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約定
文案:與君相約,決不食言。
她終究會知道的,也必定會為此生氣傷心,大局,竟然要為了所謂的大局,景翊搖搖頭,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說道:「什麼秘密?」
辛凝盯著他的眼睛,的確他的眼睛在不停地說,他在撒謊,他在撒謊……究竟是什麼秘密,連她也不能告訴,「既然你不肯說,那就算了。」
景翊故意的避開了她那真摯的眼神:「對了,你來這裡幹嘛,現在不正是宴會的時間嗎?」
「你覺得讓我一個人被幾百號人盯著吃飯的感覺如何?」
「難受,不,應該是如坐針氈。」
「所以我就到你這避避了唄~再說你上次受傷后我還沒來好看過你。」辛凝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隻紅透了的李子,「看,連見面禮我都帶了!」
景翊開心地接過那紅透了的李子,用力咬上一口,整張臉皺成一團:「酸~~~~」
辛凝笑了起來,用從口袋裡拿出另一隻還青著的李子,又遞給他:「嘗嘗這個!」
景翊小心翼翼塞到嘴裡,小小咬了一口,一絲甘甜從舌尖蔓延開來:「很甜,怎麼會這樣?」
辛凝坐在一側高高的石凳上指著院子外一屋高的李子樹,說道:「這兩個果子都出自同一棵果樹,外表看著光鮮的李子心還未成熟,而那外表看著不怎麼鮮亮的果子卻早已紅透了心。所以有些時候我們真的看不透一個人,就像李子一樣,誰知道哪一個是紅心……」
「你何時變得那麼老成了?像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景翊看她一臉沉重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腦袋,「不過我可先說明啊,我是一顆絕對善良忠誠的紅心李子!」
「我自然是信你的呀!像唐瘋子這種人就是那外表光鮮內心邪惡的李子。」辛凝和他碰著肩說道。
「你為什麼一直相信我,萬一我真是個壞人,真是在騙你怎麼辦?」
辛凝莞爾道:「我認識你很久了,我了解你,你若騙我,也只會是對我好。」景翊不知該如何接下這話,低下頭拿起那一隻紅色的李子又咬上一口,真的,真的很酸。
「你們怎麼在這兒杵著?」白澤從房樑上一躍而下,奪過景翊手中的紅李子咬了一口,一下吐出來:「呸呸呸!這什麼呀?」
景翊搭在白澤的肩上說道:「白澤,下次吃東西可得注意了!女人心啊,就是這李子,外表光鮮,內心啊……」辛凝白了他一眼,他也不繼續說下去。
「你怎麼出來了,不是陪在唐陌溪身邊嗎?」辛凝問道。
白澤一臉委屈地拉著辛凝的衣角:「王妃,主人發了好大的火!白澤害怕!」
辛凝疑惑道:「發火?他發什麼火?」
「說是醉生門的掌門派人來傳話,不知說了什麼,他就發了一通火,罵走了所有人。」
「醉生門?」辛凝看向景翊,「是那老頭招惹他了?」老頭那麼和藹可親的人怎麼會招惹上唐陌溪,真是可悲可悲。
景翊一臉不知道的樣子,笑著搖搖頭:「我出來許久了,也不知門派里出了什麼事。」
「王妃,你去勸勸吧~」白澤軟磨硬泡著。
辛凝連忙說道:「我才不去,他正在氣頭上,我這一去,不是找罵!」
白澤哭喪著臉,盯著辛凝不說話。
被白澤可憐巴巴的眼神盯著,辛凝只能答應:「哎,,,好了好了,我去試試。」
這還真是災難現場,一個侍女家丁都沒有,四處散發著詭異的氣氛,她小心翼翼地挪了進去,一下被一隻黑手拉到一角,抵在牆上。唐陌溪沉重的呼氣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臉上,她的心跳一下子跳得飛快,她與他只有一個指尖的距離。
「你來這裡幹嘛?」他的語氣冰冷,眼神中閃爍著的是什麼?
