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夢(2)

第十五章 夢(2)

「傻孩子,」男子卻是愛憐低笑,手又再度覆上悟平光溜的腦袋,溫潤說道,

「在父王與母妃面前可以不用這麼懂事、乖巧,我們都知道我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一個人有多孤獨難受,不用通通堵在心裡,有什麼想的,都與父王母妃說出來吧。」

一字一句低沉而又磁性,那男子為人父對親子的疼愛皆浸在那些話里——他不僅是仁孝正直的太子,更是憐子教子的好父!

悟平感受父親的手覆在自己頭頂,溫暖從他手心由腦勺傳達腦海、流經心臟,如春雨一般予十七年來細想其實從都是形單影隻、未曾真正感到快樂哪怕是有寺中師兄弟陪在身邊的悟平乾枯裂縫的心田下了場及時雨。

……

悟平很快便忍不住了,在那話之後。

他怔了怔,眸子直勾勾盯著地,忽而就抑制不住的鼻子發酸、喉嚨發哽——

沒被捅破尚能堅持下去,如今男子那樣輕柔慈愛得說,悟平這十多年間所有積壓的委屈孤獨反是衝破桎梏、翻滾上涌了出來,堅強的泡泡一個連一被吹破炸裂,如煙花暴開般迅疾絢爛,悟平成了跌跤厲害后,鼻青臉腫、滿身塵土,總算找到哭訴處的孩子,

「哼~哼~」先是鼻子抽了抽,跟著「哇」的一聲痛哭起來,哭聲放縱嘹亮、真真切切的傷心,

「你們、你們怎麼那麼早就拋下兒子走了!兒子好想你們啊,你們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哇!」

「乖,乖,母妃知道、母妃知道。」女子擁緊了悟平,像兒時抱他那般,掌他後腦、順撫過他脊背,輕聲安慰。

男子看他們母子,目光中尤為柔和,擁住了二人,

「父王也都清楚。」低低道,而後擁緊不做聲了。

卻那一刻,一家三口相互依偎,景景幕幕,流轉其間的親情如何不叫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

悟平一通傷心過後,收了哭勢,雙眸通紅腫脹,緊緊盯著許久不見的父母,可憐巴巴又翹首期待,

小心翼翼得問,「父王,母妃,你們…你們還走嗎?」

…換來的卻是男子女子對視過、相繼冗長的沉默。

叫悟平頓時緊張了,兩手分握上男子女子的手,連連道,

「不走了?不走了是不是!啊?父王母妃,你們別走了好不好,別再丟下我,啊~?」

說著說著,便又聽哭腔——悟平今日落過的淚未見比他過去十幾年累積的還要多,可這樣真切的宣洩傷心與希望渴求卻真的是第一次了。

悟平害怕那樣的希望落空,即使他隱隱清楚這是假的,他也不當它假,願沉浸在其中。

「父王與母妃還是得走的。」

當男子用一貫溫潤的嗓音緩緩說出這樣沉重的話,悟平一愣,隨即卻開心笑了,無比認真說道,

「那兒子跟你們一起走,以後還做一家人。」

「傻孩子,」女子聽而笑了,低低道著,

「這說的什麼話?你怎麼能和父王母妃一起走?

乖~,好好活著,我和你父王會祝福你、保佑你,只要你過的好,我和你父王就開心了。只要你過的好,我們怎樣都無所謂。

我們也託了另外的人來照顧你,是故人家的孩子、那孩子很好,答應的會做到的。父王和母妃在你人生里缺失了那麼長時間,以後也會一直缺失下去,但那孩子會替我們陪伴你,晟兒。

日後你當好好對她…也不要一直抗拒你該承受的命運。」女子切切說著,好長番話、像是離別前的囑咐。怎會沒有難過不舍?只是努力強忍著不發罷了。

「我不要!」悟平隱約從那話中聽出某種端倪,那更讓他警醒,於是使勁搖頭,倔犟大喊,

「我就要您和父王,我跟你們走,其他什麼人都不要!」

女子與男子聽了見了相視過,眸里皆現出傷感、無奈之色,須臾過後,女子終是伸手將悟平一推,

「不要——!」

任悟平怎麼努力穩住,用上全身的氣力、使出吃奶的勁,那看似輕飄飄一推卻硬叫他無從抵抗,他被推遠了,眼睜睜見著父母離他遠去而他無能為力,一如當初他眼睜睜見著東宮被屠卻只能被侍衛帶出逃命。

「父王,母妃,別丟下晟兒——!」

悟平哭叫著,朝男子與女子追趕,卻是越追越遠,怎麼也追不上。

而天空中,驟時飄來他母妃的聲音,那聲音道,「晟兒,若時機到了,一定不要抗拒!」

…聲音落過,覺隱寺僧寮中,

「父王!母妃!」

悟平大喊著,猛然翻醒挺身起了,睜開眼,四周盡還是黑黝黝一片——這仍是他熟悉的覺隱寺,只皎皎月光穿過窗,令還透著依稀光亮,不是伸手不見五指。

「…是夢啊。」

悟平怔了許久,望向窗外喃喃。話中似不聞悲喜,卻其實終隱著消散不去的惆悵,

「呵,都是假的啊。」

又跟著自語,落寞嗤笑。

接著又搖頭,哼了聲嗤之以鼻,竟是對自己不屑,

「怎麼可能是真的呢?我也真是傻了。」

卻這般說著,悟平還是伸手默默摸了頭頂,眸子望的遼遠,眼一圈仍發脹發紅的赫人,

而他睡的枕頭早不知不覺叫淚水濕入枕芯,整個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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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悟平不知,有人於他前一步正做了和他差不多相近的夢,而今也是驚醒、睡不著了。

那人居在距之五十里的靖陽城裡一座不起眼的人家小宅,高牆圍了那小宅,將之與外界隔了,牆上有些翠綠的爬山虎藤蔓,牆內只簡單的正舍、偏舍、雜舍三間屋子,和個種了棵大楊柳、開了口井的小院。

——一女子此時正披著長袍站在那院里,半抬頭靜望天上一輪鉤月,皎潔絲綢般滑練的月光斜斜傾泄在她身上,叫本就極美的佳人更美的不可方物,尤是幾分聖潔更讓人只能打心底敬仰了,感受著這美而不想破壞、不生出丁點聲響,因哪怕只是微毫的異動都是對那份美的不敬與褻瀆。

「原是皇長孫啊,怪不得總覺得見過、熟悉。」

卻看女子迎著月色,忽而動了動口,輕輕說了。

悟平若在,當看得出女子正是白日才與他見過辯過的白衫女子。

而那白衫女子此刻又極長得嘆息了聲,無比悲憫同情。

深夜裡涼風習習,撩起她髮絲輕舞,女子一襲長袍在小院里站了許久,終腳步動了、反身回了院里。

夜仍深邃,可即便長夜漫漫,有人也是無心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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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家天子(朕就是這樣漢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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