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麒門之變(下)
一時之間,吳紙鷂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變故。手中的白鵲彷彿是死了一樣,連掉落一旁的劍鞘都在一瞬間布滿了裂痕。
蕭瑟的晨風吹過,撥開了因一夜戰鬥而起的薄薄陰霾,曙光從遠山後面慢慢滲透出來,燦爛得像是在嘲諷眼前慘烈的一切。
吳紙鷂愣在原地,陣陣寒風從身後吹來,撩過她耳邊的頭髮,帶著一絲不尋常的聲音隨風掠過了她的耳畔,驚起了她混混沌沌的意識。過度緊繃的神經讓她有些反應過度,她迅速地回頭,順手就將已經銹了的白鵲擋到了自己身前。
那動靜的來源卻只是一隻家養的小狗,小狗灰頭土臉的,全身都是泥,四隻爪子上還沾著血。吳紙鷂愣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去檢查這隻突然出現的小狗。
這小狗很正常,沒有被人動過手腳的痕迹,身上不帶邪咒,也沒什麼不善的靈力和氣息。吳紙鷂放下心來,蹲下身子把小狗從地上抱了起來。
小狗很乖,被一身殺氣的陌生人抱著也沒有怎麼掙扎,只是嗚嗚咽咽地低叫著,胖乎乎的身體在吳紙鷂手中不斷發抖,兩隻烏溜溜的眼睛里也全是驚恐。
吳紙鷂看了看它沾著血的腳,並未發現什麼傷口,於是便放下了它,然後循著它來的方向無聲地走了過去。
小狗是從屋后的一條隱蔽山道上過來的,這條山道直通半山腰的一片院落,那裡是千麒門安置客人的地方,前一晚沒能離開的賓客應該都在那裡。當然,前提是他們還活著……
吳紙鷂從陡峭的山岩上一滑而下,到了院落門口才堪堪剎住腳步。高高的院牆擋在吳紙鷂面前,院牆那邊靜悄悄的,什麼動靜都沒有。
吳紙鷂提一口氣,壯著膽子繞到了院子正門口。
面前這扇高大厚重的木門並沒有被閂死,吳紙鷂輕輕一推就推開了,門軸轉動,發出沉悶綿長地嘶啞鳴叫,聽得人牙根子發癢。吳紙鷂跨入門內,但隨後又被一股濃烈的霉味衝出了門外。
猛烈的異味侵襲讓吳紙鷂兩眼發暈,她掩著口鼻,喘著粗氣,胃裡不住地翻湧。扶著門外一棵還未復甦的無名枯樹,吳紙鷂默默攥緊了拳頭。
雖然只看到了一眼,院中發生過的一切還是給吳紙鷂帶來了莫大的衝擊。寬敞而莊嚴的院子里橫七豎八地倒著二三十具支離破碎的屍體,吳紙鷂沒來得及看那些屍體的臉,但從瞥見的幾件衣服還是可以判斷出這些人的身份的,這裡倒著的就是前一天晚上參加宴會的那些人中的一部分!
或許是徹夜惡戰的緣故,吳紙鷂本就有些頭重腳輕,下山路上的墜落感更是加重了這種感覺。狀態不佳的吳紙鷂受到這樣的衝擊,一時之間很難招架,靠著枯樹緩了半天都沒能緩過來。胸口堵得緊,一口血氣卡在胸間不上不下,讓吳紙鷂覺得自己隨時可能會被血氣撐破。
不過這種感受並沒有維持太久,吳紙鷂很快就將那口血氣咳了出來,黑血混著些許相對鮮亮的血液衝出了喉嚨,帶走了些許窒息感的同時也讓吳紙鷂眼前更加黑暗了幾分。
吳紙鷂還能勉強站住,眼下她最該做的事就趕緊抽身。吳紙鷂自己也有了這樣的想法,她已經不想在這個泥潭裡攪和了,至少不是以這種眼見著就要暈倒的狀態來攪和。
然而,在吳紙鷂打定主意要撤退之後,她那僅剩的一絲絲力氣也消耗殆盡了。腳往前邁出一步,身體就不受控地往前栽倒了下去。
吳紙鷂沒覺得摔得有多疼,只是眼前一黑就失去了全部的知覺。迷迷糊糊之中,吳紙鷂覺得有人拖起起了自己的腳,拽著自己走上了一段十分崎嶇的山路。
強烈的不安讓吳紙鷂強撐起了一絲意識,她睜開了眼睛,發覺自己躺在一塊木板上,有一個身材修長、披散著半長捲髮的男子正拽著系在木板一頭的繩子把自己往一座更高的山上爬。
吳紙鷂現在只想下山,見這來路不明的人把自己往山上拖拽,早已沒了力氣的四肢竟重新恢復了直覺。趁前面的還未有所察覺,吳紙鷂撐著木板的邊緣翻了下去,身體經過幾番碰撞,最終卡在了一堆碎石之中。
方才撐著身體翻下木板時用的就是吳紙鷂最後的一點力氣,落入嶙峋碎石中之後吳紙鷂便再起不能,她睜大了眼睛,意識漸漸清醒,但四肢卻始終沒法動彈。太陽東升,燦爛而刺眼的陽光鋪滿了吳紙鷂身邊的一整片山,刺得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吳紙鷂突然後悔起來,後悔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撤退,她不知道自己這種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再死一次會被送到哪裡去。那個拖拽著她前行的人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躺在山石上的她能清晰地聽到那人的腳步聲,那腳步聲不緊不慢,敲擊在碎石間,聽得吳紙鷂漸漸絕望起來。