辛凝回過神來,從他的手臂下逃脫出來:「白澤說你發了很大的火。」
「哦,就為這?你倒是對自己夫君很上心。」頭一回聽他說夫君二字,辛凝的心一下子變得柔軟。
她轉身坐到桌前,沏著茶說道:「要不是他們說的你要把屋子拆了,我才不來看你。你要是還在氣頭上,我立刻走!」辛凝可不想被唐陌溪罵得狗血淋頭,是非之地,是非之地呀!
「別走,坐這!」
「哦。」辛凝回頭一想,不對,幹嘛聽唐陌溪的話。她低著頭,玩弄著腰前的流蘇。
「辛凝,你相信自由嗎?」
「相信,自然相信,對我這種人而言倘若沒了自由還不如死。」
「那你怕死嗎?」
辛凝沉默了片刻,死,她死過,那一世的末了充滿著痛苦悲傷悔恨,「怕……」
「我的母妃在我幼年時就已去世,父皇只有我一個皇子,自然一切重任也都落在了我的肩上。從小我必須比其他孩子老成懂事,必須精通兵法古籍,天降大任,我不得選擇。
十年前,父皇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便接下了父皇的重任成了四方聯盟的新盟主。年少的我,並不懂天下大事,因此盟內的大小事務基本都是獬豸先生安排的,盟內的眾人自然聽從他的話。」
「是那個看著很有智慧的老先生?」
「獬豸他確實有大智慧,盟內的事在他的管理下也變得井井有條。」
「我懂了,這麼一來你這盟主就如同虛設了。你擔心這個?」
「身份?」唐陌溪不屑的說道,「哼,我從來不在意,甚至不想要。只是日日夜夜被迫干著這些所謂的大事,裝作天下救世主的樣子一天又一天,生怕哪一天干錯什麼,丟了父皇母后的顏面……」
「所以,你想要的是自由?」辛凝猜道。
他從身後用手臂環住她的肩,在她的耳朵旁呢喃著:「你很像她。」
「林一一嗎?」
他聽到這名字停頓了片刻,說道:「是我母妃。」
「哦。」像他母親,辛凝遲疑了一下,「哪兒像?」
「與你談話,我不必掩飾什麼,不必故作鎮定,那種很安心很溫暖的感覺。」辛凝的心揪了一下,感覺有一注暖流在胸口涌動。唐陌溪,你可知道這話意味著什麼?
「我和你講一個故事吧!你或許認為不真實,可笑,甚至會指責我,但你也要聽完。」
唐陌溪鬆開手臂,坐在一旁,看向她:「好,我會聽完。」
「十年前的辛氏國滅亡了,全國上下幾萬人只剩下我與皇叔。我們改換了姓名在那小漁村過起日子,可我每時每刻都不會忘記我生來就是為了復仇,為了找到真兇復國。皇叔嚴苛日日夜夜讓我苦練巫術,奈何我年少無知,不懂得這些大任與使命。終究害的皇叔也因救我而亡,我不得不一個人踏上復國的路。
然後我遇見了景翊和你,景翊是一個武功高強的書生,雖然總是沒些正經,卻總是在危急時刻拯救我們;而你外表冷傲,加上你幼年失聰,不經常和他們說話,幸運的是你說過我是你聽見的唯一的聲音……」
辛凝慢慢地將上一世的記憶說給唐陌溪聽,他起初臉上充滿著疑惑質疑,可後來卻慢慢聽了進去,甚至有些開始相信了辛凝所說的話。
「我說的這些你都沒有必要相信,這一切已隨浮雲遠去。你若想要自由可以隨時去取,你不想被這些束縛,那離開就好,何必把自己困在這牢籠里?」
唐陌溪看著她眼中閃爍著的淚,她何時成了自己心尖上的人,一把抱住她:「辛凝,其實我從未那麼想擁有自由,直到我遇見你……」
辛凝獃滯著眼眸,靠在唐陌溪的胸前,聽著心跳越來越快,才回過神來:「所以……說了這麼久,你到底為何事生氣?」
「一些小事,不過我現在想要做大事了。」唐陌溪嘴角上揚,滿臉自信地說道。
「什麼大事?」
唐陌溪鬆開她,慢慢走出房間說道:「回去拿上些必要的東西,子時在後院等我。」
「啊,什麼?」辛凝問道,可唐陌溪已經走遠,「喂,你還沒說完呢?要幹嘛?」
辛凝回到房間,趁著香兒和巧格用膳的間隙,偷偷開始整理起東西來。還是不停想著唐陌溪究竟想要幹什麼?整理行李,晚上出動,加上之前說的自由什麼的,不會是真要偷逃出宮吧?再說這些老頭盟友的又不抓她,他自個一個人逃就行!為何要帶上她,帶上她指不定是個累贅呢!
