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請自來的「女魔頭」(1)
生活照舊,現世安穩,半月過去,白衫女子也好,幻夢也罷,似都已掀過,不再叫悟平放在心上,無以令他引起波瀾。雖偶爾想到還是不禁意輕笑罷、略略搖頭,
可時間最是能撫平傷口的良藥,即便有些傷口或早已深入骨髓,但從表面看來,總似好了大半。
悟平依是該吃吃該喝喝,敲木魚誦佛經默書稿,輪著自己值掃,不言不語、默默拂去寺內落葉塵土,雖瞧著尤其枯燥、卻其實也是種修行,經年累月潛移默化得淬鍊悟平內心,讓他煩悶哀苦時能平復休寧。
又仍溜去林里,他的秘密基地,有救不活的野物就烤烤打打牙祭,沒有就就著長兜美美睡上一覺,無欲無求,被青山綠水藍天圍著,呼吸皆是新鮮氣,所見皆為盎然景,小日子倒也安逸閑適、自由自在的很。
卻不想名為「烈雲騎」的金橘野馬那之後竟與他頗親近了,見著不會再跑,還反不懼得到他跟前、低下頭與他輕蹭,挨站著他睡覺,離的不遠進食,悟平撫摸它、甚至是騎上它背…諸多親昵的舉動它都不抗拒,對悟平可說是減了好多防備。
想是經那麼一遭,把他當做可以信任的生物了吧。悟平時常思索,想來想去只有這麼一個理由。
可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被信任著、親昵著,雖是匹馬,卻也因是馬而更珍貴,因動物不會惡意說謊、只親近自己願親近的,純粹、不摻雜其他東西,更不懷存目的心機,不用防備、不是虛假,悟平愛這樣乾乾淨淨的東西,
而不在乎這樣乾乾淨淨的東西是人是畜,由來什麼對他好,他對什麼好,不吝惜自己的善意,無關乎人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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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
「師弟。」
悟平已好些日沒溜出去——維那師師叔發了好大通火,悟平想著若對著干對自己沒什麼好處,便還是乖些聽話些,預備著過了這陣風口浪尖再溜出去。
於是規規矩矩、安安心心呆寺里,寺里依是平靜,生活清貧,十幾年如一日的清閑乏味、高度重複,早課早飯自由活動午飯午休晚課晚飯入睡…每日皆是不變的基調,甚至這多雲天,數著、也有四五日了。
午飯後各自返僧寮午休,悟平走在廊上,正迎面碰上其他師叔的弟子,那弟子比他后入山門,停步、雙手合十,恭敬喚了聲「師兄」。
悟平亦同樣做法,應道,「師弟」。
二人這般打過招呼便錯開、繼續分往僧寮去了。
「師兄。」
「師弟。」
…
沿道還遇著不少停下來喚悟平師兄、乃至師伯的,悟平自一一據禮應了。
他其實輩分挺高,是主持親傳、一代弟子,往前只師父、七位師叔、兩位師兄,往後卻好多師弟,乃至喚他「師叔」「師伯」的二代弟子。
……
這會兒的烏雲較晨間減了幾分,畢竟是正午,太陽最濃,其他弟子陸陸續續回了舍里,悟平也到了自己僧寮前。
然他待要推門進去,卻是鼻翼輕動縮放,眉間微皺了,伸出的手止在半空,貼上了門卻沒推。
「有人?」悟平心道。
轉將手縮了回來,腳略略抬起往左旁挪了,幾是無聲無息,爾後不動聲色從窗戶往僧寮里望,幾眼掃去,桌凳、床、木櫃、大箱,屋裡寥寥的幾樣擺設依是他離開時模樣,未有分毫變化。
可悟平並未因這表象放下心來,他推門進去,合了門,用著與平日一般無二的步調似是隨意往木櫃後走近——
透過窗戶望僧寮里,幾是一覽無餘,但還是有那麼一處死角,約莫半丈多高的立櫃后,視線只能擦邊挨過。
即使是此刻進了屋,亦無法從他處瞧見那立櫃後頭——怪當初擱置柜子時,他將位置選放偏了,輪到現在要看那後面情況,只能親身走到那處了。
然悟平並不懼,有人或無人他都不甚在意,因他非手無縛雞之力,縱是遇著突髮狀況,也自信絕有能力自保,可自信並不意味著自負,悟平十分警覺,行事謙遜謹慎,不無禮驕縱。
他只那時走到僧寮,無意嗅到空氣中漫著的股極淡的血腥味,於他僧寮旁最為濃烈,饒是如此也仍舊太過稀微,怕若不是他的僧寮、而是寺中其他弟子的,或會直接忽略過去,幸得悟平在這方面一向心細,寧肯錯殺也不願放過,
而當他進了僧寮,那股血腥味濃了幾許,便對屋子裡十有八九有人的想法,悟平更堅信了。
奈何確如悟平所想,他僧寮里恰巧真藏了個人,
在悟平由立櫃這頭向立櫃那頭,一步步接近、就要現身穿過時,一隻手突從那柜子後頭橫劈過來,五指合攏平展,目標脖頸,十分迅疾猛烈——若是毫無防備直中脖頸,絕對能叫人軟軟昏倒過去。
然悟平自不會中招,他對此早有準備。
便看悟平面色平靜、眼神一如往初,沒的絲毫慌張,後仰傾身繞過擊來的手,緊跟著、幾是同時以右腳為支撐,右腳後跟做圓心,逆時針旋轉了繞到立櫃背後、藏身在此主動攻擊的人跟前,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快的只在瞬間。
…卻看攻擊那人竟是女子,還尤其貌美、似比得許久前的白衫女子都要靚麗上幾分,悟平不由微愣,那女子亦不知為何,也些許失神,
二人而後幾可說同時反應過來,卻終是一前一後略略偏差,然便是那丁點足以忽略的偏差,悟平得了上風,又其實他早得了上風——女子有傷,那血腥味便是自她身上傳出。
「施主是誰。」
悟平道著,手下並不十分留情,但到底也不下狠手,只左手食指中指併攏了,欲點女子身上幾處大穴,以定住她、叫她暫時不能動彈,
不想立櫃后的逼仄角落,被悟平圍困,女子竟生生曲身從悟平未留意把控的疏漏處逃了出來,
隨即十分狠厲,另只手兩根手指夾了根細針朝悟平刺來,
舍內微弱光照下,但瞧那細針針頭閃過雖丁點卻能叫人打激靈的尖銳鋒芒,悟平眼角餘光瞥過那細針寒芒,立即一手抓住女子欲使針刺來的手手腕處,另只手則兩根手指併攏,在女子執針的胳臂上連點了幾處穴道,
而後橫肘重重抵上女子脖頸,整個身子成斜線傾壓上去,使之後背緊貼著僧寮屋牆,眸子則不懼得直與她的眸對上,寒意森森道,
「你可以試試是你的小動作快還是我能要了你的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