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吐露心聲
上官仕將舒悅凝扶下馬,對柳綠說了一聲道謝,而後徑直請舒悅凝坐進他們早已經準備好的馬車裡面。
在車中坐定,眼看柳綠要打馬回去,舒悅凝忙叫做了她:「柳綠,跟我一起走吧!」
柳綠搖搖頭,並不說話。
「今晚上的事情待桑寧遠冷靜下來一想就會發現是你設的計,屆時他恐怕會……」舒悅凝不再說下去,倒不是桑寧遠殘忍,而是在這個世界里死士的命本也不是命,若背叛,主人必定要殺之。
柳綠笑了笑,沒有接她的話,而是輕輕說:「主子,我知道主子是騙我的!」
「什麼?」舒悅凝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
「主子說現下回京可以助世子爺成就一番霸業,我知道主子其實只是在騙我!」
舒悅凝一噎,半響說不出話來,到底助誰登基,她自己心裡其實並沒有做出定論。但她有個原則,那就是要有利於她和孩子!
而桑寧遠,他容不下她的孩子……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要幫我?」舒悅凝直接問到,並不為自己解釋,畢竟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理解不了他們的忠君之心,就像他們理解不了她崇尚自由的心情。
「因為主子很在乎這個孩子!以前,我以為主子可以放棄它,可主子卻對我說若誰傷害它,主子必定將他當做死敵,不死不休!我不想與主子成仇人,也不想看著主子與世子爺之間相互傷害!」
「柳綠……」
「至於我,我確實仰慕世子爺,可我從未想過能夠替代主子!我比誰都明白,若主子離開,世子爺只會厭棄我!」
聞言,舒悅凝心生愧疚,她自以為聰明,以為掌握了柳綠的心思就可以利用對方,殊不知,是她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見她面有愧色,柳綠笑了起來:「主子不必覺得對不起我,這原本就是我惹出來的,自然要由我去了結!我只求主子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
「若真有那麼一天,主子與世子爺不得不敵對,還請主子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要為難世子爺!」
聞言,舒悅凝覺得好似吞了一顆黃蓮,苦澀的滋味從她的嘴裡蔓延到心裡,若是敵對……
其實,她又何曾想與桑寧遠敵對呢?
柳綠見她不語,雙眼不由一暗,輕輕道:「主子不答應嗎?」
舒悅凝搖頭:「但凡有一絲可能,我后不會與他敵對。假如真有那麼一天,我若僥倖成了贏家,我一定善待他!」
柳綠鬆口氣:「主子是個講信用的人,有了主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著,她一頓,又道:「其實有件事情,我覺得應該讓主子知道!」
「什麼事情?」
「當初世子爺被亂箭射中跌落水中,不小心撞到了腦袋,雲郡主尋回他后,他很長時間想不起任何東西,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有個女人叫做寧兒。他向郡主提起此事,郡主笑說那是顯王府里一個會跳舞的姑娘,世子爺將信將疑,待看了那叫做寧兒的姑娘跳舞后,他方才相信。隨後,雲郡主要世子爺與她成親,還隱瞞了世子爺的身份,自然也隱瞞了主子的存在,世子爺對她心存感激遂與她成了親,直到世子爺的暗衛找到世子爺,讓大夫為他施針驅除腦內的淤血,他方才想起以前的事情,也才記起主子的存在。」
舒悅凝一愣,這麼說來,他不是為了黑騎軍而娶雲郡主?
想起她斷定他是為了黑騎軍而娶雲郡主時他受傷的表情,她心裡一時間百味雜陳。
「世子爺是個驕傲的人,不屑於解釋,加之他與雲郡主本有婚約在前,所以他從未向主子說過這段經歷。我現下說出來,並不奢求主子回到世子爺身邊,只望主子相信世子爺對主子的真心即可!」
舒悅凝嘆一口氣,真心又如何,假意又如何?他們總歸是錯過了!再說他連解釋都不屑,可見心裡認定了她舒悅凝不適合做他的妻子,縱使有心,又有幾分是真?
