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鴻門宴
文案:迷蹤蝶影,虛實難分。
自從那日回來,辛凝每日每夜都回想著那晚的事情,做事也總是心不在焉的。唐陌溪這幾日倒是全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一心一意地招呼外賓去了。
香兒每日拿來各式的糕點,看樣子都是從市集的不同地方採購而來,「殿下,香兒看這麼多的吃食,駙馬爺是要把你養成個大胖子呢!」
辛凝剛塞進嘴的綠豆糕,一口噴了出來,連咳道:「香兒,你……」
「好了,起初香兒還擔心姓唐的會欺負咱家殿下,這下看來,他對殿下倒也是上心。」
辛凝不以為然地喝起茶來,眼神不自覺地飄向一邊:「他就是欺負,能上什麼心?」
「不上心會在你生病時貼心緊張照顧你?不上心會特意為你找你喜歡吃的?不上心會無時無刻地想到你?」面對香兒的種種逼問,連辛凝都開始相信唐陌溪對她開始居心不良起來。
「你這丫頭,沒幾日管教你,倒開始調侃你主子了?」辛凝伸出手裝作她要打她的架勢,香兒膽小地嚇得四處亂竄。辛凝隨手拿起一個軟墊朝她扔去,卻被香兒一個華麗的閃躲給躲過去了,那軟墊一下砸到了開門人的臉上。
那人抓住了軟墊,慢慢拿了下來,辛凝這才認出是有些時日未見的白澤,他看著這墊子端詳了許久才將它放下,似乎憋了好久才說道:「王妃,我是來賠禮道歉的。」道歉?什麼道歉?
「坐下吃些糕點吧!」辛凝指了指桌上的糕點,琳琅滿目各種樣式。
白澤的表情似乎有些醋意,嘟囔著說道:「不吃了,主人讓我來向你道歉。他說王妃不是下人,王妃也是白澤的主人,要好生照顧。」
看著白澤這隻傻白虎為著她和唐陌溪二人吃醋的樣子,辛凝不由笑出聲:「好了,既然唐陌溪說我是你的主人,那我就有好好照顧你的職責,放心我肯定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白澤抬頭看著她,微微點點頭,看向那一桌的吃的,悠悠說道:「那裡的東西我可以吃嗎?」
「自然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辛凝豪氣地說道,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銀子。白澤的食量也真是大,一口氣把整桌的糕點都給消滅了,而且絲毫沒有吃撐的樣子。
白澤滿意地拿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對著嘴灌了起來,「王妃,這是白澤吃的最好的一次。」
「唐陌溪不給你吃嗎?」
白澤搖搖頭,眼裡發著金光:「下次出門可以帶上我嗎?」帶上它一定會吃窮唐陌溪的,別說楚雲樓里的東西,整個王府都很有可能被這傻白虎吃完。
「殿下,殿下!」阿四在門口喊了兩聲,突然沒聲了。
辛凝推門出去一看,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是他,如果再久一點,她或許真要忘記他長什麼樣了。他的臉色還略帶著些蒼白,或許是因為之前的傷還沒好的完全。他身上那一襲墨色的道服,似乎從未穿過,比起以往的放蕩風流,今日倒多了一絲穩重。
他嘴角上揚了很小一個弧度,似乎在掩飾遇見她內心的欣喜:「小凝。」
「景翊師兄。」她站在原地望著他,微笑著靜靜看著對方。不是所有的久別重逢,都需要流淚擁抱,站在離對方很遠的距離,也能再次感受到對方的心跳。
「……」他們看著對方好久,卻一句話也不說。
辛凝不禁笑出聲:「你幹嘛不說話?」
「你好像胖了?」景翊說道。
「你才胖了!你這身衣服從哪裡借來的,也太不符合你的氣質了。」
景翊掃視了一下自己的那一身墨綠:「我覺得還行嘛!畢竟我是門派的師兄,得穿的得體一點。」
辛凝笑著搖搖頭,看著他略帶點白的嘴唇,想起當時他身受重傷:「……你的傷怎麼樣?」
「好多了,他不會對我下狠手。」景翊口中的他,明顯說的是唐陌溪,他倆的關係果真非比尋常。
「他的確不會。」景翊突然發現這次小凝說道唐陌溪時不再是憎恨與反抗,倒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小凝,我還是可以帶你離開這裡。」景翊的眼裡充滿著堅定。
離開?辛凝想起昔日她是多麼討厭唐陌溪這人,千方百計想要離開……
「怎麼,又想拐走她?」身後那人一把將她拉近,唐陌溪每次都是這樣,不知不覺地從哪裡竄出來。他的眼神裡帶著驕傲,的確現在辛凝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有權佔有她。
