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情愫
文案:我心堅如磐石,奈何你柔情似水。
辛凝昏睡了幾日,躺在這張白玉床上似乎睡得特別好,只是幾日不動變得四肢酸痛。後院的活唐陌溪已經吩咐別的婢女去幹了,這幾日倒活的像一個養尊處優的王妃了。巧格也每日奉唐陌溪的意思給她送湯藥補品什麼的,倒覺得這次是唐陌溪太輕易先妥協求饒了。
唐陌溪的府邸這幾日也來了不少沒見過的生人,瞧他們的服裝不像是同個地方的,倒像是從四面八方趕過來的。不光如此,他們瞧自己的眼神也特別奇怪,似乎和自己看白澤的眼神差不多,辛凝感慨著,難道自己是一頭被圈養的豬嗎?
另一方面,四面八方的盟友大致也接踵而至,聚集在了前院,他們等待的是下月初五,當陽氣最盛的時候,用上古凶劍蒼穹封印大地之祭。盟中的爭論聲也不少……
「盟主。」躬身上前的那個是獬豸,民間有人傳他是由上古的神獸幻化為人,有著很高的智慧,能辨善惡是非。
「獬豸先生,您請說!」對於獬豸,唐陌溪從小就將他當做大家之風,十分敬重與崇拜。
「獬豸知道盟主早已找到那大地之祭,那麼原計劃是否繼續?」
唐陌溪緩緩低下眼眸,遲疑了片刻說道:「……繼續。」
「獬豸!你在這裡!」這時從門口跑來的一個白衣男子朝著屋內招手笑著說道。
獬豸仔細瞧了瞧面前白凈的公子,搖搖頭問道:「公子你是?」
「白澤呀!」白澤嘴一吹氣,將手變成了毛茸茸的爪子,「不信,你看!」
獬豸看了眼唐陌溪,見唐陌溪無奈地點了點頭,尷尬地說道:「你這人形是怎麼回事?」
「是王妃給我變得!」白澤在一揮手,爪子又一下變回手掌。
「王妃?盟主,您何時娶妻了?」獬豸疑惑地看著唐陌溪,轉而又想,「這個時候……莫非王妃就是……」
「先生果真聰慧。」唐陌溪看著窗外的風景發起了呆,景色換了一輪又一輪。
獬豸突然想起什麼說道:「盟主,我昨日似乎見到了一一姑娘。」
那兩個字一出,唐陌溪的眼裡有了少有的溫柔,「不可能!這幾年我一直在找,可是都沒有從魔族人那裡得到消息。」
獬豸看到他眼中一抹淡漠,說道:「或許是老身認錯了。」
……
他想著獬豸殿上說的,倘若一一真的還活著,她為何不回來?這些日子,她過得可好?對於她,他愧疚,他後悔,可是……想著入神竟一下踢翻了腳邊的木桶,好在是清水,不過也濺濕了他一大片的衣角。
「是你?」她的聲音如同溪水叮咚在他的心中蕩漾開。
他彎下身子絞乾那衣角,卻變得褶皺,故意說道:「你是故意在這裡暗算我的嗎?」
「明明是你自己不看路!什麼都能怪到我身上!」辛凝嘟囔著,低頭洗著白澤一筐的白衣服。
「身子怎麼樣?」他想起前幾日她躺在床上虛弱的樣子。
「不怎麼樣。」辛凝用力地擰乾手裡的衣裳,臉堵得通紅。
「這些活讓下人做就行。」
「唐公子,我可不敢怠慢,這是您吩咐的,侍奉好咱們的白澤大爺。」辛凝起身躬身說道。
「坐那兒,陪我聊會天!」唐陌溪說著走向西處的衣角石凳,吩咐著下人端上糕點和茶水。
辛凝不甘心地非要洗完那幾件衣裳,才緩緩走來,坐在石凳上說道:「說吧,但我不一定聽。」
「我若說是景翊的事情呢?」
辛凝聽他一說,連忙問道:「景翊……他的傷好了嗎?」
「你怎麼確定我不會殺了他?」
「你不會。」辛凝嘴角泛起的微笑,似乎在說著她已經看透了一切,「當日你一刀刺向他時,並非傷及要害,而且你看他倒地不起時的第一反應不是立刻殺了他,竟是擔心地上前查看。可見你倆關係匪淺!」
他瞧著她那雙泉水似的乾淨的雙眸,總是透澈人心的感覺:「你何時會細心觀察人了?」
辛凝抬頭瞧了她一樣:「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樣不通人情!唐瘋子!」
他一把拉過她的手放在胸前:「怎麼還嫌上次的不夠?」他每每聽到她喊唐瘋子總想要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
辛凝費力地將她的手抽出來,說道:「我真不懂你,你對我究竟想怎麼樣?你是憎恨,折磨,還是……」那個詞她沒有說出口。
「還是喜歡?」唐陌溪幫她說出口了。
「好吧,我知道你一定是恨我,不用總是調侃我。這王妃不過是個虛名?」辛凝站起身子,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喜歡這詞在他的嘴裡太不誠懇太不真心。
唐陌溪看著她起身的背影,他對她是不是真的太狠了:「今日是什麼日子?」
「初七吧。」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的死期,他竟然開始擔心,下月的初五,會是個怎樣的結局。
