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賣稿
「駕——」
悟平騎馬從霍家往靖陽城去,臨了城門,他翻下馬背牽了馬走。
近在眼前的是古樸的城牆,其上有居中高聳的城樓、懸山式屋頂,分開站著一排、統共八人披堅執銳的甲士,城樓正下即是大開的城門,又有六個同樣裝備精良的甲士分排左右兩列把守,而城門頂與城樓中則是「靖陽」二用硃砂篆刻的大字,頗顯一城之氣度,厚重又不失豪邁。
…
悟平牽馬不慌不忙進城,此刻非是什麼特殊節慶、也未額外下令加強把控看守,所以城門城樓的兵士都只是如根柱子般立著,並不需什麼一個個通行檢查,任百姓隨意進出。
悟平牽著馬走右,有些人則偏左——城門處的人流量不少,來往穿梭的頗多,大體都往自己右手邊走,便進城的走右半道、出城的走左半道,還算秩序井然。
…
靈蘊書坊離著靖陽城中心稍有些距離,悟平要去,西市是必經之路,他得穿過去再往書坊。
「三文錢還不便宜嗎?」
「給我包兩個包子。」
「這釵子啊,正是當下都喜歡的樣式,您這買回去,您家夫人一定喜歡!」
…
西市在靖陽城西,與東市並為靖陽城內兩個大集市。
悟平每每賣稿、經著西市,總能聽著見著各種繁榮——與他記憶中已是十分遙遠存在著的「集市」好像並無多大分別,
開的一丈多寬的主街,兩邊迎風飄舞著五顏六色的店鋪幌子,有固定擺攤的小販亦或挑著擔沿街叫賣的販夫。
那其間各式的叫賣聲,你一句我一句的討價還價,不時還有爭執吵鬧…真喧囂熱鬧非常,遊走著三教九流、社會上大多階層的人,
或在文人士子眼裡,這般種種頗為俗氣,叫他們嗤之以鼻不屑與之為伍,可正是這樣的市井俗氣才是萬千小民的生活日常。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吵鬧集市正是這句俗語的最好寫照。
………
悟平費上片刻到了靈蘊書坊,靈蘊書坊開在稍稍偏處,坊內立六大個紅木書架,賣各類書籍字畫和與之相關的文房四寶,他到時但見坊里門庭若市,堵了很多人,圍著那穿青色長衫、書生氣與生意人精明具有的鄭掌柜問東問西。
「嘆然居士的書還沒到嗎?」
「快了快了。」
「我等要看新武俠!」
「好、好,出了新書第一時間通知各位。」
…
悟平耳聰目明,聞聽坊內圍著的人雜七雜八提到「嘆然居士」「新武俠」,他心裡沾沾自喜、偷偷著樂,
便將馬韁繩栓在書坊前的老樹樹榦上,背著包裹走了進去。
「鄭先生,小子來了。」
悟平在人群外喊道,微微彎腰作揖。
被圍了幾層的書坊掌柜聽到有人喊他,再看來人,那書坊掌柜陡的雙眸一亮、精神一震——他正愁怎麼應付這些人呢,正主就來了!