「她有權自己選擇。」
唐陌溪嘴角一斜,走到景翊面前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祭天儀式就在下月初五,我知道你要幹什麼,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一切以大局為重……」景翊抬起頭正好對上他冰冷的眼眸,露出微笑,大局,這就是唐陌溪你要的大局……
辛凝站在一旁看二人僵持了許久,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尷尬地說道:「額,那個……唐陌溪你來幹嘛?」
唐陌溪這才移開目光,伸出手說道:「走,去吃飯!」
「哦。」她看著兩人都看向她的目光,冷冷應了一聲,朝著唐陌溪擠了擠笑容,徑直走開了。
自從上次楚雲樓回來,辛凝才知道楚雲樓其實是唐陌溪名下的資產,這也難怪當初老闆的舉動。而且不光是飯館,他的資產還包括了城外最大的一家染坊,皇城邊上的一處銀號以及十曰國人都知曉的唐家酒庄。她頭一回明白自己是嫁給了一方富家皇親貴族,這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歸宿。
與昔日楚雲樓外熱鬧的人群不同,今日只有些飯館內的小廝在門口接待,一旁立著的木牌上寫著暫不接客。可大廳內倒是些面熟的客人,似乎都是唐陌溪府邸內的那些貴客,他們見唐陌溪走近一個個都躬身喊他盟主,唐陌溪也只是微微點頭示意著。究竟是什麼盟?辛凝好是好奇,卻發現他們看自己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慄,這種眼神說不出是同情,倒像是對於一個到手獵物的憐憫之情。
她盤腿坐在榻上,整理著桌上的碗筷:「為何不叫景翊一起?」
唐陌溪脫下外衣,也坐上塌,整理起桌子:「我只想和你兩個人吃飯。」這話說的酸溜溜的!一時間辛凝也找不到話回應。
「你……和景翊很早認識嗎?」
「小時候他就很討人厭,武功好人脈好反正什麼都比我好,當時就特別招女孩子喜歡。」唐陌溪明明是在說著厭惡一個人的話,可臉上卻浮現出幸福的笑容。
「不不不,你有一點比他強。」辛凝道。
唐陌溪聽著有趣,有興緻地湊近一點問道:「哪裡?」
「你……」辛凝抬頭瞧了他一樣:「臉皮厚呀!」
他看著她許久不說話,把她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淡淡說道:「再說一次,哪裡?」
她的雙手觸著他略有些粗糙的面頰,開始發燙:「……」
唐陌溪見她支支吾吾的樣子,放開了她的手,一下子身體前傾湊過去,嚇得辛凝身子向後縮了一下,在她耳邊呢喃著:「看你臉色泛紅,耳根子都熱起來了,你還真是臉皮薄。」
「唐……」瘋子二字還沒說出口,想起之前兩次的遭遇,辛凝這回學乖不說話。
「盟主。」身後出現的是西域遇到的王爺小凱,還沒等辛凝問他為何出現在那裡,他自己不認生地坐在了她的身邊。
唐陌溪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伸手幫辛凝夾菜:「小凱,什麼事?」
「四方盟友都有意辦一宴會,說是要來見一見王妃。」唐陌溪的手停在半空,看來四方的盟友已經知曉王妃是大地之祭這件事,必定是想要試探一下大地之祭的威力才策劃的這次宴會。
「見我?」辛凝奇怪地看著小凱,這些穿著奇奇怪怪的人說想要見她?
「宴會的事屬下已經安排下去了,日子就定在後天。」
唐陌溪將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你這是自作主張!」
「盟主,獬豸先生也同意這次宴會,你……」小凱的眼神成竹在胸,獬豸是盟內有名的長者與智者,只要獬豸同意的事,盟內必然是一呼百應。
「哼……好,如今也就沒我什麼事了,是吧!」唐陌溪朝著小凱冷笑一聲,看向辛凝,語氣略轉溫和:「穿得得體一些,他們要見你。」
他站起身子離去,什麼叫做穿得得體一些,辛凝不解,難道她就那麼拿不出手嗎?唐陌溪你究竟有多嫌棄我?
巧格香兒倒是興奮地討論著宴會那天要穿的衣裳,滿屋子掛著躺著的都是辛凝的衣服,可是怎麼看都沒有滿意的。
辛凝累到在床上,說道:「不換了,不換了,累死了!」
巧格香兒一人夾著辛凝的一邊胳膊說道:「殿下,啊,還有一件……」辛凝看向一旁躺著的那件白玉玲瓏衫,連忙搖頭,每日穿的白白凈凈這和喪服有什麼區別,唐陌溪喜歡素雅,不代表她喜歡呀!
