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至於塗思本到底講了什麼鋒北後來差不多都忘了,大多都是再用不同的辭藻堆砌,表達對他們力戰城衛軍的讚揚,他剛開始還聽了聽,後來發現越來越沒有意思,只好專心對付玻璃杯的啤酒。
後來他這啤酒還沒對付完,唐從筠就成為了他要對付的對象,那貨被拉上去和廢話一堆的總首領一起發表感言,又被各個桌子灌了一堆酒,徹底結束回來的時候腳步都有些虛浮。
散場了鋒北架著醉貓出門,剛想和塗思本說說自己還有些話沒有說,就被那人一個「不會打擾」的眼神趕走了。
腦補的天才。鋒北在心裡道,實際上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把唐從筠一把塞進了機械車裡,親自當司機且公車私用把自己和那人一起送回了家。
黑暗中他們兩個人疊得很近,鋒北剛想伸手去拍拍管家,卻發現自己為了架住某位指揮官壓根沒手有空,於是…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像個弱智一樣對著唐從筠的手環低聲喊了幾聲,讓管家替自己開門。
還沒來得及去拉開門,那醉貓就好像是恢復了一點意識,抬起腳對著可憐的門就是一腳,踹開一條通道又軟癱成喝高模樣。
鋒北:「……」
雖然心中已經把喝高了有暴力傾向到底是不是神經病過了幾百遍,但鋒北還是把暴力本人抬回了房間里,順便用腳帶上門。唐從筠被他放在了沙發上,手上的管家自動跳下來替他們開燈。
就在機器人離開的下一秒,鋒北轉身尋找毛巾的一瞬間,倒在沙發上的人像是活了過來,不由分說從背後帶住了鋒北,重心后傾疊羅漢倒在軟沙發。
「…少爺,你到底是想摔死我啊還是想壓死自己啊,讓我起來,我去給你拿毛巾。」說著,鋒北欲直接起身,腰上充當桎梏的手想故技重施偷襲,可招數這種東西一次用了就沒第二次的機會,鋒北一瞬間雙腳落地站穩,以這個彆扭的姿勢回過頭拍了拍唐從筠的臉。
「別走,小北連個占我便宜的機會都不想把握嗎?」前半句話說的時候還有點含含糊糊,後半句像是清醒了不少,下了套等著人跳的語氣。
「沒醉就少裝蒜,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喝了兩大缸子。」
鋒北總算是看出來這人釀的一肚子壞水,可露過馬腳的人不樂意——哼唧者轉了半個圈,頗有要是人一走就會掉下去的威脅架勢。
「你想要什麼?」鋒北果然沒有離開,徹底轉了個方向,正對著唐從筠,用手扶住他俯下身去擦著鼻尖道。一雙過去只有夢中才會出現的眼睛正盯著他,唐從筠不由得手上力道加大兩分。
明明沒有到喝醉的地步,他面對著鋒北這問句卻一時間忘記了要說什麼,酒精衝上大腦,第二次把人拉回了沙發。
「嘶。」
後背摔在軟電商,但因為有舊傷而生疼。鋒北皺著眉冷嘶了聲…準確說應該是半聲,剩下的半個音節還沒有說完就被唐從筠徹底堵了回去。綿長又兇狠的吻盡數落下,鋒北手游向他后腰,狠狠掐了一把才讓人鬆了些力道。
「不就是一個吻嗎,你想要難不成我還不能給你,這麼凶做什麼。」
低啞聲音裹著他的氣息,一鑽進唐從筠的四肢百骸,酥麻一鼓作氣竄上頭頂,他意識模糊地想:或許現在才是醉了。
火一把燒過了時間,隔著兩個人的紗在灼熱呼吸下不堪一擊,瞬間就化成了灰燼/
不過火還沒有燒到哪裡去,僅僅停在了第二顆紐扣。唐從筠勒在人腰上的手多半是用力過度,一下碰在了該死的舊傷上,鑽心的痛感讓鋒北肌肉繃緊一瞬間,而這短短的一瞬間,依然被察覺到了。
「…對不起。」唐從筠像是磕了鎮定劑,酒一下全醒了,手上的動作瞬間停下來,坐在人家身上遞去一句道歉。
「你對不起什麼勁兒,又不是你弄的…」
鋒北剛想誇大一下疼痛「欺負欺負」他,沒想到那人來了句沒頭沒尾的道歉,手落在空中半晌又擺擺手不在意,不和醉鬼計較,即使醉鬼是裝出來的。
不在意先生的手還沒來得及落下,就被重新勒住,他不理解地看過去等待個回應,而就在他這十分萬分不理解的目光下,唐從筠幾乎是從嗓子眼擠出了一句話:「我要他們也被割個千百條傷。」
聽得鋒北渾身一激靈,他直覺不該被這點凶煞的嘴舌功夫嚇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唐從筠現在說的這話,卻讓人莫名生出了森然恐懼。