「老實點。」
那人走到了吳紙鷂面前,高挑的身形擋住了所有陽光,讓吳紙鷂刺痛的眼睛得到了解脫。吳紙鷂看像眼前這個人,意外地發現眼前這人的樣貌十分出眾,一看就不是炮灰龍套或者路人。這人很高,少說也有一米九,半長的黑髮是卷的,軟軟地垂在肩頭,額前的幾綹碎發垂在眉心、眼前,讓這一張比楊絮無還要禁慾的臉頓時就多了那麼幾分色氣。
如果吳紙鷂此時不這麼狼狽的話,她肯定會擺出自己最端莊的姿態對這人問好,但此時的她明顯沒有那個心境。聽到這人居高臨下式的警告聲之後,吳紙鷂騰地就火了,她沖這人冷笑了一聲,「名譽天下的千麒門竟是如此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此次著實讓我開了眼界了。」
那人並不為這話所動,默不作聲地背起了吳紙鷂,悶聲悶氣地繼續往山上走。
吳紙鷂動彈不了,也不知道這人究竟想做什麼,百無聊賴之中竟自顧自地跟著人攀談了起來。這人穿的衣服上綉著跟其他人一樣的麒麟,但是顏色不一樣,千麒門弟子穿衣服的都是白底綉金紋的,掌門穿的是黑底綉金紋的,但眼前這人穿得是藍底綉金紋的,如果說顏色深度決定地位高度,那眼前這人在千麒門的地位可算是不低了。
「這位哥,你在你們門派什麼身份啊?」
吳紙鷂彷彿忘了自己的窘迫處境,體力還未恢復就又吊起了那有些賤兮兮的腔調,沒皮沒臉地跟眼前這人嘮起了家常。
這人不是個壞脾氣,聽到吳紙鷂的問話之後不僅沒有露出半點不悅的神色,反倒在別過頭瞥過吳紙鷂的臉之後給出了很老實的答覆。
「我叫杜宇萊,常與外界來往,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他說。
聽到這話,吳紙鷂不由得一愣。杜宇萊她是知道的,那個掌握了千麒門多項重大事宜的二把手,她第一次去國都時這位二把手的曾孫子杜輝還找過自己的麻煩……
想不到那個杜宇萊居然有這麼一副好看的皮囊,比他那個一腔熱血的後代俊美得不止一星半點啊!吳紙鷂忍不住捏緊了拳頭,心裡竟多了一份忐忑。
不過好看歸好看,貪戀美色的吳紙鷂還沒有膚淺到會因為一個人的外表而失去理智。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將自己遇到杜輝的事情講述了出來。末了,她還不忘問杜宇萊:「想不到我們還挺有緣,你說是吧?」
杜宇萊沒有說話,仍舊默默走路,絲毫不考慮被晾在一旁的吳紙鷂會不會尷尬。好在吳紙鷂也不在乎這些,杜宇萊不在這件事上搭理她,她便去問別的事。
「你怎麼不御劍?」吳紙鷂動了動膝蓋,抵了一下杜宇萊掛在腰間的佩劍。
杜宇萊仍舊平靜,回道:「這山已經被人控制住了,御劍會暴露行蹤。」
「嗯?」吳紙鷂當即更加振奮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這山上有西疆的人,落到他們手裡,我們也會落得一個掌門那樣的下場。」杜宇萊解釋道。
「也就是說,你跟那些西疆人不是一夥的了?」吳紙鷂攀著杜宇萊的肩膀往上爬了爬,兩眼放光地看向了杜宇萊的臉。
杜宇萊歪了一下脖子,避開了吳紙鷂堵上去的臉。「你恢復了?」他問。
吳紙鷂動了動手腳,「嗯……,打架的話可能有些吃力,但走路的話應該沒問題。」
「哦。」杜宇萊應了一聲,然後果斷地將吳紙鷂放到了地上,「那你自己走吧。」
「行吧,」她道,「我自己走。」吳紙鷂雖然有些後悔,但也沒有多矯情,活動了一下手腳之後就跟上了杜宇萊。
「你要帶我去哪裡?」吳紙鷂看著眼前茂密的叢林,心中滿是疑惑。
杜宇萊也不回頭看她,清冷的目光定定地注視著眼前蜿蜒曲折的山路,不流露半點情緒。吳紙加快了腳步,追到了杜宇萊的身邊,繼續問道:「我們不該往山下走嗎?為什麼要往山上去?」
杜宇萊悶聲趕著路,沒有看吳紙鷂的意思。被無視的吳紙鷂壞脾氣當時就上來了,想也不想地就停了下來,然後轉身面向山下,裝腔作勢地說道:「你們自己玩吧,我不想摻和你們的家務事了。」說罷,吳紙鷂便往山下走了去,她身後一直靜悄悄的,杜宇萊並沒有跟上來攔著她。
走了幾步之後吳紙鷂終究還是沒有敵得過自己,她停了下來,然後回頭看向了杜宇萊的方向。杜宇萊站在原地,冷著一張臉,瞪眼看著吳紙鷂,眼眸中仍舊沒有什麼過多的情緒。
