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講理
第五章
「你這是在妄圖火中取劍,懸繩過崖,玩弄詭計者皆不得好死。」大主教與阿黛爾在迴廊上擦肩而過,「你會下地獄。」
阿黛爾將密信收進袖中,同時回敬主教先生:「難道我不是早已身在地獄?」
她聲音溫柔,蘊藏著某種悚然的東西。
大主教赫然轉首,殘陽斜著鋪過石廊,女王已經走遠,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光在她的一面勾勒出耀眼的輪廓,在另一面留下深深的陰影。
神救不了她,惡魔引誘不了她,她同時行走在神國與地獄。
直到大主教收到神殿騎士以特殊方法送進晝宮的消息時,他才隱約明白藏在女王話里的意思。
道爾頓耍了一個花招。
他在與叛黨僵持的時候,毫不掩飾雅格國王開價二十萬向他購買女王頭顱的事,大張旗鼓,一副將要聯合雅格王國的架勢。叛黨貴族不得不對雅格艦隊有可能登陸的港口加以重防,而他們分心之際,道爾頓抽調了一小支精銳的傭兵攜帶十門火/炮全速趕來首都。
這些火/炮清一色以青銅鑄造,當它們投入戰場的時候,能像鐵豹一樣將厚重的城牆撕開大口子。火/炮混在木料車隊里,一路上幾乎沒有人發現它們的蹤跡。
大主教不難想象,一旦這批火/炮在這種時刻落到道爾頓這種「戰爭武/器」手中,局勢將朝著何種可怕的方向邁進。
值得慶幸,它們被海因里希及時攔截下,而此時它們距離首都不到一千米,這是個令所有人後背發涼的距離。
阿黛爾·羅蘭固然是玩弄陰謀詭計的異端,但哪怕是虔誠如大主教,都必須承認她在制止事態進一步升級中所做出的巨大貢獻。
有那麼一瞬間,大主教生起了一絲擔憂。
道爾頓的殘酷之名由來已久,如果他發現是女王暗中策劃了這一切,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
很快,大主教就反應過來,他不該在向神禱告的時候為一個異端擔憂。
只是,大主教不明白一件事。
——女王怎麼會知道道爾頓的計劃?
……………………………
女王和侍女就在晝宮的玫瑰園裡休息。
出於對女士的尊重,「保護」女王的火/槍手們只站在迴廊中,沒有靠近。
「據說是在埃林鎮攔下的。」
凱麗夫人輕聲告知女主人打探而來的消息。
「海因里希向來動作迅速。」阿黛爾說,「一次性損失十門火/炮,哪怕是以富裕著稱的莫爾傭兵也得肉疼不可……除非道爾頓能夠再拿出一大筆錢來,否則他休想傭兵們再前進半步。」
「您與……」凱麗夫人躊躇,不知道該不該問出自己的疑惑。
阿黛爾看出她的想法,笑了一下:「海因里希家族向來想要壟斷從玫瑰海峽到天國之灣的羊毛出口業,參加兵變的根源就在於此——王室之前通過了對羊毛工會的保護法。但雅格王國與海因里希家族在這方面向來競爭激烈,當我承諾寬恕他們,並給予他們以民船武裝許可,他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選擇。」
一陣風吹過,樹木和花叢的繁花娑娑作響,女王半躺下來,閑適地以手肘支撐,漫不經心地翻閱書籍。
七月底,羅蘭的溫度還很高。在不需要體現政治權威的場合,阿黛爾沒有穿那些裝飾滿珍珠的華服,只穿著一件較為寬鬆的白色絲綢裙,光透過樹葉破碎在她身上,星星般裝飾曼妙的曲線。
儘管如此,被她們討論的卻是充滿血腥和狠毒的話題。
「至於道爾頓……」阿黛爾微笑,「人們總該為自己的傲慢與偏見付出代價。」
道爾頓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出於政治考慮,給予女王在城堡中活動的「自由」。
這些天來,女王時常登上城堡的塔樓散心,對於一位被軟禁的女士而言,這種舉動並不稀奇。但她藉此仔細觀察城堡每個垛口的守軍變化,推測出了他的計劃。
如果被囚禁的是一位國王而不是女王,道爾頓也許不會犯這個錯誤……誠然,他已足夠重視阿黛爾,但時代的偏見還是限制了他的思維:人們認為女性精神脆弱,智慧與意志的匱乏讓她們只能充當男人的附庸。
誰也沒想過,女人竟能精通軍事。
她身無鎧甲,心有刀劍。
「他是個聰明人,現在談判,他還能站在平定叛亂的功勛上壓制貴族。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女王翻動書頁,微笑著說出冰冷殘酷的話,「如果他不夠聰明,那就繼續,讓他不得不聰明。」
………………………………
道爾頓的怒火風暴般席捲城堡。