柳綠該說的話已然說完,拱了拱手,道:「今日一別不知道以後何時能再見,主子請多珍重!」
說完,不待舒悅凝回答,她果斷打馬往回走。
舒悅凝大聲喊她的名字,她卻只是揚鞭催馬,並不回頭。
眼看著她的身影融入到了夜幕之中,上官仕也不再耽誤,命車夫立刻啟程。
舒悅凝將腦袋探出馬車,努力向後看,確定再也看不到柳綠,她方才坐直身體,心口猶如壓了千斤重的大石頭,因為她清楚,今日這一別,再無相見之日。
可是,這是柳綠的選擇,她選擇回去面對桑寧遠,接受懲罰。
雖然不認同,卻必須要尊重,這就是好姐妹!
可惜,她從未跟柳綠說過,她把她當做姐妹看。
上官仕見她心情不佳,特意騎馬走在馬車側面,向她說起近來的情況。原來從她逃跑后,顯王便派出了黑騎軍追擊他們,同時下令封鎖滇州城門。
情勢緊張,禁衛軍中無人知道她的下落,遂也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在城外逗留,此時正停在一百里地外的舒縣等侯。
為了以防桑寧遠的人追上來,他們須得連夜趕去舒縣與五千禁衛軍匯合。
聽到這裡,舒悅凝開口道:「上官仕,你與我一同乘馬車吧,也方便說話!」
上官仕一愣,點點頭,將馬交給屬下,轉而進到馬車裡面。
舒悅凝細細的觀察他,總覺得他給她的感覺與以前不一樣了,可是到底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上官仕被她看得不自在,主動說道:「對了郡主,你可知道顯王府黑騎軍令牌被盜的事情?」
舒悅凝一聽,注意力果斷轉移:「令牌被盜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據我收到的消息令牌是在昨天被盜的!顯王因此氣病了!」
舒悅凝不以為意,也不去猜測到底是誰盜走了令牌,只淡淡道:「盜走一面令牌有什麼用?難道這樣就能調動黑騎軍了?」
「郡主有所不知,黑騎軍訓練的方式與別的軍隊不同!別的軍隊雖然認虎符,可也需要有能讓人士兵信服的將領下令才行。但是黑騎軍只認令牌,不認將領!」
「什麼?」
「縱使是顯王,沒有令牌也無法調動黑騎軍!」
舒悅凝聽到這裡,聯想桑寧遠有恃無恐帶著她在顯王府門口散步的事情,已然清楚是桑寧遠將東西拿走。
她不禁好笑,桑寧遠確實沒有必要為了黑騎軍娶雲郡主,因為一開始,他就打定主意去偷!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了!
她岔開話題,道:「北疆和西疆可有消息傳來?」
「北疆局勢逐漸穩定,蔡將軍已經按照成王原先的計劃抽出了五萬軍隊趕赴西疆鄴城,並與成王前後包抄,困住了墨國的十萬大軍。」
墨國的軍隊已經沒有了糧草,如今又被圍攻,不日便會敗北,這算是天大的好消息。
提到慕容子墨,舒悅凝想起一事,試探道:「你可知道我是怎麼逃出來的?」
上官仕點頭:「末將正是聽到消息后特意在仙鶴崖等候!」
舒悅凝笑了起來:「這可就怪了,那些人全部是慕容子墨的手下,怎麼會和你有聯繫?」
上官仕一僵,說不上話來。
「對了,我怎麼忘記了,你是慕容子墨推薦給我的人!想必此事,他早就告訴你了吧?虧你還與他一起做戲,假裝不知是他推薦你,假裝對我心懷感激,呵……」
上官仕回視她:「郡主不要誤會,成王這麼做也是為了郡主好!」
「哦?為了我好?」
「郡主捫心自問,自從郡主入朝以來,成王可曾為難過郡主?郡主每次遇到麻煩,哪次不是成王在後面幫助郡主解決的?」
舒悅凝被問得啞口無言。
「事到如今,末將也不打算再隱瞞,之所以末將今日會知道消息在仙鶴崖等候,皆因末將也是成王府的暗人!」
這個答案,舒悅凝看到他時已經有了猜想,可聽他親口說出,依舊覺得震驚。
「郡主不必懷疑末將的忠心,也不用懷疑成王的用心!論公,末將在禁衛軍中資歷最佳,有資格也有能力擔憂都尉之職!論私,末將雖然是成王府的暗人,卻是因為郡主而得到了重用,末將對郡主的感激並非假裝。再則,成王當日有言,只要末將能保郡主在宮中安全,末將便不再是暗人,而是可以光明正大活在人家的上官仕,如此難得的機會,末將自然不會放棄!」
