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闖關·走過蜃族通道 (3)

寧多多跟著哭泣著的小女孩向前走著，心裡被一股濃濃的哀傷充盈著。

一路跋山涉水，小女孩都咬著牙沒有喊累、喊苦。

「媽媽，我們還要走多久呢？」小女孩抱著小花皮，啃著乾糧。

「只要翻過了這幾座山，我們就到了小縣城，就可以坐汽車了。」母親微笑著把水遞給她。

小女孩從小生活在深山裡，從來沒見過汽車，聽到母親這樣說，她不禁睜大了眼睛問：「汽車？什麼是汽車？」

母親笑著摸摸她的頭：「那是一種讓你不用走路的東西。你坐上去以後，風會把你緊緊擁抱。」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眼神中出現了嚮往的神色。

走了3天，她們都沒有遇見任何人，這也難怪，這麼偏遠的山區，怎麼可能會有人呢？

吃過午飯，她們總算在山間遇到了一支趕路的旅隊，隊里都是些年輕人。

「啊，真是太好了，終於見到人了。」他們碰見這對母女興奮得直嚷嚷。

他們告訴母親，他們迷路很久了，善良的母親拿出筆，為他們畫了個大概的地圖。旅人得知母親要翻過這片山的時候，告訴小女孩的母親，他們也走這個路線，於是相約結伴同行。

後來的幾天，一群人一起趕路，很是和睦，他們管小女孩叫「小丫頭」，每次都用手摸摸她的腦袋。

直到有一天，大家遇上了一群在溪邊喝水的野豬。旅人們忽然歡呼起來，從行囊里拿出了各種武器，原來他們是專程趕來獵殺野豬的獵人。

獵人的弓箭和子彈無情地向著一頭野豬射去，很快它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至死都睜大著眼睛，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人類要傷害它們。

小女孩驚恐地尖叫起來：「為什麼你們要傷害小野豬？」

這頭野豬是她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甚至應該說，這幾座山裡的動物們都是她的朋友。

不遠處的野豬群，見到同伴死去，紛紛嘶吼起來，發了瘋似的沖向獵人，面對著子彈依然前赴後繼地撲了過去，將一個獵人頂到了半空中，之後就像瘋了一樣見人就撞。

其餘的獵人見狀開始逃跑，母親拉起小女孩說：「快跑。」兩人也順著山路奔跑。

如血的殘陽。

母親牽著小女孩跑，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聽到自己大口喘氣的聲音，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嘴裡泛起陣陣甜腥，她想要停下，可是卻不能。她鞋子破得脫了膠，腳上也磨出了許多血泡，每跑一步都帶來鑽心的疼痛。

可是不能停下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更不知道為什麼昔日的玩伴們此刻會紅著眼追殺她和母親。

前方的路接壤到天邊，似乎永遠都無法到達。

「快跑，它們不是普通的野豬，是蜃怪！它們會吃人的！」前面的一個獵人驚恐地叫喊起來。

可她的雙腿像是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來。手被緊抓著，前傾，摔下。

小女孩無論如何都爬不起來了，母親想要抱起她，可回頭看去，野豬群已經近在咫尺了！

寧多多在一旁看得急火攻心，想要衝上去，正在這時——

「汪汪！」小花皮突然擋在了一頭野豬的面前。

那是只多麼瘦弱矮小的斑點狗，它的腿那麼纖細，彷彿輕輕一折就會被折斷，可它為了保護小主人卻勇敢地擋在了比它大無數倍的野豬面前，儘管它的全身都在無法抑制地戰慄著。

野豬張開了血紅的嘴巴，從鼻子里噴出濃重的呼吸，小狗卻依然不肯退縮。

「汪——」

「小花皮！」

「不要看！」母親遮住了她的眼睛，抱起她繼續往前奔跑。

前方的路越來越陡峭，母親的步子越跨越艱難，突然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小女孩也被摔了下來。

沉重的不屬於人類的腳步聲就在身後響起。

絕望漸漸佔據了意識。

寧多多衝到了前方，想要阻攔野豬，可是母親卻突然從她的身後躥到了前面，背過身，面對著野豬群，張開了雙臂護住身後的小女孩。

「快跑！多多！」

凄厲的慘叫聲充斥在耳畔，黏稠的鮮血模糊了視線，腦中一片空白。

4.

