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揭秘·黃昏國的真相 (1)
1.
「幹嗎這麼看著我?」寧多多疑惑地問道。
眼前的三個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用飽含憐憫的眼神看著她,看得寧多多渾身一陣哆嗦。
小麻雀握住她的手:「我以後,再也不跟你鬥嘴、不強迫你打架、不偷拍你的照片了!」
呃?
白荔握住她的手:「我以後再也不諷刺你不嘲笑你了!」
呃呃?
蘇葡萄握住她的手:「多多公主,我以後再也不幫你準備……不對,我以後會一直繼續幫你準備武器的!」
呃呃呃?
這是什麼情況?
扎眼的三個人組合圍成一團哭了起來,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
「真是太可憐了……」
「就是就是。」
「好慘啊,嗚嗚……」
寧多多翻了翻白眼:「真是夠了!我這個當事人都不哭了,你們窮哭什麼?」
「還在強顏歡笑,太可憐了啦!」
「真是堅強的女孩!」
「嗚嗚嗚嗚……」
寧多多感到一陣無力,決定無視他們。
剛想起那段悲劇的時候,她的確是痛不欲生的,甚至幾近瘋狂,但大哭一場之後,負面情緒似乎也隨著眼淚流出了身體。畢竟那是一場10年前的悲劇,如果天堂里的媽媽知道她為此崩潰,也是會難過的吧?
只是……不知道父親和哥哥,現在身處何處?茫茫人海里,到底去哪裡才能尋找到他們?
寧多多,不能灰心,要加油!她暗暗地給自己鼓勁兒。
似乎所有的關卡都已經通過了,甲子告知眾人明天就會有人接他們去蜃族大殿。並且她已為他們安排了今晚住宿的房間。當被問到他們將什麼時候釋放江凜時,甲子給了大家一個超級鬱卒的答案:「啊?前幾天就放他走了,他沒告訴你們嗎?」
這算什麼意思?打到最後一關,「獎品」卻自己跑了?
蘇葡萄黑著臉抓出通信器:「江凜,立正站好,立刻彙報,現在在哪兒?」
通信器傳來了弱弱的聲音:「在學校。」
「學校?脫險了不知道通知一聲報個平安?」
「脫什麼險?哪來的險?我在嬸嬸家住了兩天呀。」
嬸嬸家?眾人疑惑地看向甲子,甲子回了一個特別邪惡的笑容。
大家恍然大悟,估計江凜也是中了幻象,以為自己回了嬸嬸家。
蜃族還真是奇怪的一群人啊,連逮個人質都要花這麼大把的工夫,真是吃飽了撐的!
寧多多走進被分配好的房間里,一開門就嚇了一大跳,連說話都開始口吃起來:「你……你……你幹嗎在我房間……脫衣服……變態!」
郁錦沒有停止褪下衣服的動作,揶揄道:「寧多多同學,第一,我要給自己塗藥,所以要脫衣服;第二,你可以走出去看下門牌號,這是我的房間。」
寧多多機械地退出去一步,抬頭看去——1103,果然不是自己的房間。
她又機械地走了進去。
郁錦奸笑:「怎麼?沒看過癮?還想繼續欣賞變態換衣服?」
「我……我幫你消……消毒……」
郁錦的身材偏瘦,鎖骨突出,而此刻,他裸露的皮膚上縱橫著許多密密麻麻的傷口,鮮紅的,很是刺眼。
「笨蛋。」寧多多拿著鑷子小心地夾起酒精棉花,輕輕地覆在了他的傷口上,郁錦疼得眯起了眼睛。
「大笨蛋。」她又放輕了一些力道,更加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來。
「超級大笨蛋。」一塊酒精棉花很快就變成了鮮艷的血紅色。
「世界上最笨的大笨蛋。」一滴眼淚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郁錦的背上。
郁錦沉默不語,安靜地靠在寧多多的身上。
「笨蛋,在我身上裝定位器,是怕我會突然暴走吧?為什麼不早點兒告訴我呢?」
「這樣痛苦的回憶,我不希望你想起來。」
「可我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
郁錦抬頭,眼中有光芒閃過:「對不起。」
「不要道歉,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為了我受那麼多傷,值得嗎?」捏著鑷子的手在微微發抖。
「當然是值得的。」郁錦笑著牽起了寧多多的手。
真的,即使遍體鱗傷,即使心力交瘁,只要是為你,都是值得的。
2.
深埋在地下的蜃族通道擁有著真正的夜晚,燈一滅,屋子裡就變得漆黑一片了。
於是,寧多多很不爭氣地……害怕了。
「少少,你在哪裡?」寧多多回想起似乎在和蜃族大戰時,它就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亂溜達了。
好黑啊,什麼都看不見。
寧多多像一塊木頭一樣躺在床上,絲毫不敢動彈。
果然還是在地面上好啊,起碼還有一點兒亮光,不會讓人心慌。
「吱呀——」
什麼聲音?寧多多高度警覺,不光是耳朵,就連汗毛都豎起來了。
從方位上辨認,聲音應該是從門那邊發出的……
咦?門怎麼開了?