想著想著已經理出了兩大袋的行李,帶這麼多,真的方便逃命嗎?可是唐陌溪這人挑剔的很,東西得多備些,一路上吃飯住宿的衣服也要多帶些,盤纏更不能少,加上唐陌溪只吃乾淨的餐食,還得帶上些乾淨雅緻的碗筷,手帕也得多備幾塊……
……子時……
趁著香兒睡下后,辛凝才小心翼翼地從房間里偷逃出來,背著碩大的包袱從門縫中擠出來。這子時的溫度也太低了吧!!都要凍成冰塊了,不行,待會唐陌溪來,必須讓他背這十幾斤的東西,太沉了!
辛凝在這後院石子路上來回跑著,呼哧呼哧地哈氣,來回搓著手,想著待會與唐陌溪路上該說些什麼……
「唐瘋子,這些為你備著的,你自己背!……不行,不行,這樣太凶了!」
「那個,唐陌溪,我剛剛為你整理的一些東西,太沉了,你可以自己背一下嗎?……不行,以他的個性肯定會說不可以。」
「……」
「唐陌溪,你遲到了,這東西你自己背……」辛凝蹲著托著下巴有氣無力地說道。
「……」
「唐陌溪,你要再不來,我就把你最愛的琉璃瓶給砸了!」辛凝困意上來打了個哈氣。
「……」
「兩個時辰了,唐陌溪你不會放我鴿子吧~」辛凝起身活動著筋骨,他來的時候一定要給他一拳,這地真是凍死了……
終於,卯時到了唐陌溪還是沒來,辛凝喪氣地背起那重重一袋行李,突然又一個人影從院子前閃過,「唐陌溪!」辛凝大聲叫道。
那人影重新退了回來,「王妃,原來你在這兒呀!」原來是白澤,辛凝有些失望地耷拉下腦袋。
「你怎麼來這兒了?」
「主人讓我來找你的呀!」白澤笑著接過辛凝肩上的行李。
「哈氣!唐陌溪?他說什麼了?」辛凝總感覺鼻子里有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呼吸有些困難。
「他說讓你不必等了,計劃取消。」
「取消!」辛凝整個人頓時暴躁起來,「好呀,我等了一晚,他就說一句取消!他人呢?人在哪裡?」
白澤被辛凝咄咄逼人的語氣給嚇住,結巴著說道:「他……他在房間里……」
「好啊,我在外面受冷,他竟然自個回房間睡覺了!」辛凝撩起袖子,朝著唐陌溪的房間走去,感覺身後四周都充滿了殺氣。
白澤喊著:「王妃,別走那麼快,那屋裡頭還有人……」
還沒等白澤趕到,辛凝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朝著裡頭就罵道:「唐陌溪,你這個混蛋流氓偽君子!竟然放我鴿子!!」
糟糕,屋裡頭除了唐陌溪還有獬豸先生、西域王爺、安平等眾人,全部齊刷刷地看向辛凝。辛凝一臉尷尬地看著眾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支支吾吾說道:「呵呵,那個,你們看到唐陌溪了沒?」完了剛剛那幾句話他們一定聽見了。
安平笑著上前拍拍她的肩,說道:「他就在裡頭,你自己進去吧!」安平的態度突然變好,倒讓辛凝覺得全身不自在。
她推開門,唐陌溪就坐在床前,她剛想開口質問他,卻發現,他的床上躺著一個人,隔著很遠的距離看不清臉,只是看著他很用心地照顧著那人。
「唐陌溪。」她放低了聲音說道。
唐陌溪放下手中的白巾,看向她:「白澤和你說了吧!」
「嗯,你……為什麼爽約?」原本一路想好質問他的話,一句沒用上。
他低頭繼續照顧著床上那人說道:「一一,一一回來了。」他的聲音很沉,夾雜著一夜未睡的困意。
