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

入府

司秦,字子舍,暄月末代丞相司庄的兒子,與太子楚捷從小相識,兩人契若金蘭,也是現任聞道龍閣最年輕的長老。

暄月老丞相司庄是一個古板迂腐的人,而他的兒子卻是一個表面上文質彬彬,其實卻油嘴滑舌,野調無腔,時常大驚小怪。可是偏偏這樣一個道貌岸然的司秦,荀軒卻十分喜愛同他相處,因為跟他相處,總是能讓自己輕鬆愉悅。

「等你什麼時候真的無家可歸,我再考慮要不要收留你。」荀軒最後終於做出讓步。

司秦聞言大喜:「真的?弟卿可不能反悔!」

「…………」

司秦真的怕荀軒反悔,又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弟卿你身為一朝丞相,是不能反悔的。」

「不反悔。」荀軒無奈道。

「嘿嘿!」司秦此時開心得竟然像個孩子,夙願得以實現,他甚至都想抱著荀軒親兩口,當然只是想想。

「子舍,你同我講講,聞道龍閣有哪幾位長老,以及他們的性情如何,我也好做些準備,免得太過唐突。」荀軒給司秦倒了一杯茶水,問道。

「這有什麼好準備的?」司秦不以為然。

「長老們都是前輩,同師父是一個輩分。」

司秦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沉默不語。

見司秦有些為難,荀軒問道:「怎麼了?不方便說嗎?」

司秦皺著眉頭看向荀軒,斟酌片刻,開口道:「不是我不願告訴你,只是長老們的身份都不能對聞道龍閣以外的人透露,而且,這次會來見你的,只有閣主和幾位在皇城的長老。」

荀軒尷尬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聞道龍閣算不得是江湖正派,荀軒也只知道聞道龍閣是由他師父敬台大師和現任閣主一起創建。至於聞道龍閣是做何營生,荀軒也大抵從江湖傳言中得知一二。

司秦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對荀軒解釋道:「弟卿,你別誤會,這是聞道龍閣的機密,我也……」

荀軒打斷司秦的話語,說道:「我知道,子舍。我也曾問過師父聞道龍閣到底是做何營生,但是師父沒告知我。他只將聞道龍符交與我,讓我日後到皇城來找你,托你將龍符與書信一同交與閣主。」

司秦回想起第一次見荀軒的時候,是在啟智堂。那日上午,他正在教學生們學習《千字文》,偶然一抬頭,便見到荀軒站在學堂外的柳樹下,眉眼含笑地看著他。他不認識荀軒,便也沒在意,可下學之後,荀軒進了啟智堂來找他。

他仍清晰地記得荀軒跟他說的第一句話,「你不適合做教書先生,會誤人子弟」。他當時就愣住了,因為這句話與楚捷對他說過的一模一樣。而且他根本不認識荀軒,也一直奇怪荀軒為何會對他說這樣一句話。

那日荀軒約他來了菩芸茶樓,他才知道荀軒是敬台大師的徒弟,並且托他把龍符和書信交與閣主。他也問過荀軒為何敬台大師要讓他轉傳,但是荀軒含糊其辭,也沒說出個具體原因。

也是從那日以後,他和荀軒成為了朋友,而且和荀軒相處越多,那種「荀軒就是楚捷」的感覺越強烈,甚至司秦在心裡一直把他當做楚捷看待。

司秦看著荀軒,輕笑一聲,開口緩緩道:「聞道龍閣善易容、精暗器,情報交易、地下黑市、暗衛雇傭、殺手雇傭都是其經營範疇。目前閣主、副閣主各一位,持聞道金龍符;主幹級長老三位,持聞道銀龍符;副級長老七位,持聞道黑龍符,其餘組織成員皆紋紫龍紋身以示身份。

雖聞道龍閣拿錢為人辦事,但是卻有著自己的原則,絕對不做傷天害理之事,絕對不殺忠善義誠之人。而且閣中成員的篩選與審核較為嚴格,不忠不善不義不誠之人是絕對進不了聞道龍閣。

若要成為聞道龍閣的長老,不但要完成閣主交代的入閣任務,而且還必須要得到其他長老及兩位閣主的認可。」

說到這裡司秦停了下來,看向荀軒,見荀軒垂頭看著茶杯,他又繼續道:「七月十七,我會帶你去靜滿樓見閣主,不出意外的話,閣主會給你派入閣任務,八月初一是聞道龍會,你只有不到半月的時間去執行任務。」

「不到半月?」荀軒驚疑道:「時間會不會太短?」

「半月時間足夠了,想當初我入閣的時候任務時限只有三日。」

「只有三日?」荀軒頓了一會,又問道:那入閣任務難度如何?」

「我的任務是去黑市殺人,目標是照亟國的親王,為了殺他,差點把我的命給搭進去。好在閣主派人暗中接應我,才得以脫逃。」

荀軒聽著司秦說的雲淡風輕,但是他可以預料得到,聞道龍閣的入閣任務難度如何,他也有些擔心自己能不能完成閣主派給他的任務。畢竟司秦是閣主的乾兒子,閣主會派人暗中保護他,即便如此,司秦也中了毒,落得了病根。