「和我出去一趟。」他說著抓著她的手,雲劍走去,她一個重心不穩,砸在了他的後背上,聽著他的心跳撲通撲通跳的很慢,心裡的一絲平靜,閉上雙眼,感受著風吹著她的臉頰,溫暖而又濕潤。
「睜眼吧!」他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
她緩緩睜眼,周圍漆黑一片,看不見任何東西,她著急的四處摸索,竟無意中握住了他的手:「唐瘋子,這是哪裡?」
「你看!」他手一揮,從他的袖中飛出許多發光的紙鶴,在這黑漆漆的夜裡,劃出一個美麗的弧線。
辛凝看著這滿天的紙鶴,揮舞著翅膀在他和她的身邊飛舞,幽藍色,銀粉色,都是些素雅卻又美妙的顏色。她伸手,一隻紙鶴停在她的指尖,輕輕涼涼的像是初晨的露珠一點一點滴在她的指尖。
「這些?」她回頭看了唐陌溪一眼,他臉上掛上了久違的笑容,他這麼做是為什麼,為了哄她開心,還是彌補之前的那件事……可是這些幼稚的事情都不是唐瘋子可以干出來的。
「送你的……」他微微巧動了下手指,在空中支配著那些紙鶴來回的舞動。
「這算什麼,道歉嗎?」辛凝問道。
唐陌溪嘴硬道:「我沒錯,這算不上道歉。」果真唐陌溪是不會低頭認錯的人。
「好,你沒錯。」辛凝像是在哄孩子一樣說著,「這些紙鶴弄了很久吧?」
唐陌溪伸手抓住一隻,放在手心:「這些都是白澤從市集里買來的,我稍稍施了些法術罷了。」那片星空突然出現在黑漆漆的山洞裡,不,再仔細一看,那不是星星,只是螢火蟲在山洞的頂部閃閃發光。她突然看向唐陌溪,他是在做什麼?難道是為了自己病倒的事自責?不,他不是這樣的人。
她坐在樹梢上與他望著同一片星空問道:「唐陌溪,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冷酷殘暴沒有血性。」他靜靜地回答她,無聊地數起北邊天空的星星。
辛凝用餘光看了他一眼,其實他不討厭的樣子還真挺像以前的陌溪大哥,「你對自己的定位倒是挺明確。」
「那你呢?你是個怎樣的人?」
「我自然是可愛水靈討人喜歡呀!」辛凝吐了吐舌頭,說這話自己臉先紅了。
唐陌溪撇過頭捂著嘴輕笑了兩聲,「噗噗!」好傢夥,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笑得那麼真心,沒有防備。他轉過身子,一把又將她攬在懷裡,她反抗了幾下,卻最終還是屈服地躺在他的懷裡,像一隻被捕獲的小白兔,在野狼的保護下既是擔憂又是溫暖。
她慢慢閉上了眼,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在身邊環繞著,保護著她,呵護著她……那一夜,她睡得特別深,甚至忘記了什麼時候被唐陌溪抱了回來,什麼時候更衣上塌。只記得那一夜的紙鶴飛入她的夢裡,忽閃著它的翅膀,在她的耳邊輕輕說著那三個字……
「殿下!殿下!……」在這睡夢中似乎還聽到了香兒的聲音,果真是離家太久,開始想家了。
「殿下!快醒醒!」她再次聽見那熟悉的叫喚聲,而且似乎有人在搖晃著自己的身體。她緩緩睜開眼,香兒站在她的面前又哭成淚人。
她瞳孔突然放大,雙手攬過她的肩,興奮說道:「香兒!你怎麼來了!」
香兒抽泣了幾聲,說道:「阿四每天都在明鳶宮說起殿下,說的我心裡越來越癢。後來他拗不過我,就帶著我來了。」
「阿四也是的,我讓他好好照顧你,卻慫恿你來這鬼地方。」鬼地方?辛凝似乎又說錯話了,周圍的婢女都用餘光瞧著自己。
香兒的眼睛又紅了,哽咽著說道:「香兒從小跟著殿下,一分一刻都離不開殿下,要是殿下有什麼損傷,香兒可會心疼死的。」真是,要是她真有什麼損失,香兒肯定先嚇死。
辛凝抱著香兒,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既然來了,就在這裡好好住下!說真的,我還真有些想你們了!」
「王妃,該去用晚膳了。」巧格在門口半蹲身子說道。
「好。」
巧格臉頰紅撲撲的似有什麼喜事一樣,說道:「今日,主子也來。」
「啊?」辛凝睜大眼,他來幹嘛?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果真,等了大半個時辰,唐陌溪還是沒來,就剩她盯著這一桌子的菜發獃,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那麼多人盯著,想偷吃一口都難。這是折磨,是虐待……
等到菜都涼了,唐陌溪才緩緩而來,他也沒說被什麼事情耽擱了,竟然連個理由都沒有,就摔下一句:「菜涼了,出去吃。」
