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人界決絕（上）

陽光大好，柳肅蕭站在外面，仰著頭適應了一會兒光線，然後將眼睛上綁著的布條緩緩摘下，睜開眼睛，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他的眼睛已經痊癒了。

房晏平在身後看著他問道：「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可看得清？」

柳肅蕭眨了幾下眼睛，轉回身，對他說道：「可以看得清楚，已經都好了，勞煩你這幾日照顧我了。」

房晏平搖搖頭：「不必謝我。」

柳肅蕭低下頭，看著手上的布條，抿唇，聲音低了低，猶豫片刻，還是說道：「也替我……謝謝你的朋友……」

房晏平微怔，盯著他的表情看了一會兒，移開視線：「……我知道了。」

房晏平也不能肯定柳肅蕭是否真的毫無察覺，這幾日自己幫他上藥換藥，每一次，他似乎心事更重……他感覺到了嗎？他會再問自己嗎？

「柳師兄！」

一道男聲打斷了各有心事的二人，抬頭望過去，穀雨霄朝這邊走來。

「谷師弟……」

「師兄，身子養的如何了？師父讓我來接你回去。」穀雨霄關心道。然後看到一旁房晏平，朝他點點頭。

房晏平也是點頭示意了一下。

柳肅蕭說道：「我已無礙，本也打算立即動身回去了，你還特意跑一趟。」

他說著，又轉身對房晏平抱拳道：「師門尚有要事，那我就與師弟先告辭了！」

房晏平點點頭：「嗯，你們路上多加小心。」

穀雨霄抱拳：「告辭。」

柳肅蕭二人轉身離開了。他原本還有一些話想說，還有一些話想問，他有很強的直覺，他就是想要去證實，可是他最終沒有說出口……

凌緲峰剛剛派穀雨霄將人柳肅蕭接回去不久，魔界與鬼界戰事漸漸傳開了，魔界易主，新魔尊能為之大，竟使得鬼界甘願避世而藏。各個門派加緊修習陣法，時時戒備，他們清楚，處理了鬼界之事，下一步，必然就是人界了……

柳肅蕭離開后，房晏平便去尋了幽冥媚。

她也是剛剛打坐調息好，這回使了滄笙珠的力量毀壞鬼界結界，她時常感到心口疼痛，直到今日打坐之後，才算是完全恢復了。

「他眼睛已然恢復了，你不用擔心。」

幽冥媚眼神暗了暗：「……我……並未擔心。」

房晏平看了看她，也沒有說什麼。

她很快恢復常態，對人說道：「勞你去一趟巋山門，將顧梁寒騙走。」

房晏平忍不住蹙眉：「這是……要對付人界了？」

「有仇便報仇，我可不想看到那個傻小子出來礙事。」幽冥媚說道。

雖然已經變了性情，也明了身份立場，她原還是有人情味的。房晏平只是沉默了一下，點點頭：「……好。」

柳肅蕭……凌緲峰的人幾乎是不可能被引騙走了，只有顧梁寒那個總是不顧性命的傻小子，他可不該再與自己見面，否則自己會覺得需要面對的更加混亂複雜……

房晏平離開，幽南辰看到坐在那裡有些出神的幽冥媚，上前問道：「魔尊在想何事？」

幽冥媚回神，抬起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片刻后開口：

「南辰哥哥，答應我一件事情可以嗎？」

「……魔尊？」幽南辰愣了一下，她這般口吻，竟是又回到往日的大小姐那般，可是心裏面為何覺得不安？

「若是人界這一戰，無法輕易了斷……那最終無論我命喪誰手，都不要為我報仇。」幽冥媚聽起來刻意雲淡風輕的說完，抬眼看著他。

「！」幽南辰怔然瞪大眼睛，未曾料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

幽冥媚倒是沒去在意他的反應，只是搖搖頭：「唉……其實，也就只可能有她一人罷了……」

幽南辰這才急忙說道：「魔尊緣何要這樣說？屬下會好好保護……」

幽冥媚搖搖頭打斷他：「南辰哥哥，魔界當年損失數條性命，人界也不可原諒。剩下的仇，我也還是要尋，而餘下的怨……有些事情，或許真的需要從我這裡結束才行……」

「魔尊！」幽南辰上前一步情緒有些激動。

幽冥媚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安撫他情緒：「南辰哥哥，聽我說，鬼界的事情算是了結了，我也少了一件心事。可除了這個身份，我也還是想做一回自己。我在人界多年，牽扯太多……人魔難兩立，這一戰，我也希望是最後一戰……有些我想做的事情，希望你們，不要阻我……」