「你到底告不告訴我事實真相?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麼都不喜歡說人話啊?」吳紙鷂被吊得有些不愉快,一時之間沒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脾氣,張口就吼了出來。
到底是個仙人,吳紙鷂這一怒吼直接震得整座山都抖了幾下,山間激蕩起一陣靈力潮湧,塵土飛揚間,一直都沒有表情的杜宇萊都皺起了眉頭。
吳紙鷂一個箭步折回杜宇萊面前,反手一抓,提起杜宇萊的衣領,將杜宇萊狠狠地抵到了一旁的樹上。杜宇萊雖然高,但被吳紙鷂提住衣領之後還是有些腳尖不著地。
這種小個子舉起大塊頭的畫面略微有一些滑稽,若是擺在心性不定的人身上,那麼那人鐵定會惱羞成怒,說不準還會抓住吳紙鷂的手掙扎著撕扯一番。但是,杜宇萊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並沒有反抗的意思,狼狽而順從地看著吳紙鷂。
從現實進入這個世界,對於這裡的一草一木來說,吳紙鷂好歹也算的上是更高維度的生物。一次兩次的被動還好說,吳紙鷂不是個小氣的人,忍得了這樣的委屈。但是從頭到尾一直處於被動,連沒有姓名的配角都能牽制她,這樣安排就不是吳紙鷂能接受的了。
吳紙鷂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杜宇萊的衣領在她手中收緊了一寸,勒住了杜宇萊的脖子。杜宇萊的實力在千麒門掌門之上,簡簡單單地掐脖子並不能給他帶來多少威脅,但因為吳紙鷂還有絕對的修為壓制,傳說中和楊絮無一樣都到了渡劫期的杜宇萊也不禁白了臉。
「我問你最後一遍,千麒門究竟在搞什麼鬼?你又要帶我到哪裡去?」吳紙鷂的眼神變得愈發兇狠,靈力帶來的威壓也跟著加重,杜宇萊逐漸力不從心,一直淡漠的表情也終於開始鬆動,眉間流露出不堪重負的痛苦和掙扎神色。
吳紙鷂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但她卻沒有收手的意思,神態狡黠得宛如一直勝券在握的貓。「說還不是不說?」吳紙鷂開口,「我數三個數。」
杜宇萊終於還是有了妥協的念頭,他張開了嘴,像是要坦白,但不等他把話說出口,整座山就開始捲起了雲霧。來勢洶洶的雲潮聚在二人頭頂,氣勢駭人,與混沌來襲時別無二致。
「你動的手腳?」吳紙鷂問。
「不,是你。」杜宇萊搖頭。「前不久你來過這裡,想來那時候你就已經和那隻叫混沌的凶獸打過照面了。」他說。
「混沌?」吳紙鷂皺了一下眉,「這怎麼又跟混沌扯上關係了?你們整事情就巴不得把上下好幾萬年的人人鬼鬼貓貓狗狗全他媽扯進來是不是?」
「混沌就藏在這山上,幾乎掌握了山上的一切風吹草動,不御劍、不說話,這都是怕驚動混沌。」
「你騙鬼呢?」吳紙鷂覺得自己的手舉得有點酸,於是隨手鬆開了杜宇萊,讓本就有些脫力的杜宇萊直接摔倒在了樹下。
吳紙鷂已經被這窩窩囊囊的處境折騰得失去了耐性,她居高臨下地斜視著跌坐在樹下的杜宇萊,雙眸中露著令人膽寒的殺氣。
「混沌確實是一隻能震懾住絕大多數人的凶獸,但杜宇萊你,應該不在這之中吧?」吳紙鷂道,「方才你背著我的時候我擅自探過了你的修為,結果可真是足夠讓人震驚的。誰能想到,終日對千麒門掌門卑躬屈膝的杜宇萊其實是一個渡劫期的大能呢?」
「而且,你這個渡劫期應該跟楊絮無還不一樣。楊絮無他是離渡劫還差幾寸,但因為心裡還有所鬱結,所以遲遲沒有跨過那最後的幾寸。而你,你應該是早就跨過了那幾寸,但是因為對人世還有眷戀所以又硬生生退回來的。我說的對吧?」吳紙鷂問。
面對這樣的質問,杜宇萊不擲一言,仍舊端著那副對一切都無動於衷的模樣。吳紙鷂並不關心他的修為究竟有幾何,也並不想聽杜宇萊就他自己的修為發表什麼個人看法,但這不代表她樂意看到杜宇萊繼續先前閉口不言的樣子,這讓她很有挫敗感。
「你是啞巴了?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吳紙鷂微微抬起了下巴,看向杜宇萊的眼神中寒意又多了幾分。
「是。」杜宇萊說,「早在十年以前,我就已經完成了飛升。自損修為,也確實是因為對人世還有眷戀。」
「不過。」杜宇萊抬起了頭,視線對上了吳紙鷂的眼,「不過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當務之急應該是從此處脫身才是吧?」