司秦見荀軒皺眉深思,猜想著他一定是擔心自己的任務,便出聲安慰道:「弟卿,你別擔心,你是敬台大師的徒弟,閣主也一定會護你安全的。」

荀軒輕「嗯」了一聲,沉默著喝茶。司秦也沒有再繼續說話,而是雙手拖著下巴,仔細端詳起荀軒。

「你看我做什麼?」荀軒被看的莫名其妙。

「弟卿,我在想,你光頭是什麼樣子?要是早遇見你兩年,我就可以見到了。」

「…………」

「一定是比現在還要清心寡欲的模樣。」司秦又搖了搖頭,十分肯定:「不,應該是斷情絕欲。」

「……你若好奇,要不我再去出一次家?剃成光頭給你看?」荀軒故意揶揄道。

聞言司秦趕忙搖搖頭,「不了,到時候想跟你說個情話都說不出口,簡直辱了佛家弟子,還是這樣吧。」

荀軒嗔怪道:「……什麼話都被你說了。」

「弟卿今日還有事情要忙嗎?」司秦突然問道。

「無事,皇上給了我十日假期。」

司秦聞言喜出望外,簡直比荀軒這個得了十日假期的人還要高興。

「弟卿這十天我佔了,難得你無事之日,我要把你綁在我身邊。」

「我拒絕!」荀軒毫不猶豫。

「弟卿~」司秦抓住荀軒的手,對他撒嬌道,眼睛里是祈求。

荀軒覺得現在的司秦簡直難以入眼,有點受不了他。

「只能三日,七月十七之後,我便不能陪你。」

「才三日啊~」

「你不是說閣主之後會給我派入閣任務嗎?我若去執行任務哪裡有時間?」荀軒反問道。

「入閣任務三日也差不多夠了,那你還有四日呢。」

「我也想要有我自己的時間,不想被人打擾。」

司秦驚疑道:「你不會又要在藥房里關自己幾日吧?」

「嗯。」荀軒直接承認了,「花婆婆的葯和你的葯我要多配出來兩個月的量。下月十五要護送公主前往南涼和親,沒有兩月應該回不來。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記得每日服藥,不然病發了我不在你身邊,你……」

荀軒突然畫風成了老媽子,司秦有些受不了,忙打斷他:「知道了,兩個月都見不到你,弟卿可知我要有多想念你。」

「兩月而已,很快就過去。」

「兩月,六十天,我十日不見弟卿都要想的發瘋。」

荀軒無語,白了一眼司秦,有些憤憤道:「真想快點找個姑娘把你收了!」

「不然~弟卿收了我吧?」司秦一副十分欠揍的樣子。

荀軒壞笑道:「若我收了你,你願意什麼都聽我的嗎?若是如此,我可以考慮一下。」

「那你快收了我吧,把我帶回丞相府,你不收我~我也願意什麼都聽你的,更不用說收了我之後,給你當牛做馬我都願意。」

是有多犯賤。

「既然你願意什麼都聽我的,那我現在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做。」

看著荀軒的壞笑越發明顯,司秦有點慌張,咽了一口口水,小聲問道:「什……什麼事情?」

「離我遠點!」

四個字一出口,司秦果然沒有猜錯。

「呵!」司秦冷笑一聲,「跟楚捷一個套路,都不用猜。」

荀軒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沉默不語。

「咳咳!」司秦輕咳了兩聲,問道:「弟卿今日午後不如陪我去啟智堂?那群小崽子一直吵嚷著要見你。」

「見我?」荀軒有些疑惑。

「嗯,因為我太過思念你,而為你作了一幅畫像掛在學堂里。他們問我畫中人是誰,我說是我的知己,他們便一直吵嚷著要見你,想要看看真人是不是像畫中那樣好看。」

「……你……要我如何說你是好。」荀軒十分無奈。

荀軒在司秦的軟磨硬泡之下,在學堂陪了他一下午,也被小崽子們觀賞了一下午,還一直被誇,他真人可比畫中人好看,只是聲音不好聽,走路姿勢也很奇怪。

童言無忌,小孩子們說的話荀軒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可是那群小孩子卻被司秦罰站了一炷香的時間,任荀軒怎麼勸說都不行。

懲罰他們的理由是:不可語人是非。

有了昨日荀軒那句「等你什麼時候真的無家可歸,我再考慮要不要收留你」,司秦第二日一大早便出現在了丞相府。

被司秦的呼喊聲吵醒的荀軒,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來,披上外衣,打開房門,去了傳來聲音的外堂。

他一進外堂,就見到坐在木椅上喝著茶水的司秦,並且在他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包袱。

司秦一見到荀軒,立刻迎上去,委屈道:「弟卿,你可要收留我啊,我現在真的是無家可歸了。」

「……」他能把昨天的那句話收回嗎?

