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陸賀蘭猶豫了,他低下了頭,拳頭緊緊握在了一起,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足尖。
吳紙鷂見他這幅反應自然是明白了他在想什麼,但她也不說破,只是敲著桌面告訴他:「楊絮無的為人你也明白,陸月若真的要與他為敵,我想他也不會手軟的。當然,你也可以隱去前情,另外編一些故事來騙那個孩子,但我想那樣的話,楊絮無最後要對付的人可能就是你了。而且,血海深仇,編造、美化過的原因恐怕不能解釋得通。」
說罷,吳紙鷂站起身,向江恆遠討了一些茶葉之後就打算離開。
期間陸賀蘭一直站著不動,像根木頭一樣,一聲都沒有吭。
「這怎麼吃了還帶走呢?楊絮無虧待你了?」葛文軒看著吳紙鷂把茶葉往懷裡揣,眉頭擰得死死的。
吳紙鷂也是臉皮厚,吐了一下舌頭,回道:「這大街上賣茶葉的鋪子關門了,所以只好跟你們伸手了。」
「真不知道我師祖這到底還算不算我們的敵人,我這師父吧,完全喪失了敵意,這……」葛文軒上下指了指吳紙鷂,半晌想不到該怎麼稱呼她,「這……這便宜弟子吧,還是總是吃裡扒外。這關係怎麼就這麼詭異呢?」
吳紙鷂抬手沖著葛文軒的腦瓜子就拍了一巴掌,「事情都分輕重緩急,先把共同敵人趕出去再算你們自己那亂七八糟的私怨,懂不懂啊,你。」
葛文軒撇了撇嘴,「我等凡人,不懂你們這層講究。」
「算了,你也少說幾句吧。」江恆遠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還嫌我們現在的麻煩事不夠?」
「那可是太夠了。」葛文軒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也快回去吧,最近城中不太平,回去得晚了,怕是會出事。」江恆遠又對吳紙鷂道。
吳紙鷂不解,「怎麼了?還有宵禁?」
「嗯,而且還有很危險的人巡邏。」江恆遠回。
「啊?什麼人啊?」吳紙鷂有做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江恆遠問。
江恆遠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對她道:「回去問楊絮無自然什麼都有了,磨磨蹭蹭,生怕不出事是嗎?」
「也對,」吳紙鷂再次站起身,「少惹事,少惹事。」
說罷,吳紙鷂便起身離開了留風台。
再回到銜雲竹林,一切都還跟以往一樣,竹樓籠罩在一片寧靜之中,完全沒有一絲絲緊張的氣氛。
吳紙鷂踏過門檻,隨手把茶葉丟在進門就看到的一方小桌上,然後轉身去找楊絮無。
楊絮無總是行蹤不定,哪怕是在這小小竹樓里,吳紙鷂也很少能立馬找到他。
轉遍了整個竹樓,吳紙鷂才從窗口看到楊絮無的身影,他正在竹樓後面的空地上躺著發獃……
「嘿!」吳紙鷂趴在窗口沖樓下喊了一聲,然後翻窗跳下,落到了楊絮無身邊。
楊絮無很是嫌棄地偏過了頭,避開了吳紙鷂險些掃到自己的裙擺。
「不好意思,下來得急了點。」吳紙鷂在楊絮無身邊坐了下來,嘻嘻笑道。
「怎樣?」楊絮無問。
「嗯?哦。」吳紙鷂先是一愣,後來旋即反應過來,「留風台那邊有問題啊。」
「問題?」楊絮無睜開眼,眼神微微冰冷,「什麼問題?」
「就是……」吳紙鷂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是我們先前去北疆的時候,你還記得嗎?」
「北疆又怎麼了?」楊絮無冷聲問。
「我們去北疆的時候帶回來兩孩子,一個是柳尚雪她弟弟,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陸月。」楊絮無顯然已對先前發生的事了如指掌,「陸月出事了?」
「你應該知道的,陸月的修鍊天賦並不高。」
「所以呢?」楊絮無乾脆從地上坐了起來,「你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嗎?」