傭兵拒絕前進,雅格國王聽聞此事之後,瞬間更改了原本的態度,變得強勢起來彷彿羅蘭王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如果他想保有更大的利益,那麼就只能與貴族和解——叛黨釋放出了談判的信號。
從副官到參謀員,所有參與計劃的人都接受了嚴厲的調查。道爾頓幾乎是在掘地三尺地尋找叛徒。
一無所獲。
當道爾頓的長靴踏過石面的時候,整個城堡內幾乎無人敢於處於暴怒中的他對視。他摩挲著腰間的燧/發/槍,腦海中盤算著諸多名字……其中有一個很快地掠過他的腦海。
他捕捉住它。
阿黛爾·羅蘭。
這個懷疑相較其他人而言,近乎荒謬……道爾頓從不低估女王對男性的吸引力,因此就連那些保護她的人都不被允許距離女王太近,更別提涉及戰事的人員。
但道爾頓一向重視自己的直覺。
他沿著迴廊握著槍柄,徑直抵達花園,臉上冰冷的神情足以讓人誤以為自己錯入地獄。
然而穿過大理石拱門后,神國的玫瑰園驟然出現在他眼前。
月桂樹下是花匠精心修剪過的小灌木和花叢,或深或淺,或濃或淡的花盛開在繁葉中。穿著寬鬆白色絲綢裙的女王半躺在玫瑰叢的陰影下,頭頂就是色澤艷麗的紅玫瑰,花瓣落在她月光般的捲髮上,落在她如柳枝般起伏的腰肢和肩膀。她慵懶地撐著姣好的臉龐,翻閱開頁彩繪本,輕聲和身邊的侍女講著什麼。
有那麼片刻,道爾頓相信聖畫里描繪的故事是真實的,聖母瑪利亞確實會在神國的玫瑰園裡為獲得救贖的靈魂講述美好的故事。
空氣瀰漫著香甜的花香,濃郁得像夢。
在道爾頓反應過來前,他已經駐足了有那麼一會兒,直到女王朝他這邊看過來。
她剛剛不知和侍女長說什麼,唇邊還帶著點笑。
道爾頓鬆開了自己按在槍柄上的手。
他踩上厚毯子般柔軟的草地,朝女王走去,侍女長起身退開了。
午後的空氣令人倦怠,看到道爾頓過來,阿黛爾懶洋洋地抬起一隻白到近乎發光的手,讓道爾頓半跪下來親吻手臂,並沒有起身。
「您怎麼來這裡?」阿黛爾問道,「我們的將軍先生居然出現在這種女人待的地方?」
道爾頓知道她在調侃自己。
他出身平民,在貴族們喜歡充當休閑的花園場合不受待見,未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索性很少進入這類地方。這成了他不解風情,不懂藝術的又一證據。
「我們的傭兵被攔截了。」道爾頓不放過女王接下來的任何一絲神色變化,「有人將消息透露給了您親愛的導師先生。」
「您在懷疑我?」
阿黛爾坐起身,她尖銳的目光筆直地落進道爾頓眼裡。
「您與海因里希先生感情深厚……」
一聲脆響。
女王這一耳光給得又狠又快,並且用了全力,連「戰爭武器」都被扇得重重一偏頭。道爾頓起先沒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臉上就已經火辣辣一片,在他反應過來的那一刻,他幾乎是馬上伸手去拔槍。
退到遠處的凱麗夫人尖叫一聲就要衝上前來。
「站在那裡,凱麗。」女王厲聲喝止。
被狠狠甩了一耳光的暴怒沒有減弱,但道爾頓還是勉強找回了一絲理智,阿黛爾的命令反倒提醒了他現在面前的是羅蘭女王,是他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若是就這樣折損,未免也太過浪費。
「來,開槍。」阿黛爾說,「現在就開槍。」
對上阿黛爾的雙眼時,道爾頓的怒火出現了那麼一瞬間的空白。
「好啊!」
阿黛爾咬著牙,面龐的線條變得冷硬凌厲,然而不知何時她的眼中盈起淚水,那雙美麗的眼睛就如被暴雨洗過的玫瑰。
「真該叫人看看,羅蘭最傑出的軍事天才原來就是這個樣子!我信任您的天賦與能力,我信任您的威名與勇氣,我信任您的戰無不勝,因此不聞不問待在這裡。您沒能為我捧來勝利的桂冠也就算了,竟要讓囚鳥來背負戰敗的罪名?」
午後休憩帶來的慵懶在女王身上一掃而空,她怒氣沖沖卻又眼帶水光。
「說說看!說說看!」
她聲音憤憤中帶著失望。
「最傑出的軍事天才先生!您的功績都是這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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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黛爾:不僅不講道理,還要倒打一耙
又美又壞石錘
第四章羅蘭金幣已派發~本章依舊給留評的小可愛發紅包=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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