「弟卿,我說的是真的。」司秦見荀軒沉默,怕他不相信,又故意裝可憐道:「昨晚後半夜,有人偷偷進入我的家裡,我怕打草驚蛇,便沒有做聲,假裝睡覺沒有發現他,想著等下給他來個措不及防。可是沒想到,那個人在屋裡翻了兩下,就把桌上的夜遊燈扔到我床上,把我的房子給燒了。你說他,在我家裡沒偷到東西,居然還要燒我的房子,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司秦說得義憤填膺,演戲演的十分逼真,話里卻漏洞百出,荀軒若是腦子進水了才會相信他。

「我可以收回昨天的那句話嗎?」

「不可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想反悔都不可以。反正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你必須要收留我。」

司秦一副「我就是賴著你,你能拿我怎麼辦」的無賴樣子。

進來外堂的央姐替司秦求情道:「大人,你起來了,司先生真是可憐,大人你就收留他吧!」

「…………」

「大人,司先生人這麼好,對你也是非常好。他現在房子被人燒了,無家可歸,你就讓他在丞相府住下吧。反正相府這麼大,也不多司先生一個人,我做四個人的飯菜也是做,五個人的飯菜也是做,你就不要把他趕出去了。」

「我沒說過不收留他,也沒說過要趕走他。」

央姐聽到荀軒這麼說,一下子高興了:「我就跟司先生說,大人一定會可憐他,收留他的。我已經收拾好了客房,等下吃完早飯我就帶著司先生到房間里休息,大人你和司先生先到飯堂稍等,我這就去端早飯。」

說罷,央姐就離開了。

然後荀軒一副「現在我們來算算賬」的表情看向司秦:「說吧,你是怎麼跟央姐裝可憐的?」

司秦有些虛心地摸了摸鼻子,「額……我就跟央姐實話實說罷了。」

「你可真行啊!」荀軒生氣道:「為了搬來我這裡,把自己的房子都燒了!」

自己這點小心思怎麼總是能被戳穿,司秦自知理虧,乖乖地接受著荀軒的訓斥。

「那房子是花婆婆和央姐之前住的地方,你而立之年還一事無成,央姐好心把房子讓給你住,你卻一把火燒了,你如何對得起她,居然還欺騙她。」荀軒越說越氣憤,怒目瞪著司秦。

司秦默了聲,自己這次好像真的有點過了,司秦認錯道:「弟卿,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

看著司秦低頭認錯的乖巧模樣,荀軒再想責備他也責備不出來了。

他白了一眼司秦,道:「好了好了,昨晚肯定沒休息好,等下吃完早點,回房去休息,下次再做這種事情,我一定不會再原諒你。」

司秦似是得到了赦免,剛才那種認錯的慫樣已然不見,嬉笑道:「就知道弟卿對我最好。」

就這樣,司秦住進了丞相府。上午的時候,司秦就讓荀軒在學堂里陪他,給學生講授一些最基本的醫藥知識;下午的時候,司秦就讓荀軒陪他去街上賣畫,給他研磨鋪紙;晚上的時候,他和司秦一同去逛夜市,一起聽劇吃小吃。

三天日子還是很逍遙愜意,當然除了陪司秦在街上賣畫。怎麼說他也是一朝丞相,居然被人拉著在街上賣畫,不過荀軒覺得還不錯。

七月十六晚上,司秦又纏著荀軒陪他去夜市。因為他今日聽說,最近城北夜市的月老廟附近來了一位算命先生,據說他算姻緣、算命格都相當準,好多人都去找他算上一卦。

司秦好奇,想要算命先生給荀軒算算命格。他當然不敢直接對荀軒說,我帶你去算命這句話,他若這樣說,荀軒肯定會直接拒絕,他得想辦法把荀軒哄騙過去,所以他就隨便扯了個謊。

「弟卿,你就陪我去唄!李小胖說劉員外家的二小姐,今晚會去月老廟求姻緣。傳言劉二小姐美若天仙,嫦娥下凡,我真的想一睹劉小姐的芳容,以後賣畫好又有新的題材。而且說不定,我桃花運犯了,還能得到劉小姐的芳心。」

「…………」

「弟卿,你作為我的知己好友,一定要為我的終身大事著想,如果我一輩子娶不到媳婦,那就只能賴著你,我娶不到你也別想娶。」

「…………」司秦這是在威脅自己嗎?怎麼看都像是在撒嬌。

「僅此一次!若有下次,定不會答應你。」

「好!就這一次,不會再有下次!我保證!」司秦竊喜,心道:當然不會有下次,給你算命,一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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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望終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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