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逢魔
「佩服你們的勇氣,這太陽都快下山了你們跑墓地那種地方做什麼?」
我翻了下約車訂單,原來設的目的地是教會沒錯啊?
不過這開場白怎麼聽起來有點熟悉?
這次我坐在前座,就扭頭去看司機,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司機那誇張的彩色花臂。
他怎麼又活過來了?
愛麗絲見我沒說話,剛想開口,就被我用噤聲的手勢制止了說話的慾望。
「佩服你的勇氣,這太陽都快下山了你還敢拉乘客去墓地那種地方。」我早上才聽過行車記錄儀里的音頻,對於我自己說了什麼還算有印象。
「別想著嚇我,我見過惡魔的。
果然是他死前和我的那一段對話。也難怪他身上的惡魔氣息微弱到讓我難以察覺,是今天才形成的怨靈吧。
窗外的斜陽撕開殘破的雲彩,漏下血紅色的餘光,讓天空下的事物淋上一層沒有溫度的暖色。J國的驅魔師喜歡把日落月升、晨昏交替的時刻叫做逢魔之時,迷失在人間的怨靈會在此刻顯現。
而這種現象並非僅僅只在東方出現。小時候在家裡看《小獵人必看的500個惡魔故事》里我就讀到過相關內容,說C國一個小學生髮現同學每天都會重複從六樓跳下的故事。
我想起父親對崔西和我解釋這種怨靈的時候,形容成,就像一個無限循環不斷重複的遊戲,但是每一次流程打到最後都是死亡的壞結局。
「不能救贖嗎?」年幼的崔西抬頭問父親。這些惡魔畢竟不是從深淵中誕生的,他們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就這樣直接驅魔未免過於殘忍。
父親搖頭道:「他們的死亡是既定結果,我們沒有可能改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
我自然也沒有救贖這個司機的能力,但是他死前的這一個小時可以讓我了解到一定的信息,比如確定這些十字架事件是否是新月吸血鬼所為。
「你之前是不是還在晚上拉過一個十分吸引人的女性乘客前往教堂?」這種惡魔我之前並沒有遇見過,所以對它的種種特性都沒有把握。所以我並沒有按照之前的對話,想要試試這個必死遊戲有沒有其他的劇情分支。
司機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怎麼知道?」
這就還好,看來他並不是非要按照原樣一條路走到死,也許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那個死法是必然,但是之前他還有一點自由活動的空間。
我思考著怎麼樣才能獲得更多崔西從家裡無法查到的信息。
「兄弟,聽著,你既然見過惡魔,那應該也知道惡魔的可怕。」我摸出之前從守墓人那裡拿的馬鞭草與迷迭香粉末,遞給司機:「這些是可以辟邪的草藥,你含在嘴裡。」
他因為正在開車,所以只能用餘光看了看那些東西,有些嫌棄地說:「E國佬,你該不會是偷渡過來賣葯的吧?」
「我長得這麼一身正氣,你居然說我是來賣葯的?」我皺眉道。愛麗絲在後排聽了沒忍住笑,捂著嘴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
他偷偷看了一眼後面的愛麗絲,突然正氣凜然地問道:「你是拐賣美少女的人販子?」
我連忙揮手制止他的臆想:「別瞎說啊,我不是的。」
「紅髮女孩,」他沒理我,徑自對著愛麗絲說:「他是不是騙子?你家在哪裡啊,有沒有別的大人?」
「沒事啦,謝謝你,他是我朋友。」愛麗絲笑著對司機點了點頭。
「女孩子晚上出門一定要小心一點!你別看我手上紋了花臂,其實我是個好人。」不對啊,閑聊什麼的快停一停啊!不要浪費我有限的提問時間了!
「兄弟、兄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話題引了回來:「那個女人,你把她拉到教堂的那位,大半夜的,你就沒有覺得一點好奇?」
既然司機會對神父的驅魔行為感到好奇,並且不畏懼惡魔也要強行圍觀,這應該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對於那個神秘的迷人女性,就沒有想要了解更多?
司機想了想,回答我:「她似乎對教堂十分熟悉,直接就從側門進去了。我倒是有點好奇的,可是我把車停在教堂旁邊,抽了好幾根煙她都沒有出來,我想也許她是不是直接在教堂里過夜了,於是就離開了。」
沒有出來嗎?
也對。傑克神父身死之後又被釘上了十字架,可能也是她所為。這麼說她應該是從墓園離開的。
那個該死的守墓人老頭,要不是那天晚上他跑去教堂里過夜了,肯定會有更多線索的!
「怎麼了?」司機見我皺著眉頭在沉思,調笑道,「那該不是你認識的人吧?」
「不是。」
我正思考著應該怎麼樣繼續提問,忽然覺得身體被猛地帶偏,好像是司機突然打了個很大的方向,車子開始側翻,我的頭狠狠地撞到了玻璃上。
怎麼回事?
我不得不用秘法強行讓失重和眩暈的感覺剔出頭腦,但是已經來不及逃出在劫難逃的計程車了!
為什麼車禍也是這個司機的死亡結局的必經節點?