輕微的腳步聲一點一點地靠近了。
心跳加速,因為恐懼,寧多多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急忙拉起被子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因為害怕而大叫出聲。
腳步聲越來越響了。
好恐怖!寧多多嚇得用被子捂住自己的整張臉,自我安慰:我什麼都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
腳步聲停在了床邊上。
「寧多多。」
啊啊啊!鬼居然還知道她的名字!她縮成一團不住地哆嗦著:阿彌陀佛,上帝保佑,我雖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也沒有做過殺人放火、作姦犯科的事啊!
「寧多多。」
啊啊啊!鬼又叫她了!
呃……等等!這聲音怎麼聽著有點兒熟悉?
她把被子撩開一點兒,只露出兩隻眼睛。咦?為什麼鬼還會開燈?而且……這鬼長得還真是好看啊,桃花眼,高鼻子,冰冰的臉孔看起來是那麼的面熟。
「翼生……」寧多多辨認成功,恐懼感立刻一掃而空,轉而變為了熊熊燃燒的怒火,「喂!黑燈瞎火的,你嚇我幹嗎?」
「你怕黑?」翼生不冷不熱的聲線一語點破她的弱點。
寧多多齜牙:「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真不愧是翼生,永遠都是這種半死不活的態度、半冷不熱的語氣。
寧多多眼角掃到床邊的扇子,那是她從行李包中拿出放在床頭的:「雖然你這人毛病挺多的,但謝謝你上次送我扇子。」
「哦。」
真是冷淡得讓人鬱悶。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寧多多絞盡腦汁想新話題,可話到嘴邊卻又吞了下去,因為翼生已經輕輕地執起她的右手說道:「又受傷了?」
寧多多急火攻心,他這種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被你那該死的下屬打的?」
翼生低垂下眼眸:「抱歉,沒想到他會這樣對你。」
寧多多撇了撇嘴:「我最討厭別人莫名其妙地道歉了,今天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不需要你來道歉的。」
翼生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說什麼,只是用指腹在她的右手背上點點畫畫,像是在描繪著什麼。似乎他之前也在她的手背上畫過什麼,還有……10年前,父親也曾做過一模一樣的動作……
寧多多突然定住了,回憶排山倒海地在腦海中涌動,很多事情都慢慢地清晰了起來。
青草地,白樺樹。
「多多,快下來吧,被爸爸看見,你又要挨打了。」樹下的男孩一臉擔心。
「可我想看看鳥蛋長什麼樣啊!」她全身掛在樹上,努力地向上爬著,稚氣的臉上臟髒的,腦袋上還插了幾片樹葉。
「這樹太高了,很危險,還是快下來吧。」男孩努力地勸說。
「只差一點兒了……」她伸出小手去夠鳥窩,卻怎麼也夠不到,於是她將半個身體探了出去,可就在下一瞬間,她一個重心不穩,摔了下來,「啊——」
「好痛!」她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男孩生氣的臉龐,「叫你別爬樹還要爬,還好我接著你,萬一不小心沒接到,怎麼辦?」
「沒關係,你一定會接住我的。」她嘻嘻笑起來,「以後你幫我拿鳥蛋下來吧?」
「我可不爬樹。」
「那你就去學飛的魔法,那樣就可以飛到樹上拿鳥蛋啦,生生哥哥,好不好?」
「哪有這麼容易學的?」
「我不管,去學啦,然後帶著我飛去看海!」
「翼生。」寧多多輕聲呢喃,對面那張英氣俊朗的臉和記憶里的畫面重合在了一起,「你是我的哥……」
「不是。」翼生斬釘截鐵地打斷她。
「怎麼可能不是?你也說過你的妹妹找不到了!走丟了!」
「我不是。」
寧多多激動起來:「我不信!你的長相、你的眼睛、你的聲音……你明明就是我哥!」
「你認錯人了。」翼生放開她的手,轉身就要走。
寧多多沮喪地低下頭,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我們分開的時候,你明明說過,一定會再見面的……」
翼生的腳步一頓。
「明明約好一定會再見面的。可為什麼見面了,你卻不認我?」
漫無止境的悲傷在空氣中瀰漫。
原來最痛的不是天人永隔,而是見面不識。
翼生躊躇了很久,最後回過頭來對寧多多說:「我帶你去見族長。」
3.