「對了,把箱子里那件芙蓉霓裳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可是那顏色……」巧格自然是知道他家主子的喜好,為難地說道。
「那顏色怎麼了,我是參加宴會,又不是喪禮!」辛凝接過芙蓉霓裳穿在身上,確實不錯,這幾個月穿的都是白色或是青色的衣服,這樣一看倒也不錯,撲上些脂粉倒也算得上傾世佳人。
「殿下這身真是太好看了!」香兒在一旁鼓掌稱讚道。
宴會的規模不大,就設在唐陌溪府邸的大廳內,木桌矮凳被歸置得落落有致,每桌的左上角還放置著一枝白色的蝴蝶蘭,就連四處的入口都掛著淡藍色的幔帳,特別的雅緻靜怡。
她看著大殿中央坐著的唐陌溪,一點興奮的意頭都沒有,只是低著頭晃著手裡的酒杯,心生一計。
她合起手掌運氣丹田,默念心法,稍稍用個些巫術,從袖中飛出那千萬隻紙鶴,那是唐陌溪送她的,她輕輕一點腳,挽著大殿四周的紗幔飛旋一圈,晶瑩閃爍的微粒在空氣中不時發著光亮,她那身粉色的霓裳舞衣在所有人的眼裡來回的旋轉,像是一朵慢慢盛開的紅蓮,妖艷嫵媚中略帶出些出塵不染……
那一身的粉色紗裙映入他的眼眸,宛若天宮的仙子落入凡塵,他素愛淡雅之色,卻被這一襲紅衣摧毀內心的防線。她,辛凝,是他的王妃……
看著眾人瞠目的樣子,很是讓辛凝滿意,她確實需要這樣華麗地出場,來證明她也是一國的公主,她也有尊嚴和骨氣。唐陌溪起身拉過辛凝的手,將她拉至自己的身邊,嘴角慢慢泛上微笑,但又慢慢掩飾著看著宴上的眾人。
「王妃的舞真是讓在下眼前一亮呀!」獬豸倒是出自真心的欣賞,「看王妃似乎是習過巫術?」
辛凝點頭說道:「是,小時候和皇叔學過不少,不過也就是一點皮毛。」台下眾人唏噓著,似乎在討論什麼。
辛凝不解地看向唐陌溪,小聲問道:「他們在說什麼?我說錯話了嗎?」
唐陌溪看著眾人,依舊冷淡地說道:「大家用膳吧!」話音剛落,從這大殿的四個出入口,一排排手拿精緻托盤的侍女慢慢走到各桌前,菜式有許多,不過大多的辛凝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只能小聲問著唐陌溪哪個好吃,可他卻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宴會過了一半,他自個就起身離開了,似乎是有意在迴避著什麼。辛凝一個人呆著也沒意思,就想去後院看看景翊。
「辛凝!」還沒走進屋子就有人叫住了她。
她一回頭,是個西域裝扮的女子,蒙著紫色面紗,看不出樣貌:「你是?「
女子輕笑兩聲,緩緩摘下面紗:「怎麼連我都認不出了?」辛凝略有些吃驚,是她?安平,那日齊王造反后,安平得幸逃脫,莫非是逃到了西域。
「安平,怎麼你父親謀反叛國,你也歸於西域門下了?」
安平嘴角一抽,卻又立刻恢復平靜說道:「辛凝,你不用得意。我如今是西域王爺之正妃,就算你想要治我的罪,也奈何不了我!」
「如果你是想來敘舊的,對不起,我先行一步!」辛凝看著安平那副嘴臉就不耐煩。
「辛凝。」她緩緩走到辛凝身邊,俯身朝著她的耳朵說道:「我有一個秘密,你會感興趣。」
「對不起啊,我還真沒興趣聽。」辛凝想要離開,卻被她一把拉住。
「你難道不想知道他們為何設宴?」安平的確知道些什麼。
「你又想說什麼?」
「我真是可憐你,身為一國的公主竟會被矇騙那麼久。」安平將手搭在辛凝的肩上,輕聲說著。
「你若再不說出些什麼來,我便走了。」
「等等,他們是想要……」安平話說到一半,突然發不出聲音來,張大著嘴巴阿巴阿巴的樣子……
辛凝看著她那副不對勁的樣子問道:「你……怎麼了?」
話音剛落,身後的門吱呀一下打開,景翊伸了伸胳膊,活動著四肢,一臉睡眼迷離的樣子看著辛凝:「真是,睡個覺都不安穩!」安平用手指著景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急得滿臉漲紅。
「這,不會是你弄的吧?」辛凝問道。
景翊嘴角勾了勾看著面前氣得就差哭出來的安平,搖搖腦袋:「這女的整日在我門前嘰嘰喳喳,擾我請夢,給她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辛凝回頭看了眼安平那副啞巴吃黃連的樣子,撲哧笑出聲:「聽到了吧,平日里就該學著少說些話!」安平突然變得面色淡然,冷冷地望著景翊,用眼神傳遞著什麼,便離開了。
辛凝似乎也察覺到不對勁,安平的舉動實在離奇,明明之前她想要說什麼重要的事,可景翊這一折騰,秘密是說不成了。不管怎麼看,都有種景翊故意想要隱瞞真相的樣子,那麼,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麼?
她看向景翊臉上仍殘留著的一絲擔憂,問道:「她已經走了,告訴我她口中的秘密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