「脫身?」吳紙鷂笑了一下,「你說這話糊弄鬼呢?你心裡若是真的想著脫身,會趁人之危,把我往山上帶?你糊弄傻子呢?」
聽到這話,杜宇萊眉間立即聳起一座小峰,「帶你上山是因為下山的路走不通!」
杜宇萊道:「麒麟失控,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山上,整個千麒門就只有被設了禁制的主峰峰頂能躲避麒麟的襲擊,這事放在你身上,你會選擇從哪路走?」
吳紙鷂險些忘了麒麟失控這一出了,但即便現在已經重新想了起來,她也依舊不能領會杜宇萊話中的深意。
「看來我們確實有必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好好聊上一番了。」吳紙鷂身上的銳氣漸漸收斂,眼中的冷意和殺氣也消退了下去。
「走吧!我們一邊走著,你一邊組織語言,到了你說的那個地方之後就爽快地把話說清楚。」說罷,吳紙鷂伸手將杜宇萊從地上拽了起來。
二人在一種詭異的「融洽」氛圍中並排上了山。
比起留風台的莊嚴肅穆,千麒門給吳紙鷂的感覺就只有荒蕪。這裡雜草叢生,連一條像樣的山路都沒有,崎嶇而狹窄的小道上橫亘著許多扭曲的樹木虯枝,吳紙鷂時時需要俯下身子才能通過這些小路。
走得好好的吳紙鷂被一根突然從頭頂垂下的樹枝攔住,她抬手便是一劈,斬斷了那根樹枝,對前面同樣狼狽的杜宇萊道:「通往安全之地的路如此難走,你們千麒門做事這麼有個性的嗎?」
「哪裡從來都不是什麼安全之地,」杜宇萊回,「此次前往,不過是形勢所迫而已。」
吳紙鷂下意識抿緊了唇,神色嚴肅了起來,想著接下來的路怕是還有坑在等著她,便揣度起了對策。然而,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走在前面的杜宇萊就停住了。
「到了。」杜宇萊說。吳紙鷂從他身後走上前去,繞開他,看到了自己先前所想的「安全之地」。
這座險山的山頂很是狹窄,並沒有多少空間去建楊絮無那般的宮殿。整個山頂,只有一個三丈寬的方型石台矗立其上。險山山頂不過方寸,一個石台已經佔去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又被肆意生長的荒草完全侵佔了。
終於登上山頂,吳紙鷂懈了口氣,腳下竟輕鬆了起來。她小跑著超過了杜宇萊,然後一揮手,撥開了掩蓋在石台的腐草爛木。
「這是什麼?傳送陣?」吳紙鷂指著石台問。
杜宇萊搖了搖頭,然後緩步走到了石台前。他伸手撫上了面前的石台,那雙宛如死水一般毫無感情的雙眸在這時染上了一抹柔情的顏色。這讓吳紙鷂很是意外。
「這是整個千麒門的命脈,毀掉它,千麒門下萬重山皆會崩於面前,包括……」說著,杜宇萊頓住了,他合了一下眼,臉上滿是悲痛。
吳紙鷂沒有開口打斷他,只是用同樣的安靜地回應杜宇萊,靜候杜宇萊從那不知因何而起的悲痛情緒里走出來。
過了片刻,杜宇萊抬起了頭,他看向了吳紙鷂,雙眼微微泛紅。吳紙鷂被他看得心頭一顫,心想著「你可千萬別在這種緊要關頭煽情啊」,嘴上卻很是虛偽地客套了一句:「你怎麼了?」
像是早就有了傾訴的慾望,唉吳紙鷂問出這句話之後,杜宇萊不管吳紙鷂究竟想不想聽,也不管眼下的情勢究竟允不允許他娓娓道來,立馬就打開了話匣子。
他道:「在你們留風台看來,千麒門的崛起應該都是你們的功勞吧?」
明明事事都被留風台壓制住了,竟然還能問出如此問題,吳紙鷂不由得開始懷疑這人究竟有沒有哪怕一點點自知之明了。
「我剛跟留風台扯上關係,不了解,你有話直說吧。」吳紙鷂有些頭疼地沖杜宇萊擺了擺手,想讓他免去鋪墊直切主題。
但杜宇萊完全無視了她的訴求,像遊戲里常見的橋段一樣,主角走著走著就被牽扯進了某件大事里,被迫打了一波怪之後立馬就有一個NPC跳出來解釋來龍去脈,然後主角要想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話就必須在一堆雞飛狗跳的事面前站住了,好好地聽NPC的各種講來龍去脈。
而且,如果遇上了口才好的或者情緒特別豐富的NPC,這個來龍去脈可就有的說了。因為這個NPC絕逼會變換各種敘述方式,運用強大的敘述能力和豐富的語氣詞,將一件三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事說得起起伏伏、抑揚頓挫、讓人混亂。杜宇萊擱在NPC里明顯就是這類特別有才的!