幽南辰望著自己手背上的那隻小手，心裏面揪緊，他咬了咬牙，低頭道：「是……」雖然口中答應著，但是他心裏面想著無論怎樣他都會拼盡全力保護她的……

……

山門弟子告訴顧梁寒有故人找他，他原本正揪心於外界關於魔界之主的傳聞……出去一看，竟然是多時不見的房晏平。

「晏平！你怎麼來了？這段時日你都去哪了？」

房晏平拍了拍他肩膀，附到他耳邊：「這件事情我只告訴你……我知道明媚姑娘現在在哪裡！」

顧梁寒聞言，頭腦恍惚了一下，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看著他認真的模樣，眼睛頓時泛光，大聲道：「什麼！真的嗎！她在哪裡？你是怎麼找到她的？她還好嗎？」

房晏平趕緊示意他噤聲：「噓……這些事情說來話長了，現在我只能帶你偷偷去見她，你跟我來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媚兒她一定不會有事的……」顧梁寒情緒激動的快要難以控制了，他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房晏平使勁提醒他小點聲，他趕緊抬起一隻手極力捂住了自己的嘴，滿腹的擔憂和委屈，還有各種牽挂填充著他整個人，此刻感覺就快要在剎那間迸發出來了。

房晏平拉住他的胳膊：「冷靜一點，先跟我走……」

顧梁寒哽咽起來，他此刻只是不住的點頭，然後腳步都亂了起來，幾步過後更是著急的反過來是拉著房晏平往山下走去……

……

烏雲蔽日的一天，就是昭示著有什麼事情發生的一天……

魔界的動作太突然，就連通報的弟子剛剛慌張上山奔進大殿，只來得及說一句：「掌門！魔界之人帶兵已臨山下！」

樓文弦倏然回身，臉色沉沉：「傳令弟子，嚴陣以待！」

巋山門弟子全部下山，面前一眾魔界之人個個殺氣騰騰，人族，他們最不放在眼裡，想到當年同族被害，自己也險些喪命，幽南辰眼中紅光一閃，隨身準備衝上去殺個痛快。幽華也是負著手，面無表情掃視了一圈這些人族。

樓文弦看清楚最前面執刀而立的紅衣女子，眼神變了變：「……是你？那傳聞竟為真！你還活著，而且居然成為了魔界之尊！」

幽冥媚唇角勾了勾：「當然是真的，本座這不就是來找你們勾魂索命么？」

「……」他微微一滯，這女子的笑帶來一陣寒意。

孟軒麒橫劍道：「你非鬼界之人，勾魂索命又是何意？」

幽冥媚淡淡看向他：「當初茭野戰事過後，你們派去對我魔界落井下石之人，聽聞現在可還在呢~」

早料想到她殺了豐世功將人首級送來宣戰，必然是因為當年之事……樓文弦面露愁容：「……他們並非是去落井下石……」

幽冥媚冷聲制止他說下去：「停下你那些蒼白無力的解釋，你當初派他們去做什麼本座不清楚，但是他們做了什麼你們與本座同樣清楚！」

孟軒麒眼角不自覺的動了動，這件事情確實算是他們理虧：「……舊事已過，何不放下？」

幽冥媚冷笑：「呵，魔界兵士數條性命，說放下便放下？」

樓文弦嘆口氣道：「門中弟子違反命令，並非出自我本意……可我已經罰他們在後山終生反思……」

幽南辰咬著牙開口：「哼！反思？就只是反思，就可以掩蓋他們那些所做過的事情了嗎？你們可真會，對待自己的人可真是寬容大度，對待異族便是用盡了齷齪手段！」

「……」樓文弦有些啞口無言，他當然不能將那些弟子如何，可是現在面對魔界質問，頗有壓力。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人聲：

「魔界之族休在人界猖狂！」

眾人轉眼望去，原是金墟門掌門與虎溪門掌門帶著一眾弟子得到消息著急趕來。

譚盟看到幽冥媚之後，亦是驚異一番。

幽冥媚毫不在意的瞟了他們一眼：「喲，你們倒是團結，一方有難，其他都趕著來支援。」

跟隨眾人而來的江生看到她，注意到她額間那抹印記，不由吃驚出聲：「……姑娘！」

「……」幽冥媚聞聲看了他一眼，皺了一下眉頭，移開目光。周遭的人莫名看向他，譚玲也用胳膊捅了一下他：「你怎麼回事啊？叫誰呢？」譚玲自然不知道幽冥媚的身份，上次施救之人她也只關注了為救他們受傷的柳肅蕭，完全忽視了那個蒙面遮擋的女子。

江生愣了愣，趕緊低下頭降低存在感，緊張的眾人並沒有在意這小小插曲。可是江生不由偷偷抬頭看過去，他見了這姑娘兩次，第一次她殺了人，第二次又救了他，可是每次她都蒙著臉，而且態度冷淡，這一次看清她面容，卻也知道了她令人意外的身份……她居然是魔族之人！