「啊啊啊——」

寧多多抱著頭痛苦地呻吟起來。那一瞬間，像是有無數大鎚在不斷地捶打著她的腦袋，記憶突然湧入腦海，撕扯著、擠壓著她，讓她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那些痛苦的、悲傷的、殘酷的畫面像是一波巨浪頃刻間將一切淹沒，讓她無法呼吸、無法掙扎……

結界外的眾人看見寧多多不知為何露出異常痛苦的表情，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了一樣。

「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小麻雀急得快要哭了。

「光琉到底用了什麼魔法？」白荔犀利地看向甲子。

甲子嫣然一笑：「光琉可以任意操縱幻象，甚至可以把敵人帶進最可怕的地獄。」

「地獄？」

「沒錯。」她指著寧多多，「讓一個人反覆看她生命中最痛苦的記憶，不就是地獄嗎？」

大家的神色頓時變得煞白，緊張地看向結界之內。而此時的寧多多幾乎都要崩潰了，她一直死命地敲打著自己的腦袋，每敲打一下就像是打在了大家的心尖上，鮮血淋漓。

「是什麼記憶讓她那麼痛苦？」小麻雀回想著寧多多平日活潑開朗的行為舉止，完全想象不出快樂的寧多多會有什麼傷痛的回憶。

蘇葡萄想了想，沉痛地開口道：「其實……我曾聽柳惡魔說過，多多公主是他在一個山裡救下的。那時的她才6歲，據說她親眼見到了自己的母親被蜃怪殺死的場面……不過在昏迷之後，第二天醒來，她就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寧多多。」

小麻雀和白荔同時一窒，眼淚頓時奪眶而出。6歲的孩子親眼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罹難，甚至因為痛苦而塵封這段往事，而現在這可怕的回憶居然一遍一遍地在她眼前回放，殘忍地逼她想起那無法面對的過去，這讓寧多多怎麼受得了？

一道黑影如疾風刮過，郁錦的指甲抵在了甲子的頸動脈上：「打開結界。」

甲子放肆地笑了起來：「你真是聰明，居然猜到這是我的魔法，可你認為我會打開結界嗎？」

「如果你想死的話……」他的手指向前挪了一寸，一絲鮮血從甲子的脖子上流了下來。

「郁錦，你不會殺我的。」她笑了，「晨曦學院的校規是，在校生一旦殺了人，就會被開除校籍，並且全校師生都會用武力將之逐出黃昏國。這個我可是調查得很清楚的。」

郁錦咬牙，不甘心地瞪著她。

「郁錦，多多公主快要撐不住了。」蘇葡萄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快想想辦法。」

血流滿地。

母親破碎染血的臉龐如同魔咒一般反覆地在眼前回放，她說，多多，快跑。

身體像灌了鉛般，無法移動，有什麼東西似乎貫穿了她的全身，是仇恨還是絕望？手腳不受控制了，意識從高空墜落，沉下去、沉下去了……

「啊——」寧多多一次次聲嘶力竭地呼喊，直到嗓子嘶啞，只能從喉嚨間擠出帶血的悲鳴。

光琉見到這一幕也驚呆了，他曾經對無數敵人使用過這一招，卻從沒見過像她這樣強烈的反應。

嘶喊聲漸漸弱了，他走近了些，想要看看她的狀況。

寧多多忽然睜開了眼睛，光琉倏地愣住了。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空洞、無神，像是被抽去了靈魂，喜、怒、哀、樂全都消失不見了，只有死一般的寂靜。這與她之前倔犟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寧多多直視著他，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可就在光琉眨眼的瞬間，眼前的人卻不見了。

一回神，她已經站在了他的正前方，一拳狠狠地落在他的太陽穴上，他腳步一個不穩，被她用壓倒性的力量壓制在了地上。

拳頭像雨點一樣落了下來，那種原始的、不加修飾的打擊卻比任何一種攻擊都要令人疼痛，很快，光琉就喪失了反擊能力。

可寧多多卻不停下，反而高舉起了長針……

「寧多多，不可以！」郁錦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朝著結界衝擊而去，那一瞬間，結界被硬生生地扯開了一條縫。郁錦一點點擠了進去，結界在他的身上劃出縱橫交錯的傷口，疼痛得像是被千刀萬剮一般。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他咬緊了牙關，將手、頭、身體，最後是腳一點點擠進去，終於，他突破了不可能突破的結界！

「怎麼可能？」甲子驚呼，「從來沒有人能闖進我的結界。」

金針從高處落下，郁錦奮身擋在了光琉的面前：「多多，不要！」

寧多多的眼神沒有絲毫改變，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般地將長針扎進了郁錦的肩膀！

郁錦皺緊了眉頭，卻一聲不吭，仍然笑得一臉溫柔：「多多，我是郁錦，你認得出我嗎？我是每天陪你PK、跟你吵架的郁錦啊……」

寧多多的長針從他臉頰上擦過，劃出一道血痕，他卻不閃不避，繼續說：「我是每天給你帶便當的郁錦……」長針落在了他的手臂上，血流如注，他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地輕聲說道，「多多，我是一直看著你的郁錦，是一直喜歡你的郁錦……」

結界外的三人此刻都已是淚流滿面了。

寧多多手上的動作突然頓住了，長針在距離郁錦額頭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她的眼神漸漸地有了些焦距，一點點恢復了神采，臉上的陰霾也慢慢消逝……

眼前的人如此的熟悉，深情的眼，溫柔的笑，俊秀出塵，風華絕代。

手一松，長針落在地上，發出細小的聲響，她一頭栽進郁錦的懷抱，放聲大哭起來：「媽媽死了……小花皮也死了……」

郁錦輕輕撫摸著她的背脊安慰道：「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

整個房間里回蕩著寧多多撕心裂肺的哭聲。

但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