥，反正你不愛喝茶，不如將它給我了吧！」

上官仕扭頭看她，片刻后，將茶杯遞到她面前：「拿去！」

她嘻嘻笑著接過去，咕咚咕咚又是幾口就喝完，待將茶杯放下，她又眼巴巴的看著舒悅凝。

舒悅凝摸不透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為了試毒？抑或是因為察覺茶水有毒，所以用這樣的方式阻止她和上官仕飲用？

可如果真的有毒，萬素素這麼喝下去，就沒有問題嗎？

舒悅凝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將茶遞給萬素素。

萬素素見她遲遲不動，當即嘟起了嘴，起身去奪她的茶，兩人的位置本就挨在一起，萬素素很輕鬆就將茶杯給拿了過去。

只是，還沒有來喝到，萬素素手一滑，茶杯哐當倒在地上，茶水濺了一地。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萬素素像個孩子般，手忙腳亂的道歉。

舒悅凝喝道：「素素，你在做什麼？還不快退下？」

萬素素有些委屈，卻不敢爭辯。

「無妨無妨！萬姑娘請坐！」說著，顯王一頓，又道：「來人呀，重新沏三杯茶來！這一次呀，保管讓萬姑娘品夠！」

舒悅凝道：「還不快謝謝王爺？」

「謝謝王爺！」萬素素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老老實實的拜了拜。

顯王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舒悅凝眼尖的發現萬素素的裙角被打濕了，當即道：「王爺，郡主，郡馬請稍後，素素這丫頭的裙角打濕了，我陪她回去換一件！」

顯王看了眼萬素素的裙角，確實濕得厲害，加之此處離舒悅凝他們的所居住的院子十分近，來回也耽誤不了多大會的工夫，他倒沒有為難：「郡主與姑娘請自便！」

兩人相攜離開花園，回到萬素素的住處，萬素素忙將門關上，道：「趕緊把你的衣服脫下來！」

舒悅凝一愣：「你要做什麼？」

「換裝，易容，先將你送出去！」

「易容，你會？」

「略懂皮毛！時間來不及了，別廢話，快點！」

舒悅凝照做，兩人很快將衣服調換過來，隨即，萬素素幫她梳頭髮。好在萬素素本身就不是個喜歡打扮的人，慣常喜歡梳一個獨髻，簡單而又方便，沒有多大一會功夫就梳好了。

隨即，萬素素拿出胭脂粉面，在舒悅凝的臉上一陣塗塗畫畫，速度很快，用時不到半刻鐘。

待聽到萬素素說『可以了』，她忙拿過鏡子，一看，不由失望。

這哪裡是易容？分明只是化妝！

她還是她，只是更加稚嫩而已，神態上看起來有些接近萬素素。

見她滿臉失望，萬素素冷哧一聲，道：「你記住，所謂的易容，不過是要假裝成別人而已！這王府內外有很多雙眼睛盯著你，可是卻沒有幾個人注意我，所以，如果一個人遠遠看上去像我，她們並不會近看和細看。相反，若遠遠看上去像你，她們則會仔細打量。」

「你的意思是……」

「你馬上出去，像我那樣走路，她們不會注意到你的！因為，她們認為『真正的你』還在屋裡面！」

「你確定？」

「當然！第一，你是個大肚子，雖然現下仍然有肚子，不過已經小了很多。第二，你不會像我那樣走路！」萬素素語速極快的說完，又補充道：「你的時間不多，不過已經足夠你出王府！想必你比我清楚其他的禁衛軍都住在什麼地方，你快些與他們匯合，而後速速回京！」

舒悅凝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欣賞和感激。她不問她走後萬素素與上官仕該怎麼辦，因為她知道，只要她活著回到京城，顯王就不敢隨便動他們二人。相反，若她無法逃脫，他們兩人才是真正的危險！

她握了握萬素素的手：「多謝！」

萬素素笑了起來：「不用謝我，我這麼做，是因為答應了上官仕要照顧好你！」

舒悅凝稍覺意外，轉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素素，待事情都了結了，我為你保媒，撮合你和上官仕！」

「好啊！不過，你得先逃出去！快走吧，時間來不及了！」

舒悅凝重重點頭：「保重！」而後，她推門出去。

待門重新關上，萬素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悲傷說道：「那麼毒的茶，我們怕是再也見不到了！」隨即，她坐到軟榻上，道：「萬素素呀萬素素，你明明是個膽小鬼，偏要逞能做英雄！明明知道那茶有毒，還要搶著去喝，明明知道自己中毒了，卻怕引起顯王懷疑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現在好了，你就乖乖在這裡等死吧！」

而另一邊，舒悅凝出門后，學著萬素素的樣子，一蹦三跳的往王府大門走去。

果然如萬素素所說，這府里的人並不會注意萬素素這個人，也不會阻攔她。任誰也想不到，大著肚子的舒悅凝會一下子穿上少女的衣服，一蹦三跳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出了府，她直奔離王府最近的驛站，那裡住著幾個禁衛軍，還有馬匹，有了他們，她可以更快的出城。她此次帶了五千禁衛軍前來，大多留在了城外的營寨中，只要與他們匯合，她就安全許多。

這個時候，容不得她遲疑，她拒絕去想上官仕和萬素素會在顯王府受到什麼待遇，拒絕去想萬素素喝的茶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她一個勁的往前跑，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個孕婦。

只有她跑掉，她的夥伴們，才有活下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