說到此,上官仕稍作停頓,又道:「從末將擔任都尉一職后,成王從未與末將聯繫過。若非這次郡主失蹤,禁衛軍又不能進到滇州內,末將也不會主動聯繫其他暗人尋找郡主!若郡主介意此事,末將可以保證,從此後,再不會與任何成王府的暗人聯繫!就連成王,末將也可以將他視為路人。」
舒悅凝擺了擺手:「不必了!還有,若能聯繫到慕容子墨,代我對他說一聲謝謝!」
上官仕鬆口氣:「道謝一事,還是由郡主親口說出吧!」
「這樣也好!」舒悅凝說完,肚子忽然咚的響了一下。
上官仕的耳力極好,不明所以道:「郡主,發生何事了?」
舒悅凝笑了起來:「傻瓜,是孩子踢我了!」
上官仕瞪大眼睛,震驚無比。
「喂,孩子的父親,你這個反應是什麼意思?被嚇到了?」舒悅凝嚷嚷到。
上官仕回神,不好意思的笑笑,眼睛依舊盯著她的肚子。
「要不要摸摸看?」
上官仕點頭,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肚子,片刻后,手下立刻感到咚咚的響動。
上官仕瞪大了眼睛,滿滿都是驚奇:「它動了,它動了!」
「它認出你是它的父親了,在和你打招呼呢!」
聞言,上官仕愣住,神色複雜的看向舒悅凝。
「怎麼了?」舒悅凝問到。
「有一件事情,末將想應該告訴郡主!」
「你說!」
上官仕收回了手,坐正身體,淡淡道:「末將、末將並非是孩子的父親!」
「你說什麼?」舒悅凝的笑容僵住,雙眉蹙了起來。
「末將並非孩子的父親!郡主醉酒的那晚,末將乃是從半路上接到郡主,而後徑直將郡主送回了皇宮,末將與郡主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舒悅凝怔愣半響,聽到自己用乾澀而顫抖的聲音說道:「那個男人是誰?你從誰的手上接到我的?」
「是、是成王!」
聞言,舒悅凝雖覺憤怒,可隱隱的,卻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其他人。那麼她腦海中的那些片段並非是醉酒後的幻境,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思及此,她看向上官仕:「你為什麼撒謊?是他指使你做的嗎?」
「不!」上官仕苦笑:「成王到現在也不知道郡主懷孕一事,若是知道,他恐怕會很高興。」
「那你是為了什麼?」舒悅凝陰沉了臉。
「末將仰慕郡主!」
「你……」舒悅凝不知該怎麼說。
「末將家道中落,迫不得已投到成王府中做了暗人,一直過著陰暗的生活,從未真心喜歡過什麼東西,直至遇到郡主!郡主誤以為末將是孩子的父親時,末將也想過要告訴郡主實情,可是末將私心作祟,想要一樣完全屬於末將的東西,想要有接近郡主的借口,所以末將撒了謊。」
想起當初的情景,舒悅凝搖搖頭,倒也不怨恨上官仕:「這怨不得你,是我一廂情願以為是你!」
聞言,上官仕神色放鬆:「多謝郡主體諒!」
「我很好奇,當初你既然撒了謊,為何現在又跟我說實話了?畢竟,這件事情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即便是慕容子墨以後知道我懷孕,也未必能推出孩子的孕期。」
上官仕深吸一口氣:「萬素素死了!為我而死!」
他口氣悲哀,舒悅凝一時間有了觸動:「你……還好吧?」
上官仕勉強笑笑:「她的死,讓末將意識到,末將對郡主的感情實在是太過自私!她喜歡末將,所以成全末將對郡主的喜歡,先救出郡主后又救了自己。末將身為男人,又怎麼可以連她都比不過呢!」
說著,他停了停又道:「末將看得出來郡主對成王是有情的,若非末將撒謊,郡主早該與成王在一起了吧?」
舒悅凝一愣,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我與他之間的事情太過複雜,並非一個孩子就能解決的。」
忽然,上官仕輕聲問道:「若是這樣,末將可以再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