在吳紙鷂明確要求有話直說的前提下,杜宇萊還是不緊不慢地發表了一大篇極富文採的「千麒門血淚成長史」。
概括來說呢,千麒門開山立派的那幾位老前輩都是不怎麼強的普通人,湊在一起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實現什麼了不得的夢想,而僅僅就是為了在夾縫中活下去。
三年之前,世人眼中的千麒門一直是個不溫不火的存在,多多少少有點本事,做了很多實事,但實力並不拔尖,沒什麼人注意到他們。但是在和留風台接觸之後,千麒門實力暴漲,先前做過的事情也才終於被世人所知曉,世人這才發現,原來修真界居然還有這麼一個默默無聞的「好學校」,原來自己耳熟能詳的許多重要凡世人物都是出自這個門派。
眾人將千麒門的崛起歸結於「厚積薄發」,但實際上千麒門一直都是個啞炮,千麒門的人對著自己的門派搓了幾百年也沒能點燃這個啞炮,直到留風台插手,借了千麒門一個飛黃騰達的契機,讓這個悶了數百年的炮仗終於有了可以被點著的「引信」。
這裡的「引信」說的是三年前的一件大事,當時凌國境內有個非常讓人頭疼的門派。這個門派跟千麒門差不多,也是突然就冒出來的狠角色。不過與千麒門不同的是,這個門派行事風格極為高調,門中弟子所到之處必然血流成河、寸草不生。最能讓人感到威脅的是,這個門派並沒有明確的敵人,彷彿只要是如得了他們的眼的門派都會被他們滅掉。
如此一來,這個門派理所當然地就成了眾人的眼中釘。所有人都想除掉這個隨時可能燒到自己身上的禍患,但所有人又都有所顧忌,不想做那隻出頭鳥。在這種情況下,一直默默無聞的千麒門站了出來,並以極其乾淨利落的手段除掉了這個門派。留風台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只是提供一定的消息和極其有限的幫助,因而沒能在別人心中留下印象,在其他人的眼中,解決了這個威脅的門派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千麒門。此事之後,千麒門順理成章地繼承了被滅門派的知名度,一躍成為凌國修真界最有頭有臉的門派之一。
吳紙鷂沒興趣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成就千麒門的門派究竟是什麼來頭,聽完杜宇萊抑揚頓挫地「愛門派演說」之後,她很煞風景的把話題引到了眼下的事。
「那這個石台又是什麼來頭?你剛才說這裡被毀的話千麒門也會被毀,包括……」吳紙鷂學起了他欲言又止的語氣。「包括什麼?」吳紙鷂追問。
杜宇萊先前的一番演講像是悼詞正式開始前的追憶,追憶完了之後才是說話的重點。
千麒門的崛起算是意外和機遇的共同作用,但它的崛起卻是人用血肉換來的。杜宇萊、李騰霄都是千麒門的創建者,當年他們與另外兩個志同道合的夥伴想結識,創建了千麒門。
千麒門創立之初只是一個除了「千麒門」這個名字之外什麼都沒有的四人小隊,小隊中的四個人也並不是什麼天選之子,就是四個不報團就活不下去的愣頭青。
四人中的李騰霄條件最好,雖然家道中落,但也還剩了點家底;雖然攀不上什麼大門派,但只要曾有人教過他怎麼修鍊。另外三個則完全是野路子出家,尤其是杜宇萊,杜宇萊在四人中年紀最小,出身最差,連修鍊入門的方法都是在大路上的酒鬼嘴裡聽來的。
低微的出身讓杜宇萊和另外兩個人十分仰慕出身正統修仙世家的李騰霄,對於李騰霄說的話,三人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四人的每次商議也都會演變成三人對李騰霄的妥協。
這樣的起源讓千麒門有了一個無法磨滅的特點:李騰霄在門派中享有絕對的發言權,但李騰霄卻不是最強的一個。
李騰霄少年時的經歷讓他無法像別人那樣順利地進行修鍊,這極大地限制了他的力量。巧的是,門派中的另外三個人都是極有天賦的人,在獲得了引導之後,三人迅速成長起來,並一氣超越了原本「遙不可及」的李騰霄。