森然恐懼在凶神惡煞本人面前大概也就只能算一瞬間的猛獸,鋒北轉瞬間就恢復神情正常,拍了拍唐從筠的背,特心大道:「也沒多大的事,這不是還會喘氣嗎,又沒少胳膊少腿的。」
唐從筠像是從他這句話里聽出了什麼關鍵點,一雙灼灼的眼睛紋絲不動地盯著鋒北的輪廓,手捏成拳頭,指甲掐進了手心才忍住要脫口而出的話,深吸一口氣盡量委婉道:「你很久以前說過不怕死,我很佩服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
這話明顯已經不是開玩笑的或者諷刺的範疇了,鋒北摸了摸鼻子剛準備認真作答,沒想到話頭又被那人自己接過去了。
他近乎於自言自語道:「我模仿了你九年,什麼都學得會就是這一點學不會,可能自始至終我是個懦弱的人,因為懦夫最會恨自己。」
「不過這也沒有什麼,懦夫也有懦夫的方法,」唐從筠的目光閃爍后再次落到鋒北身上,幾乎是冷靜又凄涼的腔調道:「小北,你知道他們看著我的時候我有多害怕么?但一想到他們站在我身後把我當靠山的時候,我又不敢怕。」
他們是誰不言而喻,而這些他們,以及在些許微不足道的酒精催促下唐從筠說出的這些話,都能在鋒北的心裡劃上一刀又一刀。唐從筠看了看鋒北,似乎是習慣性地不準備獲得什麼回應,隨便擺了擺手:
「算啦,晚上說什麼不開心的,一早上起來這些都過去了。」他道,手已經再一次攪到了鋒北身上,重新拿起之前沒有耍完的酒瘋。
鋒北半眯著眼睛盯著他很看了一會兒,他看著唐從筠和他身上那僅剩的幾顆扣子對抗,怎麼也解不開,唐從筠的手倒像真喝醉了——試了好幾遍,硬是沒有一次能打得開,終於準備放棄改用暴力拆解的時候,鋒北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唐從筠呆愣愣抬頭看向他,接著就被他放倒在沙發上,鋒北的手撐在他兩肩側,兩人之間撐出了個空隙。
他頭髮確實長了。在這樣的視角下,唐從筠如此想到,主動湊過去想在人唇上留一個吻。
沒想到被鋒北重新抬起的手攔住了,一根食指豎在他唇邊,轉而貼近兩分一張過去只會在夢中出現的臉放大百倍擺在唐從筠的面前,不過鋒北說出的話,可就沒有那麼溫柔迷人了。
「你說你恨自己,實際上你恨我,」鋒北說到這裡停了一下,觀察了唐從筠逐漸凝滯的表情咬咬牙道,「對不對?」
「對不對」砸到了唐從筠的頭上,他莫名地心中打亂,幾乎是本能反應地給了否定回答,說出口之後才發現自己無形之中又說了一次慌,似乎在漫長的時光之中,撒謊和客套已經成為了他一輩子的盔甲。
「不,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恨你。」唐從筠連忙擺手,可說著說著他覺得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連忙拿手去擦,可擦著擦著就跟不受控制了似的,淚痕只會越抹越大一塊兒。
「你當然有理由恨我,我把上一輩的擔子無形之中全扔給了你,我還一聲不吭去成就自己的使命感。」鋒北生氣不死人似的還添了一把火,又俯下身在人嘴唇上輕啄兩下,掀起眼皮,「我說得對不對?」
「……」唐從筠低著頭,手指扣住鋒北那已經算得上半個大開的衣襟,就像是在忍耐著什麼,一時間安靜得一根針落地都能聽清楚。
半晌,唐從筠終於像是堅持不下去了,他發力一把拽過鋒北,把人和自己換了個位置,但小心翼翼攬住了鋒北的腰,沒讓任何東西硌到舊傷處,紮起的頭髮已經被剛才一通折騰散得不成樣子,落下的髮絲在如此之近的距離里擦過鋒北的頸窩,搔得陣陣細微癢意。
「你說得對…我就是恨你,你聽到這個答案滿意了嗎?小北。」緊閉眼睛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要把多餘的情緒重新憋回去,但再次睜開眼睛時,那些稱得上濃墨重彩的東西壓根都沒有消失,看來是無功而返了。
「小北,我知道你很聰明,之前我不能說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如今以楠死了,這個『第一了解』應該算是我的了。」他道,「我這麼些年很懦夫地回想,如果我當年也這麼了解你會怎麼樣,是不是一切還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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