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朝

入朝

元武九年四月十七,北陽國君主元武帝杜江仁駕崩。次日,北陽太子杜靖風靈前即位,並為元武帝守孝九日。

九日之後,舉行登基大典,太子杜靖風登基為帝。

然而新帝登基還未到一月,曾忌憚於北陽先帝杜江仁的敵國祁尹國,便舉兵侵犯北陽西境高安郡。而西境和北境其餘各小國趁北陽君主新舊交替之際,也紛紛來犯。

新帝初登基,朝中秩序還未整治,又遭遇外敵來犯,新帝應接不暇。

前線吃緊,戰火紛飛,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北陽陷入困境。

南涼國作為北陽國最大的鄰國,國土面積大於北陽,兩國關係最近幾年也一直不瘟不火,互不侵犯。

而南涼王看在北陽故去的君主與他曾經有交情的份上,派兵攻打祁尹國,以緩解北陽國的危機。

但是祁尹國派兵偽裝成南涼軍隊偷襲北陽,偽裝成北陽軍隊偷襲南涼,挑撥兩國關係。

北陽和南涼自建國之初便有矛盾過節,此番挑撥,便又挑起了這最初的矛盾。

北陽在新帝登基不到半年的時間裡,已是三面受敵,而北陽朝廷,更是以太傅和丞相為對立兩派。新帝忌憚兩派,不敢輕易推行主張,因此導致北陽一度陷入危機。

正在新帝一籌莫展之際,高安郡捷報頻頻傳入皇城,新帝大喜,賞犒高安郡守軍金千兩,糧萬旦,並於元月改元為大統,寓意一統天下,驅逐外敵,收復國土。

未出四個月,也就是在新帝登基之後的第十個月里,高安郡被收復,外敵被驅逐出境,西境戰亂平復。

而此時荀軒荀弟卿這個名字,也第一次傳到了新帝耳中。

但新帝對此人並沒有太過在意,又過了五個月,北境戰亂也被平復,新帝又再一次從定國將軍的信中見到此人的名字。

在定國將軍回皇城復命之時,新帝決定要親自見一見這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軍師荀軒。

大統元年九月初三,定國將軍攜萬千將士榮歸皇城,新帝親自於皇城城北定安門迎接。

新帝於眾樂宮設宴款待眾將士,並點名荀軒必須要參加。

慶功宴上,一曲舞畢,新帝著一身金色龍袍於大殿正前舉杯邀飲。

「眾愛卿!來!」

殿中文臣武官皆舉杯起身。

「定國將軍史昭,平定西北境戰亂有功,朕特設此宴犒勞史將軍及眾將士。在此,朕代表北陽百姓和北陽王室,敬史將軍和眾將士一杯。」

「守護北陽國土和百姓安危是臣等職責所在。」

杜靖風和史昭舉杯相對,同飲盡杯中酒。

「北陽能得史將軍這般忠貞不渝之人,是北陽之幸。」杜靖風坐回龍椅上道。

史昭拱手拘禮謙和道:「承蒙皇上厚愛,老臣甘願為北陽鞠躬盡瘁。」

「史將軍,朕跟你說的那位軍師,今日你可代朕請來了?」杜靖風突然問道。

「請來了,」史昭轉過身體,對著左後方一位著窄袖白袍的男子講道:「還不快過去給皇上請安。」

「是,將軍。」這位白袍男子雙手借住面前的桌子起身,仔細整理一番衣袍,便從桌前離開,繞過史昭身邊,走到大殿中央。

這便是軍師荀軒。

杜靖風第一眼見荀軒,只覺他眉眼如畫,薄唇微彎,面帶笑意,那一雙眼眸似乎可以低語一般。而他那眉間的一點硃砂更是惹眼,也更讓他如落入凡塵的謫仙一般,被迫捲入這凡世的喧囂之中。如此這般,卻又讓杜靖風生出一番親切之感。

然而荀軒從座位上走到殿正中的姿態,卻讓杜靖風詫異,這料事如神、運籌帷幄的軍師竟然是個瘸子?

「臣荀軒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荀軒的話語一出,殿中便出現一陣議論之聲。

杜靖風也是眉頭微皺,微愣片刻,卻又隨即輕咳一聲,讓殿中立刻安靜下來。

「軍師可曾在戰亂之中受了傷?」

「未曾。」

「那軍師的腿?」杜靖風問道。

荀軒微微一笑,便道:「臣在年幼之時雙腿受過傷,因傷口處理不及時,造成感染,這才導致腿部落下了殘疾。」

「那你的嗓子?」

「感染導致高燒不退,燒壞了嗓子。」

杜靖風輕點兩下頭,又道:「可是朕聽聞,你此前為軍醫。」

荀軒自是聽出了杜靖風的言外之意,「臣是在此之後才學的醫術。」

「哦,」杜靖風微微點頭,又問道:「朕還聽聞,你在參軍之前是個出家人?」

「是,臣還俗不足兩年。」

「為何還俗?」

荀軒沉默片刻,才道:「家師經常教導臣,要心懷天下蒼生,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臣雖皈依佛門,卻一直心繫百姓,渴望有朝一日報效朝廷。遂參軍為醫,為北陽盡一份綿薄之力。」