如此變化,讓李騰霄感受到了危機,也讓另外兩人看到了反客為主的機遇,四人之間的關係漸漸變得脆弱。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杜宇萊仍舊是向著李騰霄的。杜宇萊的實力在四人之中最強,他向著李騰霄其餘二人也不敢有什麼別的想法,四人之間的關係得以又短暫地維繫了幾年。直到武國和凌國之間爆發了戰爭……
如今凌武兩國的爭端可以追溯到數百年前,當時也是如此,兩國打得不可開交,凌國處於下風,江山各處餓殍遍野、民不聊生。
很多活不下去的百姓為了生計投奔仙門,期望置身塵世之外的修真門派能成為自己的庇護。很多門派在那個亂世得到了壯大,但這種好處顯然是輪不到創建初期的千麒門的。千麒門不僅沒能像別的門派一樣趁勢而起,反倒因為實力不濟而像普通百姓一樣淪為了戰爭的犧牲品。
在這種絕境下,李騰霄相出了一個無情而又有用的對策,他要犧牲除自己和杜宇萊之外的另外兩個人,削減千麒門的消耗,並將門內有限的資源並兩外兩人已得的實力彙集到自己和杜宇萊身上,以達到門派的「蛻變」。
杜宇萊本是不願意犧牲自己的朋友的,但是另外那兩位朋友本就不安分,在他們屢次做出違背門派共同利益的事情之後,杜宇萊也逐漸更加疏遠了他們。最後,四人徹底分裂成兩派,杜宇萊和李騰霄在內鬥中獲得了勝利,另外兩人犧牲,變成了門派存續的「養料」。
「養料?」聽故事的吳紙鷂終於忍不住發問了,「什麼養料?」
這個問題戳中了杜宇萊內心不願觸碰的陰暗記憶,但是他並沒有隱瞞的意思,稍作停頓之後就繼續說了下去。
所謂的變為門派存續的「養料」,就是被動犧牲自己,讓李騰霄煉化自己的修為,並讓自己的軀體成為李騰霄渡劫時的「盾牌」。李騰霄的修為在那場內鬥中連著突破兩個境界,從元嬰一躍進入分神。
那兩個人的犧牲,或者說另外兩個人的奉獻並沒有因此停止。
兩人犧牲之後,千麒門的成員從一開始的「兩個資質出色和一個資質卓越帶一個修鍊停滯」變成了絕佳的「一個大乘期強者帶一個分神期高手」。兩人的小隊比四人更團結,也更好配合,接著這份強大和靈巧,千麒門成功存續了下去。
但是對於千麒門這種深陷人間紛爭的小門派來說,這種程度的精簡雖能讓它苟存,但不足以扭轉它的處境。為了不讓內鬥時的慘痛代價付諸東流,杜宇萊和李騰霄用意外獲得的西疆異術,將已死的兩位朋友做成了無知無覺的活死人,並用鬼河絡絲草供養二人身軀,用此法將二人身軀永久地保存了下來。
這鬼河絡絲草便是先前吳紙鷂在李騰霄腹腔中看到那些難纏絲葉。鬼河絡絲草並非什麼能讓人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而是一種靠寄生在人的體內而活,能夠操控人的肢體意識的蠱蟲。
這蠱蟲是當年戰亂時刻從外邦流入凌國的,沒人知道它們的來處,時間一久,連它們本身都漸漸被人遺忘了。現如今,其他的蠱蟲早就在許久之間就自行消亡了,只有千麒門還保存著這種駭人的東西。
「所以你們這段血淚史跟我們現在的處境究竟有什麼聯繫呢?」吳紙鷂抱著雙臂,半邊屁股壓在石台上,身體半倚半靠地貼在石台邊緣矗立著的一截短柱上,神情既懶散又幽怨。
「老哥,我求求你了,危急關頭說話挑重點好嗎?」吳紙鷂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一躍跳上了石台。
吳紙鷂一面打量腳下這座暗藏玄機的石台,一面催促杜宇萊交代重點:「這裡究竟有什麼名堂,直接擺到明面上給我表演表演吧。我還要去找我的朋友,時間緊,不想聽你追溯往昔。」
杜宇萊像是完全聽不到這番話一般,在吳紙鷂的再三催促下,仍舊一心想著要把前因後果、細枝末節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在吳紙鷂說完之後,杜宇萊只是稍微停頓了片刻就繼續說了下去:「鬼河絡絲草能聚天地之陰氣,經過百年積累,我的那兩位朋友早就成了凡人不可壓制的至陰至邪之物,只有將他們囚禁在千麒門最高的山巔上,借熾陽壓制,他們才不會為禍人間。」
「不過,」杜宇萊神色暗淡了下去,「千麒門都走到這個地步了,也是時候放他們自由,讓他們好好殺上一場了。」
聽到這話的一剎那,吳紙鷂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想都沒想地就撲向了杜宇萊,想要阻止他的下一步動作。然而已經遲了,在吳紙鷂撲向杜宇萊、雙腳離開石台的一剎那,那座石台便炸裂了開來,飛濺的碎石之間瀰漫出了嗆人的黑色煙霧,隨之一起的還有一聲聲令人膽寒的嘶吼。