「讓讓,都讓讓。」
鄭掌柜由是立即撥開了堵上的人群,朝悟平走來,一舉一動溫煦和善、十分客氣,「小友來了,請到內堂一敘。」
悟平也不居傲,由來別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隨鄭先生意。」他道。
「我的馬就還拜託店裡人幫忙看管下了。」
「這個自然。」鄭掌柜應,「紳和」跟著叫喚小廝。
「掌柜。」立馬便有個看起來才不過少年的年輕人應了,到了鄭掌柜跟前,「掌柜有什麼吩咐?」
「去把小友的馬牽了帶後院去,像以前那樣,好好看管。」鄭掌柜道。
「是,掌柜。」那小廝點頭。
……
悟平遂隨鄭掌柜到了後堂,有夥計奉上了兩杯上等綠茶,悟平也不欲多的寒暄來寒暄去,直接將包裹解下把書稿拿了出來、放到桌上,與鄭掌柜說這新的兩部作品。
鄭掌柜聽了稍稍幾分猶疑,「《白蛇傳》?神鬼異志?」
「嗯。」悟平點頭,「這是我家公子試寫的新類型,先生若是懷疑猶豫,可將價錢給的低些,亦或我拿去別的書坊賣掉。」
「啊不是,」鄭掌柜聽了悟平說法忙解釋道,
「小友誤會了,小友公子嘆然居士的作品鄭某自是信得過,只是嘆然居士筆下一貫是武俠,這~忽而換作神鬼異志,鄭某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那些買書的人…畢竟做生意…小友也知道。
但『嘆然居士』就是金字招牌,小友也別去別處,就賣與我家算了。咱們依舊老規矩,靈蘊書坊獨家發行,我給小友、四百兩吧,四百兩,小友覺得如何?」
悟平笑道,「可以。我家公子說了,靈蘊書坊的鄭先生是個正直講信譽的生意人,開價不會虧待了他。」
「…哪裡哪裡。」鄭掌柜一愣,撫上了頜下一撇短胡,頓了頓略略抬高了聲說道,
「嘆然居士真是謬讚、折煞老夫了,老夫哪當的起『先生』二字,居士才是真先生。
小友也別再叫鄭某『先生』了,整個大漢靈蘊書坊許許多多家,鄭某不才、不過是靖陽城中靈蘊書坊的掌柜罷了,小友叫鄭某『掌柜』就是了。」
「鄭先生不該過謙,」悟平緩緩笑著,仍是打起「我家公子」旗號,與人客氣,與己客氣,
「我家公子說了,書坊的掌柜也是腹有詩書、是個讀書人,自然該稱聲『先生』。小人不敢違逆了公子意思。」
「…那好、那好,」鄭掌柜頓了頓,不再拘泥於稱謂問題,叫人拿來了契約文書,
「便請小友在上面簽字吧。」
…
「先生怕是忘了,」悟平卻道,不急不緩,沒拿筆沒用墨,只是大拇指壓向硃砂,而後移到紙上按了個鮮紅的指印,
「我只是小廝,不識文斷字自也不會寫。」
「…哦」鄭掌柜一愣,反應過來連連笑道,「是鄭某忘了、鄭某忘了,小友莫怪才是。
還請小友轉告您家公子,就說鄭某很敬仰嘆然居士,十分想與之一見。」
「先生的意思我會傳到。」
指印落了,合約成了。悟平也不管這個掌柜真忘與否、試探與否,他只淡淡道,不卑不亢,
「只是我家公子性清靜素來不喜露面,他是否願與先生一見我就不清楚了。」
「傳到即可,傳到即可。」鄭掌柜只笑,拿起那薄薄一紙文書看了看,命人取了五張銀票與悟平,三張一百,兩張五十,皆是大漢全境都可用的寶豐亨錢莊銀票。
悟平收了銀票與鄭掌柜告別,離了書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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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稿既賣,揣回四百兩巨款,便該趕緊返回寺里,免的師叔看他人長時間不見,又把他說上一通,悟平對說教是不懼的、只覺得有些麻煩,而他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便騎了馬,稍稍加快了速。
不想計劃趕不上變化,悟平來時還未有,回去竟聞著股十分誘人的香氣——肉香,比勾魂攝魄也差不上幾分,
那芳香誘著悟平鼻子一抽一抽,叫他食指大動,不由在名叫「咸福居」的食肆前勒馬駐留。
而那食肆門前迎客的夥計十分機靈,見著有人似有意向,便快步走上前問,
「客官,可要用飯?」
「用吧~」悟平嗅著味,情不自禁下了馬,
那夥計一笑,「好嘞~,客官裡面請,您這馬啊,就栓在旁的大石上,小的給您看著、您放心好嘞~」
「嗯嗯,嗯嗯。」悟平已無什麼心思答他,哼著哼著往店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