她餓得也沒腦子思考,點頭答應著,被他拉拽著走了出去。府邸外的十曰國熱鬧,喜慶,似乎在過著什麼節日,店鋪外都多多少少擺設著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被困在府中幾個月的辛凝,如獲新生般在這片熱鬧的土地上放肆自己。
「唐陌溪,我要買這個!……還有這個!……這個也要……」辛凝開始慶幸自己找到了個財主靠山,起碼在這片土地上,只要他想要的東西,他都能夠得到。
辛凝拿著熱騰騰的包子,在手裡來回來回的交換,遞給了唐陌溪一隻,自己塞嘴裡了一隻,「快吃,待會涼了!」
他低著頭看著手裡的包子端詳了很久,丟給了身後的巧格:「我不吃這種東西。」
辛凝嘟著嘴,咬了大大一口,冷言道:「不吃拉倒!」
「主子,楚雲樓就要到了。」巧格指了指街尾拐角處,最熱鬧的那一家,似乎排著長長的隊伍。
「楚雲樓?」辛凝疑惑道。
「那是主子昔日最愛去的餐館。」巧格笑著說道,卻發現唐陌溪的眼神里有著不同的東西,是回憶,還是不願想起……莫非是他和一一姑娘一起去過的地方。
果真仗著皇子的身份就是可以橫行霸道,插隊都沒人敢反抗。店家似乎也早早地得到消息,站在門口熱情地迎接,說道:「貴客臨門,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唐陌溪沒正眼瞧那店家一眼,淡淡說道:「不必多說,還是照舊。」店家似乎很是重視照舊這二字,吩咐著手下忙上忙下的。並把一處最安靜,最雅緻的別院騰了出來,看著周圍的風景,這樣的景緻待遇大概也只有皇子尊貴的身份可以消受吧。
「這裡怎樣?」唐陌溪低頭幫她擺弄著碗筷。
她低頭看著面前墨綠色的瓷碗是很雅緻,卻有些壓抑,她回頭朝著香兒說道:「給我換個紅碗來!」
唐陌溪的臉色並沒有多少變化,也吩咐著巧格,「去拿兩隻淡粉色的。」
「是。」巧格略有些驚訝地瞧了唐陌溪一眼,去廚房準備著新的碗筷。
辛凝連忙說道:「你不必遷就我,我看著歡快的顏色吃的多。」唐陌溪也沒說話,只是默默又幫她擺好新的碗筷。自己拿起那一副櫻花碗碟,小小喝了一口熱湯。
「好吃嗎?」他壓著嗓子問道。
辛凝埋著頭專心地吃著碗里的肉湯,她發誓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湯,連連點頭稱道:「好吃,太好吃了!」
「那你慢點吃,別噎著。」他絲毫不像之前那個冷血無情的唐瘋子,此刻他的溫柔怎麼會來的那麼快,那麼讓人無懈可擊。
辛凝緩緩放下了手上的吃食,抬起頭盯著唐陌溪看:「你……你最近……是抽風了嗎?」
他一個板栗敲在她的腦門,說道:「別得了便宜就賣乖!」
辛凝捂著腦門上火辣辣的印記,說道:「唐瘋子……你這叫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對你好還不行?」他又不知何時放了一片肉脯在她的碗里。
她看了看碗里的肉脯,又抬頭看了眼他:「行呀,當然行!只是我想知道原因……」
「我欠你的。」他直接說了那麼一句,讓辛凝無法接下一句。欠我?欠我什麼?我只記得我欠你的一條命。上一世,是你奮不顧身救了我,我欠你一條命。
「你欠我什麼?」
「沒什麼,乖乖吃,不夠還有。」他的溫柔總讓她不知所措,她接受了算什麼,算他們和解。不接受算什麼,算不識好歹嗎?
她低著頭,突然想問一個問題:「唐陌溪,你相信今生前世嗎?」
「我從不信命理。」自然,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會相信這些。
「我以前做過一個夢,夢見過你,你是個溫文爾雅的俠士,你忍辱負重,心懷大志。只可惜……」
「可惜什麼?」
她湊過身子小聲說道:「你是個聾子!」
他盯著她,嘴角微微抽搐,慢慢從他的位置湊近:「看來你,你真的,不,怕,死?」
「我說著玩的……」還沒說完,他的臉刷一下地靠近,在她還來不及反抗的時候,狠狠吻了下去。那一刻辛凝的胸膛里凝滯著的血液,讓她動彈不得,任由他越吻越深,纏綿地無法自拔。她以為那個男子永遠失去了溫柔,只剩下冰冷和殘酷,原來她從不了解他,從不……
她睜開眼,看見他低垂的眼眸,長長的睫毛,才回過神來,從他纏綿的吻中掙脫開。辛凝臉上的皮膚如火燒般炙熱,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慌亂中從案上拿起一杯熱湯,含在嘴裡。她用餘光掃著唐陌溪的眼神,那個吻是什麼,是調侃,是欺負,還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唐陌溪他一定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