幽冥媚又說道：「本座此來，是為枉死族人報往日怨仇，其他無關人等速速離開的話，還能保證不會被受到牽連，否則，本座也不介意多殺幾個。」

「魔界之人休想肆無忌憚！正道絕不會讓你得逞！」金墟門掌門開口道。

幽冥媚嗤笑，搖了搖頭：「呵呵，又是滿口正道。不是說你們正道修行之人都會悲天憫人么？」

譚盟鎖眉：「……你想說什麼？」

「當年我魔界士兵無故被你們正道修行門派之人所殺，逼得我們強行封界，又因此牽扯出諸多事情，這本就是你們的過失！」

樓文弦問道：「你究竟想要如何做？」

幽冥媚端起手臂：「其實解決仇恨的方式很簡單，把當年那些人交出來，殺人償命。」

此言一出，修行門派人群騷動，竊竊私語聲傳出。

譚盟語氣帶著怒氣：「鬼界之人對魔界算計更多，難道不比巋山門之前傷到的命更多？」

幽冥媚挑眉點了一下頭：「不錯，是啊，本座已經與鬼界達成共識，既然該償命的償命，舊事便暫可揭過。」

樓文弦眼神動了動：「……鬼界之人……償命？」

幽冥媚一句帶過：「鬼界閻呈已死，自裁而亡。他們也已經隱匿，難道你們沒有感覺，近幾日人界過於太平了么？」

譚盟疑惑：「……只有閻呈？可鬼界對你魔界干涉動手之人，應當不止是閻呈吧？」

幽南辰陰陰開口：「鬼界與你們不一樣，哼，人族區區螻蟻，命比紙薄，死後煙消雲散，等到數十年過後，人界又有誰還會記得你們？認清自己的實力吧，數年過後，也不會有人想著報不報仇的事情，那我們兩界的恩怨是非也算是清了！」

金墟門掌門聞言大怒：「一派胡言！人族豈能任你踐踏！」

幽冥媚眸光一寒：「本座就是踐踏了，你等又能如何？」

孟軒麒舉劍：「邪魔外道，正道無懼，即便以身殉道，亦是為正義捐軀！」

幽南辰諷刺道：「實在虛偽！自稱正道，也不過是一群偽善之輩！當年大戰過後再以所謂救世助人的旗號去別人的界地打殺意圖奪得至寶，便是你們所謂的伸張正義了嗎？」

譚盟說道：「可當年滄笙之事，本也是你們鬼界魔界所造成，卻波及人界，當年茭野之地也是已經犧牲無數無辜人命！」

「呵，這話確實說的也不錯。你當然可以為那些死了的人報仇，只要你們，有這個能耐~」幽冥媚斂起表情，眸色一狠，手腕動了動，刀身反出一道光劃過一眾人面。

修行門派開始擺陣仗，樓文弦依然不願意戰事發生，不論如何，此刻他們與魔界衝突，沒有任何優勢。

「……魔界之人確實比人族壽長而力強，可你們不應該以此而為借口欺壓人界！」

幽南辰不屑道：「怎麼，照你此言，難道魔界還應該護著你們不成？哼哼，強者的生命不是用來保護弱者，就如同弱者存在不是為了彰顯強者的力量。你們軟弱，可也怪不得別人！」

「……你！」樓文弦被噎，臉色有些漲紅。

面對咄咄逼人的魔界，孟軒麒內心燃火，對幽冥媚說道：「原以為顧梁寒痴心所付，還是值得，可原來骨子裡是個魔！如此無情無義！」

幽冥媚聞言，心中一緊，眼中劃過一絲狠絕，厲聲道：「……是！本座就是魔族，就是無情……無義！那豐子洵也是死在了本座手上……可是他無義在先，愚蠢之人，到底還是做了他義父那般可悲的影子！」

金墟門掌門道：「不必跟他們多言，動手！弟子列陣！」

言畢，修行門派弟子各個拔劍列陣，數劍並齊，陣勢浩大。

孟軒麒方才就發覺顧梁寒似乎不見了，這下看看弟子擺陣，才意識到他真的不知何時失了蹤影……

幽南辰抬手示意，魔界士兵也嚴陣以待。

樓文弦閉了一下眼睛：「唉……冤冤相報何時了……」

幽冥媚仰頭大笑幾聲：「哈哈哈哈……何時了？就從今日起，在這地方了結吧！本座給了你們機會，你把他們那些人交出來，我只殺他們，不會牽扯到無辜。但是你又如此執迷不悟，便是你不想讓這仇恨了結了。既然如此，那你們這些自不量力之人，就統統為巋山門那幾人做陪葬吧！」

她說完，便一躍而起，雙手執刀，運力劈下，結果擺好陣勢的一眾弟子尚未來得及出手，就被地面上那炸裂的一道裂痕震得隔開好遠。

對方修行門派幾個高層驚訝於她內力之強，只是來不及驚訝太久，魔尊出手，其餘魔界士兵緊跟著動手衝殺而來，腳步晃蕩的弟子堪堪穩住身形，就再度急於重新擺陣，然而陣型微亂，險些直接被魔兵衝散。

幾個掌門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幽冥媚身上，她傲然而立，眼中僅是高傲，抬起一隻手，挑釁勾了勾手指：「你們幾個，一起上吧，看看能不能為自己拼個活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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