杜靖風聽後龍顏大悅,連連稱好,對於荀軒很是中意,更何況,這西北邊境的勝利,多半功勞在於荀軒。

慶功宴結束之後,杜靖風特意將荀軒留下,並與荀軒在一處偏殿徹夜暢談。

從行軍聊到治國,從百姓聊到國家,荀軒的言論不僅讓杜靖風認可,更是因為他毫無背景,讓杜靖風有意拉攏親近他。

這軍師與皇上第一次見面便徹夜暢談的消息立刻傳遍北陽朝堂,眾臣便更加對荀軒多了幾分興趣。

更甚者,北陽王賞賜給荀軒一座府邸,經常召見荀軒與他偏殿長談。

定國將軍史昭班師回朝第十日,杜靖風第一次召集朝臣上朝。而眾朝臣卻在這大殿之上,見到了這幾日備受恩寵的軍師荀軒,站於大殿最前面。

「眾愛卿想必也猜測到了朕今日上朝的目的,今日朕不僅要賜封軍師官職,還要與各位愛卿商討南涼一事。」

杜靖風話音剛落,殿內便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史昭雖平定了西北邊境諸小國的戰亂,但是這最大的威脅卻還沒有解決呢。

北陽與南涼的恩怨由來已久,本來前北陽王與南涼王已經達成協議,兩國不再發生任何戰爭,但是這次祁尹國的離間計,卻又破壞了兩國微弱的關係,挑起了矛盾。

「眾愛卿對於此事可有什麼好的解決之策?」

丞相李端允上前一步,「啟稟皇上,老臣有一策。」

「哦~丞相請講。」

「老臣認為,南涼敢挑釁北陽,多半是因為我朝新帝初登基,國內秩序未重新整治,再加上外敵侵擾,局勢動蕩,想要以此來向我北陽耀武揚威罷了,給皇上您一個下馬威。」

杜靖風聽著丞相的話,皺起了眉頭,這丞相倒不是像要解決問題的,而是挑撥關係的。

荀軒上前一步,站到丞相李端允身旁,拱手道:「丞相此言差矣。據臣所知,南涼此番初衷並不是趁亂侵犯攻打北陽,而是想要給祁尹國一個警告。」

丞相反駁道:「軍師又怎會知曉南涼的具體意圖,南涼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何況,南涼派兵偷襲我北陽軍隊,這不是滋生事端是什麼?」

「那北陽何嘗不是派兵偷襲了南涼軍隊?」荀軒質問道。

「你休要胡言!我北陽軍隊怎會做這種無恥之事!」

「戰爭,沒有無恥不無恥,卑鄙不卑鄙一說。勝者便為王。」

「偷襲沒偷襲,丞相又怎會知道?倒不如問問史將軍?」杜靖風道。

史昭忙上前,「回皇上,我軍並未偷襲過南涼。」

丞相衝著荀軒昂了昂頭,有些得意。

荀軒沒有理會丞相,「我朝軍隊確實沒有偷襲過南涼,而這一切,都是祁尹國的陰謀,挑撥北陽和南涼的關係。」

「你休要胡說!」丞相突然大聲呵斥一聲。

「胡言與否,皇上自會定奪。」荀軒回道。

「皇上,軍師他……」

杜靖風抬手制止丞相的話,「朕覺得軍師的話並不是胡說。祁尹國挑起我朝與南涼的矛盾,最為受益者便是他們。一旦北陽與南涼開戰,那麼我們便無暇顧及他們。如此一來他們便可以繼續猖獗。但好在,軍師料事如神,識破了祁尹國的陰謀,並且派人與南涼交涉,達成共識,這才沒有讓祁尹國的陰謀得逞。」