但是這一次沒有上一次那麼幸運,由於我錯誤地把手腕撐在車頂,翻車的時候劇烈的震蕩讓腕骨扭傷,我能明顯的感受到力不從心。
車窗玻璃碎了我一臉,我又頭朝下的被一堆安全氣囊給包圍了——還好脖子沒有被扭到。
糟糕,後座還有個愛麗絲!
多虧家傳的自愈力,昨天晚上被玻璃渣劃破的傷口已經痊癒,可我不得不再一次從破碎的窗口爬了出來,鮮血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染紅了我新換的襯衫和外套。
該死的,一會還要去找弗拉德,這樣子他肯定又要陷入和自己的渴血本能鬥爭的狀態了!
「愛麗,愛麗,你還好嗎!」我半跪在後車窗旁邊,已經盡到緩衝作用的安全氣囊被碎玻璃劃破,逐漸泄氣,發出吱吱的怪響。
「崔斯……」看起來她還有意識。
我把那些殘破的氣囊皮剝開,脫下外套墊在窗框,終於摸索到她的手:「你準備好了嗎,我現在拉你出來。」
「好。」
把愛麗絲從車窗里拖了出來,她似乎並沒有怎麼受傷,只有部分衣服被劃破,露出裡面白皙的肌膚。
我只好把外套拎起來,抖掉玻璃碴披在她身上:「你自己拉拉鏈。」
有淡淡的惡魔氣息彌散在空氣中,但是和昨晚從那個女人身上感受到的完全不同。
這次車禍究竟是因為這個新的惡魔所為而產生的突發情況,還是這個司機的死亡必須經歷的一次重大轉折?
那個司機的屍體或者說昏迷的司機,再次不見蹤影。
要是有能夠定向定位惡魔的儀器就好了,不過聽說這種儀器就算是海辛家,也只有幾個老人才有,他們還像個寶貝一樣藏著掖著從不拿出來使用。
真是麻煩。
我掐了掐鼻樑,覺得有點心煩意亂。面對惡魔的我,竟然會第二次失敗,還差點害得無辜的愛麗絲受傷。
「崔斯,你在流血……」愛麗絲已經把我的衣服穿好,皺著眉關心的碰了碰我的胳膊,眼神里有些驚恐:「頭上也流血了……」
我用衣服蹭了蹭:「沒事,一會就好了。」
看著她有些散亂的紅髮,我嘆了口氣:「還好你沒事,要不然真丟我這個獵人的面子。」
「剛剛到底怎麼了?」她抬頭問道,「剛剛明明路上沒有什麼,那個司機為什麼要突然大轉彎,像是要閃避什麼一樣?」
我搖了搖頭。對於這種反覆重複自己死亡經歷的怨靈,我真的沒有任何經驗,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經歷這樣的事。
事到如今,只能先去教堂找弗拉德和神父他們會合了,先去看看那個可憐的倒霉鬼和神秘的詛咒木楔吧。
我脫下襯衫,又擦了擦身上的血跡,然後把襯衫丟到了一旁的灌木叢里。
愛麗絲難以置信地望著我:「你在做什麼?暴露狂的本性突然爆發?」
我被她說的臉上有點燙有點癢,只好抱著手臂說:「弗拉德那傢伙……看到鮮血就會變成怪物的。」
她一臉的震驚幾乎是瞬間轉變成為一副: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的神秘笑容。
她為什麼不改名叫蒙娜麗莎啊……
愛麗絲保持著她神秘的微笑,脫下我的外套:「我覺得還是你更需要你的衣服。」隨後她的視線似乎掃到了我的脖子左側:「那是什麼?」
「啊,」我套上外套,用手捂住弗拉德的牙印——那個咬痕就算已經痊癒,也仍然留下了猙獰的傷疤,「那是勇者斗惡龍失敗的記號。」
「拜託,那個咬痕我看一眼就能理解發生了什麼好嗎?我說的是你鎖骨上那是些字寫的是什麼啊?」她插著腰,歪著頭打量著我。
「那是……勇者幼年斗惡龍失敗的記號。」
愛麗絲挑起了眉毛,有點不可置信:「如果你說的勇者斗惡龍是泡到你的吸血鬼室友,那麼勇者幼年斗惡龍,難道是你前男友的事情?」
所以這女孩一直以來的神秘微笑都是在腦補我和弗拉德之間的曖昧關係嗎……真是可怕。我拍了拍她的頭:「胡說八道,高中生腦子裡整天的都在想些什麼。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弗拉德那傢伙應該只是很少能遇見朋友吧,他身上的氣質就如同他如影隨形的玫瑰花香氣一樣,雋永而孤獨。所以偶然間遇到我這個還算投緣的、又能一起開黑打遊戲、又能一起獵殺惡魔的慫包獵人,就產生了莫名的親近感而已。
那我呢?
「你還狡辯,你就是自己看不清你自己!」愛麗絲不滿地大聲說。
「走了走了,我們趕緊去教堂吧。」得快點終結這個話題。我拉好拉鏈,自顧自地沿著公路往郊外教會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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