辛凝的心頭不知被什麼一點一點抽著,「林一一,你的那個青梅竹馬?」
「昨夜她身受重傷倒在我府前,府里上下忙了一夜。」
她低下眼眸,感覺心口的疼痛越加,她該說些什麼嗎?似乎沒什麼好質問的,林一一回來了,他自然無瑕去顧那些瑣事,「她怎麼樣?」
「許大夫來看過了,說是受了很重的內傷要好好休養。」
「那……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她。」她的心像是被抬高到很遠的地方,一下子又被扔了下來,為什麼一開始要對唐陌溪抱有希望?原來從一開始就不該有奢望。
她托著大包小包的慢慢走回房間,門口守著的阿四見她臉色慘白,立刻迎了上來:「殿下,你去哪兒了?這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香兒呢?」辛凝的胸口感覺被什麼堵住一樣,呼吸不上來。
「她出去找你了,您一夜未歸可把她嚇壞了?」
她的視線變得模糊,大概是因為找了涼的緣故,四肢無力使不上勁來,她撐著桌子,走到床邊躺下,「阿四,我想休息一會,你先下去吧。」
「殿下,需要阿四去請大夫來看一下嗎?您的臉色似乎……」
「不必了,就是著了些涼,睡一會兒出身汗就好……」辛凝的聲音似乎變得有些虛弱,她知道那種感覺不僅僅是傷寒,她感覺心尖上有一道又一道的傷口正在流血,那種撕拉的疼讓她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迷迷糊糊中感覺著有一雙冰冷的手放在她的額頭,她緩緩睜開眼,眼前依舊模糊一片,淚水熱滾滾地流了下來:「景翊……對不起……」她本就虛弱的聲音夾雜著嗚咽聲,著實讓景翊覺得心疼,唐陌溪,他終究還是會傷害她。
「我去請許大夫了,她一會兒就來。你要難受就哭出來……」
那一句句話都暖在心尖,可是心依舊那麼疼,為什麼?辛凝不明白自己,傷心難過,這些明明不值得。景翊和她一同經歷過生死,一同愛過傷過,為何會因為那一個根本不記得自己的人難過流淚,甚至心痛。
許大夫背著藥箱從唐陌溪那裡趕來,看了一眼辛凝慘白的臉色,連忙為之切脈,「王妃,你是否常常出現這種心疼難受之感?」
辛凝手依舊捂著胸口,微微點頭:「之前有過幾次。」
許大夫大致明白地點了點頭,示意景翊到了房間外商議,「她……就是大地之祭?」
景翊愣了一下,點頭說道:「是。」
「告訴盟主,她體內的上古之力,已經壓制不住了。在這麼下去,起初只是心臟疼痛,呼吸困難,在後不是經脈盡斷而亡,就是被這上古之力吞噬。」
景翊微微攥緊拳頭,說道:「那有什麼辦法,讓她不那麼痛苦嗎?」
「我會給她開些葯,可以暫時減緩她的疼痛,不過千萬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否則氣血難順,會吐血而亡。」許大夫撓撓頭,突然閃過什麼,「對了,你們醉生三門的易蜃樓內有一秘方,倘若能夠得到,或許她不會那麼痛苦。」
景翊道:「好,我一定回去取。不過這幾日,麻煩許神醫您照顧好她。」
許大夫皺眉說道:「前頭那姑娘也病的不輕,這會兒王妃又倒下,這幾日我看我也只能呆在這王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