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有些打擾
翌日。
日光如水,薄薄灑了滿屋。
姜瑤在日光里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熟稔又陌生的羅帳,許久沒有回神。
她很確信,自己已經死了。
但她也活了。
準確來說,是穿了。
昨夜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宿,原身的記憶也緊跟著入夢來。
如今她所在的地方喚周安國,簡稱大周,原身和她同名,是大周後宮里一個身份低微、久不得寵的貴人。
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貴人,卻偏偏在承寵一夜之後突然就懷上了,這讓久困宮中、卻從未有過子嗣傍身的一眾嬪妃們都瞬間紅了眼。
自打她懷胎以來,各種手段層出不窮,無一不是朝著她的肚子去的。
原身性格軟弱,身後又無望族撐腰,幾乎是用盡了畢生的聰明才智,才想到一招——
找太后!
饒是宮中群魔亂舞,可誰能翻得過太後去?
於是每日天一亮,她就立刻往太後宮里跑,風雨無阻地求庇護,緊緊抱住了太后她老人家的金大腿。
把金大腿都感動壞了。
瞧瞧,姜貴人這多孝順的一孩子啊!
祥安宮裡一片其樂融融。
可即使她一路小心,還是在臨產的時候著了道。不知是哪個宮裡的人偷偷往催產葯里加了活血化瘀的當歸,導致原身生產時大出血,當場撒手人寰。
這才讓她撿了漏。
姜瑤頭還有些昏,卻忍不住微微掐緊了手心。
因著肚子里的龍子,原身那般不爭不搶的性子,卻在宮中處處樹敵。
嬪妃這麼多,到底……是誰對她動了手?
沒等她想明白,外頭便傳來一陣聒亂。
隔著門帘,雲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焦急,「諸位娘娘,我們主子還未醒,你們不能進去!」
「喲,主子?」門外,有人吊著嗓子輕嗤一聲,話音里說不出的陰陽怪氣,「姓姜的不過是個貴人,只是靠著生了皇長子,得了兩分臉面而已,今兒個玉貴妃也在,誰給你的膽子,敢在玉貴妃面前稱主子?」
她的尾音一揚,雲袖立刻「嘭」地一聲跪了下來,「是奴婢失言,請佳嬪娘娘贖罪!」
「真是什麼樣的主子教出什麼樣的丫鬟,你那……」佳嬪還要再嘲,卻突然被打斷了。
「雲袖,」姜瑤直起身,輕聲開口,「我醒了,讓諸位姐姐進來吧。」
雲袖應是,撩簾無聲退到一旁。
門帘被掀開,姜瑤這才看到外面的鶯鶯燕燕。
赤橙黃綠青藍紫,好一座活生生的彩虹橋!
姜瑤為嬪妃們爭奇鬥豔的衣裳傻眼的時候,那彩虹橋……那為首的穿著淡紫對襟長裙的妃子上前一步。
「妹妹大喜,本宮和諸位姐妹特意來看望妹妹你,望沒有打攪到妹妹才好。」玉貴妃面上帶笑,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姜瑤的臉。
病若西子,卻存著三分艷,即使不及傾國傾城,倒也頗有趣味。
雖是母憑子貴,但也確實是個美人。
如今皇后卧病在床,各宮諸事都由她協理,皇長子出生這樣的大事她必須要來一趟才能不落人口舌,但非要挑在今天來……就是個下馬威了。
饒是姜瑤身為皇長子生母,又是生產次日,見了她,卻還是不得不卑躬屈膝,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禮,叫一句貴妃娘娘。
她就等著看姜瑤拖著病體下床行禮,再假惺惺扶她一把,說些體己話。
可誰知道,姜瑤壓根不按常理出牌!
她就那麼直愣愣地倚在軟枕上,有氣無力地朝她笑了笑,開口,「是有些打擾。」
一眾嬪妃:???
「我身子不大舒坦,只聽人說話就覺得頭疼,」她臉色蒼白,甚至掩面咳了兩聲,「不過姐姐來看我,我心裡高興,那些就不怎麼打緊了。」
「眼下我渾身都疼,行禮不便,只能這麼和姐姐說話,姐姐不會在意吧?」
姜瑤笑容無辜又柔弱,眨巴著眼看向玉貴妃。
這姐姐來妹妹去的茶里茶氣,她也會,誰還不是一壺碧螺春了?
玉貴妃一噎,臉色有些難看。
佳嬪眉頭一皺,率先高喝,「放肆!」
「姜瑤!你不過是個貴人而已,怎麼和玉貴妃說話的?」她眼一瞪,狠狠白了姜瑤一眼,「貴妃娘娘日理萬機,過來看你是你的榮幸,你別給臉不要臉!」
「你不就是生了皇長子么?居然連最基本的禮數都忘了,這裡泰半的人品階都比你高,你怎麼不跪?」
姜瑤手心一緊。
她怎麼忘了,這裡是古代,宮中的繁文縟節可不由她說了算。
佳嬪卻沒打算輕易放過她,冷笑一聲,「姜貴人健忘,今兒個我們便來讓你回憶回憶。這裡有多少人比你品級高,你就跪多少次,挨個兒地喊,娘娘吉祥……你聽懂了么?」
這姜氏不過一個不得寵的小妃子,不過僥倖生了皇長子,就當真以為能爬到她們頭上了么?
笑話!
姜瑤抿唇,抬眸看向玉貴妃。
可玉貴妃不過作壁上觀,連帶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帶著惡意。
皇長子的生母,誰不眼紅?誰不想看她吃癟?
「還愣著做什麼?跪啊!」見她遲遲未動,佳嬪不滿地催促道。
她剛要動手,宮外,突然傳來公公尖細的傳旨聲。
「——聖旨到!」
「貴人姜氏,誕育皇子,功高甚偉。著即冊封為璟妃,欽此!」
他說著,笑眯眯地步入內室。
「瑾妃娘娘,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