吳紙鷂顧不得轉身去看自己身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一把撲倒杜宇萊,帶著杜宇萊一起滾下了一片碎石堆。兩人滾了不斷的距離才停住,靠著吳紙鷂腳尖勾住的一棵樹榦,二人勉強掛在了陡峭斜坡上。
吳紙鷂沒有停頓,翻身掀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杜宇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按倒在地,然後另一隻手隨後折下頭頂樹枝,一把刺入杜宇萊的肩膀。
小小的穿刺傷對一個修士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但有修為上的壓制在,杜宇萊也不敢有什麼多餘的舉動。他仰躺在地,散開的頭髮被身後石台炸裂所帶起來的風吹得十分凌亂,但他的表情仍舊沒有太大的波瀾。
杜宇萊看著吳紙鷂,道:「我騙了你,這裡並不是什麼能逃離千麒門的地方。不過,我也並不是一句實話都沒說。」
「我信你。」吳紙鷂打斷了他,「你絕對沒在千麒門的骯髒成長史上騙我。」
說罷,吳紙鷂提起了他,轉身就往山下走。杜宇萊反手攀住樹,拽住了吳紙鷂,吼道:「我也不願犧牲自己的朋友,但是為了千麒門,我不得不那樣做!」
「哦。」吳紙鷂毫不在乎地點了一下頭,「我理解。道理我都懂,但是這不能改變你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殺死自己的朋友的事實。骯髒事做盡,就不要給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了,都是出來討生活的人,都是為了利益而動的人,做事做人嘴臉醜惡點也沒關係,大家都能理解。」
說罷,吳紙鷂便又轉過頭,繼續用力把杜宇萊往山下拽。眼見要攀不住樹榦,杜宇萊心一橫,手上猛地發力,一把就將吳紙鷂拽得往後飛了去。吳紙鷂卻沒有因此落入劣勢,她撐著杜宇萊拽著自己的那隻手輕盈上翻,纖瘦的身體當空劃了一個圈,生生將杜宇萊的手臂扭轉了個個。「咔嚓」一聲脆響之後,杜宇萊的右手手臂已被吳紙鷂卸了下來。
「我這個人脾氣挺好的,」吳紙鷂說,「但唯獨討厭兩種人,一種是說話特矯情、特啰嗦的,另一種是做了壞事還覺得委屈、覺得心有愧疚就可以不用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
「你說巧不巧?」吳紙鷂輕笑,「你剛好兩樣全佔了。要不是我看你這張臉順眼,早在你剛開始啰嗦的時候就一拳錘爆你的頭了!」
吳紙鷂站在坡上,垂著眼睫,十分鄙夷地看著杜宇萊。「既然是做壞人,那就壞得坦蕩些嘛,何必多費那個心神去裝好人呢?你不知道這種人設是最招人噁心的那種嗎?」
杜宇萊這人很自我,吳紙鷂的話並沒能給他帶來什麼觸動。面對吳紙鷂的言語打擊,他仍舊是一副刀槍不入的模樣,他道:「你也只是會說漂亮話而已,留風台的那些人上人又怎會知曉他人疾苦?」
「你懂個屁!」吳紙鷂抬腿踢向杜宇萊的腹部,一腳把他送上了下山路,「媽的,你不是覺得自己可憐嗎?我今天就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吳紙鷂現在迫切需要發泄,她像踢皮球一樣,一腳一腳地將杜宇萊踢下了山。
她自己或許沒有察覺,在她暴怒的此時此刻,她的靈壓宛如毀天滅地的大風暴,將這山上的一切都壓得近乎崩潰,就連本該因石台崩塌而出現的兩隻怪物都遲遲沒有露臉。
然而杜宇萊卻是早就察覺到了,與其說察覺到,不如說杜宇萊是一早就預料到了。
「你看你做的好事!」杜宇萊大叫著掙脫了吳紙鷂的牽制,然後不顧自己還未復原的手臂,像一隻瘋狗一樣撲向了吳紙鷂。
吳紙鷂在反應和應變上明顯超出杜宇萊,杜宇萊毫無章法的襲擊完全近不了她的身,沒過多久,吳紙鷂就再一次完全壓制住了杜宇萊。
