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斌
做久了「家庭主夫」的黑蛋缺乏安全感,我要見沐斌,他非要跟著。
我將嘉興的心意向他解釋一番,說道:「嘉興的事我悄悄咪咪地問下他就是了,你若在場,倒顯得咱們太過重視,要皇帝親自出面脅迫他似的。」
黑蛋倒並非不信我,但總是心裡疙疙瘩瘩的,撅著嘴哀怨地看著我。
我:「……那你在屏風後面聽一聽,不要露面,好不好?」
「好吧。」
范全引沐斌入殿。
仍舊是瓷一樣白皙的面龐,長眉俊目,熠熠生輝。承襲爵位后,氣質愈顯成熟幹練,不愧是威震西南一方的國公爺。
也難怪嘉興迷戀他。
若我不是早已愛上黑蛋,從不在旁人身上留心,或許也會被這樣的絕色人物吸引吧。
他曾對我有意,我知道。還一度隱隱為此感到不安。
所幸這麼多年過去,他並未有過任何逾矩的舉動。
我在西角門見他,他進殿,行禮如儀。
我在前朝已問過雲南邊境的情況,此處便問候起他的家事。
三年喪期已過,他尚處壯年,又無子嗣,必然要續娶。以他的容貌家世,即便是續弦,想必說親的人也已經踏破門檻了。
古代男女有別,我問得也不好太直白,好在沐斌是個聰明人,聞弦歌而知雅意,不必我講話說透,便自己答道:「近來確實有長者為臣說親,但尚未有合適者。」
我不好開門見山將嘉興說出來,只好曲曲折折試探道:「眼下若有一美貌高貴之女子,雖然已經婚配,但鍾情於你多年,也已經說通丈夫和離,想嫁你。你願不願娶?」
「娘娘……」沐斌的目光,像是深潭下發生地震,由平靜而疑惑,又漸漸變為震撼,他凝望我許久,低下頭回稟道:「自古女子三從四德,怎可如此自作主張。臣年少時心中也曾愛慕一個不該愛慕的人,然而禮義道德,臣斷斷不敢違反,因此一直克制在心。當年不敢,現在,更不敢。」
他是會錯了意,誤以為我說的女子是我。
但既然他是個這樣的俗人,我也無意再澄清,白白將嘉興說出來。
我便微笑道:「你不敢,便算了。今日之言止於此處,你便當本宮從未說過。」
「臣……臣……遵旨。」
沐斌走後,我轉去屏風后,向黑蛋笑道:「你放心了?」
黑蛋滿面笑容遮掩不住,卻偏要傲嬌地撅著下巴道:「我小時候就知道他不敢。」
我笑嘆:「看長相是個脫俗的,誰知內里竟是滿腦子的仁義道德。」
他和黑蛋不一樣。黑蛋是無論如何都想打破規則的人。如果一時太弱,被迫服從於規則,他總要千方百計追求自己想要的。他要護我、愛我,就不管古聖人如何說。哪怕廢后被後世罵,他也要廢。
而沐斌則給自己畫了個框,既是作繭自縛,也框住了他看旁人的目光。
他要的是一個規規矩矩守婦道的女人。而我顯然並不打算去遵守這個時代的所謂婦道。
如此想來,當初先遇到黑蛋,實在是我的運氣。
我將沐斌的意思委婉轉述給嘉興,嘉興大哭了一場。
我說:「哭過之後,便將他忘了罷。他並不配你。倒是井源,讓我刮目相看。他肯放你走,說明他是個怎樣的人、他待你是怎樣的心,姐姐勸你還是重新想一想。依我看,井源才是那個難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