宏偉絕倫的蜃族大殿里燈火通明,四周的壁畫上雕刻著歷代族長的畫像,四根碩大的柱子上盤踞的是四大元素的使者。一位老者站在大殿中央,背手而立。
翼生把寧多多帶進了大殿,將右手放在心臟處:「族長,我把寧多多帶來了。」
一見到寧多多,那個老者立刻激動地走上前來,捧住她的肩:「多多,過去的事……你……你都記起來了?」
寧多多點了點頭,老者的眼眶濕潤起來,老淚縱橫:「多多,我的好女兒,我等了10年,終於找到你了。」
「女兒?」寧多多一怔,難道……難道眼前的蜃族族長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仔細打量著面前的老人,有著和記憶中的父親同樣的面部輪廓,但比記憶中老了似乎不止10年。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皺紋,也許是因為辛勞,他的頭髮已經花白一片,看起來是那麼的憔悴。唯一不變的,只有那飽含疼愛的目光,依舊充滿著溫暖的氣息。
那些溫暖的回憶忽然湧上心頭,與美溫馨的畫面交織在一起,似乎就發生在昨天。然而,一夜之間……
「是我的錯。」父親沉痛地低下頭,哽咽起來,「是我太自以為是,以為封印了你的蜃族血統,讓你母親帶你回去就會過上平靜的生活,沒想到這樣反而害了你們……得知發生的慘劇以後,我每天都活在懺悔中,如果不是我要你母親帶你趕回老家,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寧多多眼眶發酸:「不是父親的錯,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們的安全。」
父親搖搖頭:「我們沒有在山上找到你,認為你可能被救走了,所以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你,可是一點兒消息也沒有……直到最近,翼生才告訴我,他找到了你,可你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聽到翼生的名字,寧多多皺起了眉:「那為什麼翼生說他不是我哥哥?」
父親緩緩垂下目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這不是他的錯,我的孩子,你不要怪你哥哥。」
「不是他的錯?」難道是她的錯?
「他已經失去了和你相認的機會。」
「失去了相認的機會?」寧多多萬分訝異地重複道。
「你知道嗎,四大元素的魔法是魔法中最強大的也是最難學的,可翼生他執意要學飛翔的風系魔法,為此他付出了最沉痛高昂的代價——親情。他已經不能叫我爸爸,也無法叫你妹妹了,無論他多想和你相認……這,都是無法實現的了。」
呼吸一窒,寧多多後退了一大步。
一幕又一幕的情景像是被瞬間串聯了起來,環環相扣。記憶里——
女孩對著哥哥拚命地撒嬌:「那你就去學飛的魔法,那樣就可以飛到樹上拿鳥蛋啦,生生哥哥,好不好?」
「哪有這麼容易學的?」
「我不管,去學啦,然後帶著我飛去看海!」
那時,他觸摸著她的右手,沒來由地驚訝。
那時,他伸手撫著她的頭髮,臉上有細微的寵溺。
那時,他為她買下心儀的扇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那時,翼生帶著她翱翔天空,微風從他們周身溫柔地撫過,他們離地面如此遙遠,腳下是火柴盒一般的房屋,頭頂是絢爛無比的夕日,世界彷彿都在掌握之中。
那時,翼生和她去海邊,一望無際的大海就在眼前與天邊接壤,海水被染成通紅一片,像是要擁抱落日般一波一波地上涌,拍起的波浪是金色的,與天際的雲朵交相輝映、金碧輝煌。
翼生,我親愛的哥哥。
原來你寧願放棄親情,也要實現我10年前小小的心愿。
哥哥……
寧多多失聲痛哭。
父親將她輕輕擁入懷中,用他特有的渾厚嗓音安撫道:「女兒,不要哭了,翼生他很幸福,因為他找到了你。」
可是……可是……
「他最大的心愿,應該就是能再和你住在一起。而且,你是蜃族人,應該回來和蜃族的同伴在一起。」
啊,沒錯,她是蜃族人,一向對蜃怪嫉惡如仇的她居然是蜃族人,這的確是個太過矛盾的事情。也許大家知道這個事實以後都會排擠討厭她的。
寧多多苦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一定很放不下現在的生活和現在的朋友,但出於父親的私心,我希望你能回來和我們一起生活。你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我真的很想補償你。」父親拉著她的手。
「讓我考慮一下。」寧多多嗚咽著,「但你們能不能暫時不要公開我的身份?我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
「當然可以,我的孩子。」父親寬厚溫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腦袋,一如小時候。
4.
回到房間后,寧多多一夜無眠。
許多人、許多畫面歷歷在目,像是演出著一場場默劇,無聲的,卻又是哀傷的。
她拿出扇子細細地把玩,沒來由地安心了許多。畢竟,她還有父親,還有哥哥,還有至親的家人……
早晨,門被敲得砰砰響,好不容易才睡著的寧多多十分不爽地罵道:「誰敢吵我,飛針伺候!」
「哎喲,小東西,一早上就那麼好興緻?要不我們出來演練演練?」
寧多多把被子拉高,蓋住自己的腦袋裝鴕鳥:「你沒聽見我說話,你沒聽見我說話……」
「乖乖起床吧,蜃族的族長在大殿里等著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