「你個瘋子!」吳紙鷂側起手掌,一把劈向杜宇萊的脖頸。危急時刻,杜宇萊抬手擋了一下,但是沒能完全攔下來,吳紙鷂的手刃砸在杜宇萊的手上,壓著杜宇萊的手一起敲中了他的脖子。
這一擊被削減了力度,沒能達到應有的效果,杜宇萊踉蹌幾下之後就重新站穩了身子。但吳紙鷂緊跟著補上的第二擊卻是成功讓他失去了行動能力,心中暗火涌動的吳紙鷂只用一腳就掃斷了杜宇萊的兩條腿,讓他摜倒在地。
吳紙鷂的怒火在一次次暴擊中歸於平靜,她終於又有了好好說話的耐心。隨便撿了幾根樹枝固定住杜宇萊的斷腿之後,吳紙鷂席地坐在了杜宇萊旁邊,「老實了?說說吧,為什麼陰我?」
吳紙鷂把自己的腳伸到了杜宇萊腿骨的斷裂處,很是直接地表達清楚了自己的意思:「不交代,就踩下去。」
不過杜宇萊也是個皮實的人,這樣的威脅對他來說毫無震懾力,他仰面躺在碎石嶙峋的山路上,表情又恢復了先前那副靜如死水的模樣。這樣的表情讓吳紙鷂沒了動腳的慾望,她收回了腳,盤起了雙腿,以一種更舒適的姿勢坐住了。
「這山是陡了點,但如果不去爬它,光是這樣坐著看的話,倒還挺好看的。」看著眼前的壯麗群山,吳紙鷂緊緊繃著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下來。「說話,你那對能把這一切毀掉的朋友怎麼不見出來?」她問。
當吳紙鷂提到這個的時候,杜宇萊終於有了一些反應,他轉頭瞪向吳紙鷂,咬牙切齒道:「因為你毀了他們!」
「?」吳紙鷂愣怔了一下,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踢壞了這人的腦子,「你不要瞎潑髒水好不好?我要毀也是毀你好么?」
杜宇萊聽到這話之後露出了比吳紙鷂更震驚的神色,他看著吳紙鷂,眼睛都不眨一下,「你究竟有多麼無知啊。」
在最終,在吳紙鷂靈壓逼迫下,杜宇萊講明了一切。
一年之前,修為滯緩的李騰霄終於有了要突破境界的跡象。但因為根基被毀過一次的緣故,他一年前那次的渡劫失敗了,沒能進入大乘期。而就在這同一時刻,杜宇萊卻順利突破□□凡胎的束縛,渡過了飛升之前的最後一次雷劫,成功飛升。
面對如此光明的未來,杜宇萊選擇了放棄,他犧牲了自己剛剛塑成的仙體,替李騰霄修復了因渡劫失敗而受到的損傷。但李騰霄卻沒能從這件事中得到半點的寬慰,杜宇萊的實力和聲望讓他感受到了威脅,於是他便開始了不擇手段地尋求變強的方法。最後,找上了西疆的人。
「那個能將雷劫轉移到他人身上的術法存在很大的缺陷,掌門當初願意將這個術法交給楊絮無也是因為這個。但西疆的那些人不知道對掌門說了什麼,讓掌門相信他們又能力完善這個術法。後來,他們就逐漸控制住了千麒門。從去年的秋天起,千麒門就已經不是千麒門了,我想過要從他們手中將千麒門奪回來,但掌門卻始終不肯信我。」
「昨晚的宴會,就是那些人攛掇掌門辦的,為的就是拉攏人心、剷除異己。他們本打算借麒麟失控,將所有人困在山上,然後施以高壓讓那些人屈服。被請來的人都沒有對抗麒麟的實力,根本不敢輕易下山,於是一個一個的全都落入了那些人的控制里。至於少數幾個骨頭特別硬的,也都因為麒麟闖入別院而喪了命。」
他說的這些吳紙鷂也都懂,她一早就料到李騰霄當眾調戲麒麟為的就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認為他有足夠的實力壓制麒麟,後續麒麟掙脫更多的也是為了製造恐慌,將這些人困在這山上。不過這些都是假象,李騰霄自然沒本事震懾住麒麟。
所以,眼下問題就來了,這個千麒門二當家對千麒門、西疆、麒麟之間的事又知道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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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體會一下交錢改文的操作,所以加個作話。
改文交錢的話,我寫小說不就從為愛發電變成為愛氪金了嗎?我這種臉黑,還只能玩單機版文學城的人真的好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