丞相面色閃過一絲慌亂,卻又立即鎮定下來,辯駁道:「軍師既然肯定那是祁尹國的陰謀,那南涼臨西城列兵三萬又要如何解釋?」

「臨西城為北陽和南涼商貿重鎮,兩國早就協定交由兩國商會管轄。而南涼列兵,是在臨西城城南南涼管轄的地盤內,並沒有侵犯我朝國土。」荀軒道。

「怕是等到南涼來犯之時已經來不及了。」丞相厲聲道,「臣奏請皇上,即日派兵對陣南涼於臨西城,以防南涼來犯。」

丞相話音剛落,便有幾個朝臣附議。

杜靖風的老師太傅杜翁安上前啟奏,「皇上,老臣認為,如今我朝西北大捷,國力損耗嚴重,若再次與南涼敵對,恐怕我朝占不得任何優勢。」

「太傅言之有理,與軍師想到了一起。朕也認為,如今我朝局勢,不再適合出兵,應養精蓄銳,整治國內秩序。」

「皇上!」丞相跪到地上,再次進言,「外不安,內何定啊!只怕南涼不會給我們機會。」

杜靖風臉色十分不悅地看著丞相,他不想再打什麼仗,但是這丞相卻好像在勸他打仗。

「戰爭最耗國力,朕方登基,便經歷戰爭勞民傷財,眼下西北邊境漸穩,正是恢復國力發展民生的大好機會,若是我們再與南涼起衝突,那豈不是雞蛋碰石頭?」

杜靖風動了動雙腿,將雙手放置在膝蓋上繼續道:「朕這幾日也同軍師商談過目前天下局勢,朕認為軍師的策略大可施行。我們若是與南涼停戰議和,達成和平協議,再趁機發展國力民生,壯大我朝。以後就算南涼列兵邊境,我們也是有實力與其抗爭。諸位愛卿意下如何啊?」

杜靖風言畢,眾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進言,都在等待著他們派別的領頭。

杜靖風早就習慣了這些關鍵時刻總是選擇沉默的大臣們,若不是他初登基,勢力不穩固,他倒真想把這些蛆蟲都給換了。

「既然諸位愛卿沒有意見,那……」

杜靖風的話被丞相打斷,「皇上,臣有一事疑惑。」

「丞相有什麼疑惑?」

「軍師說南涼並無意侵略北陽,這可有什麼證據來證明?」

「下官並無證據,只是分析猜測。」荀軒道。

「既無證據,那就是空口無憑。萬一南涼圖謀我北陽,這後果軍師恐怕擔待不起吧。」

「這後果,下官確實擔待不起。」荀軒冷下了聲音,「如若北陽與南涼開戰,萬一北陽兵敗,這後果丞相難道擔待得起嗎?」

丞相大怒道:「你放肆!竟敢如此貶低我朝實力,我北陽泱泱大國,怎會忌憚他南涼!」

「丞相大人,」荀軒卻又溫和恭謙地說道:「並不是下官貶低我朝實力,如今北陽國情,大家有目共睹,與南涼硬碰硬我們根本討不得半分好處。倒不如交好南涼,停戰議和,待北陽國力昌盛之時,就算是南涼怕也是不敢輕易招惹北陽。而且下官也有一事不明,還請丞相大人為下官解惑。」

丞相神色一凜,似是有些心虛,「何事?」

「不知道丞相大人為何執意要北陽與南涼開戰?」

丞相心虛,吞吞吐吐回答不上來,他心知現在荀軒與太傅的意見一致,而且皇上也是信服荀軒的計策,他一人,似乎占不得什麼好處。

「並不是本官執意要北陽與南涼開戰,要說最了解這局勢的,怕只有史將軍,史將軍對此又如何看待?」丞相將熱鍋甩給了史昭。

史昭出列道:「老臣只懂帶兵打仗,分析局勢老臣不如軍師。」

史昭都這樣說了,擺明是站荀軒和太傅的隊,丞相雖然心有不甘,卻只好硬著頭皮聽杜靖風的意思。

「既然丞相也同意了軍師的意見,那朕便派人前往南涼議和。關於使者人選,諸位愛卿可有推薦人選。」

丞相此時便不再適合進言,於是太傅杜翁安便得了利。

「皇上,老臣這裡有一合適人選。」

「何人?」

「朱荃朱大人。」

杜靖風聽著朱荃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可是太傅曾向朕舉薦的那位門生?」

「正是,朱大人對皇上忠心耿耿,並懷有一身才學,皇上大可重用。」老太傅言真意切,似是為杜靖風考慮,但是杜靖風知道,這是太傅在往自己身邊安插勢力。

他現在勢力還不穩,比起丞相,他更願意暫時依附他的老師太傅。

「那甚好!」杜靖風假裝大悅,「太傅又為朕解決了一件憂心之事,甚好甚好!朕立刻下一道聖旨,任命朱荃為典客出使南涼議和,若是議和成功,歸朝之後,朕必有大賞。」

「老臣代朱大人謝過皇上。」

杜靖風深吸一口氣,看向荀軒道:「軍師荀軒上前聽旨。」

荀軒忙拱手拘禮,「臣聽旨。」

「朕命你為輔國將軍,率領三千精兵護送使者前往南涼議和,回朝之後,朕重重有賞。」

「謝皇上,臣定當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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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望終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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