「能,」吳紙鷂有些無奈地說,「就是陸月他修鍊總是不得法,於是自願投靠了大皇子,然後現在他開始問陸賀蘭陸家被滅門的真相了。陸賀蘭一直拖著沒說,我去的時候剛好遇到他們,我也勸了陸賀蘭,勸他實話實話實說,但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給陸家人辯解。」
「原來是這麼個事。」楊絮無又躺了回去,好像並不是很在意。
吳紙鷂卻有些著急,「你就這麼躺著了?不擔心……」
「擔心什麼?」楊絮無反問,「擔心陸月?擔心陸賀蘭?擔心那個大皇子?呵。」
末了的那聲冷笑彷彿是對吳紙鷂的嘲諷,嘲諷吳紙鷂毫無意義的緊張。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吳紙鷂問道,「看不上陸月、陸賀蘭我倒是能理解,這看不上大皇子……」
「你可知,這整個凌國誰是最有權勢的人?」楊絮無側躺著,眼睛微微睜開,平靜地望著草地。
吳紙鷂仔細想了想,「皇上?」
「呵。」楊絮無不屑一笑。
「啊?皇上還不夠有權有勢?」吳紙鷂越發驚訝起來。
「最有權勢的那個你先前見過。」楊絮無提醒道。
吳紙鷂恍然大悟,「那個老太太!」
聽到這個稱呼,楊絮無忍不住笑出了聲,「竟然管那人叫老太太。你也真是夠不知天高地厚的。」
「我……我這不是不太懂你們這邊的規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么。」吳紙鷂尷尬地笑了笑。
「那你跟我說說唄,怎麼這大皇子就這麼不受待見呢?」吳紙鷂接著問道。
楊絮無輕輕搖了搖頭,道:「並非是他不受待見,皇子終究是皇子,該有的地位和身份都還是有的。只不過,本事不夠,就算手頭真的握著那麼點權利,也沒有用出來的機會。因為,隨時有人能奪了他手裡的那麼點權,也有人永遠不會被他威脅。」
「也就是說,你仗著那個老婦人會罩著你,所以不把大皇子放在眼裡唄。」吳紙鷂對楊絮無道。
楊絮無輕笑,「你若非要這麼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這話一聽就是有貓膩,吳紙鷂忍不住白了楊絮無一眼,「什麼叫也不是不可以啊?這是可以還是不可以啊?」
「呵。」楊絮無又是冷笑。
「算了,愛說不說。」吳紙鷂站了起來,「不過你真有這個把握嗎?」
「什麼有把握?」楊絮無反問。
「你仗著身後有那老婦人撐腰,就敢對當今凌國大皇子針鋒相對,真不怕老婦人臨時變卦,轉頭去幫自家人。怎麼說,老婦人也更可能向著自己人多一點吧。」吳紙鷂回。
楊絮無輕輕搖頭,「你可知道那老婦人究竟是什麼人?她跟當今的皇上皇子又有何關係?」
「你不是說她是當今皇上的老祖宗嗎?」吳紙鷂到。
「是啊,」楊絮無從地上坐了起來,「她是當今皇上的老祖宗,可當今皇上卻不是她唯一的後人啊。」
「啊?」吳紙鷂愣怔一下,隨即立馬又坐回原處,「你這意思是說,這老人家並不喜歡如今掌權的這一家子人?所以,不照顧他們?」
「倒也不是不照顧。」楊絮無回,「實權都掌握在這老祖宗手上,龍椅上坐著的是誰其實並不重要。」
「可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老祖宗不收拾你啊,畢竟,你若是讓大皇子吃了虧,那可是讓他們一大家子都丟面子的事。那老祖宗真能容忍你這麼做?」吳紙鷂道。
「自然是不能的。」楊絮無回。
「那你怎麼還如此淡定?」吳紙鷂問。
「是你太過緊張了。」楊絮無說,「整個皇宮又並非只有大皇子或者二皇子這一脈勢力,他們一物剋一物,互相之間壓得死死的,一旦有人分出心神來對付我,那必然會有別的勢力坐收漁利。怎麼會有人敢冒險呢?再說了,我也並不是好惹的。」
吳紙鷂倒是不質疑這些話,但是她心中仍舊有隱隱的不安。
「若真的如你所說,那自然是最好的。」吳紙鷂喃喃道。
「這些事並不是你該想的,你老老實實別節外生枝,那便是最大的好事了。」楊絮無嘆道。
吳紙鷂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滿。
「你這人真的是老奸巨猾,明明說好了讓我全權掌控的,結果呢掌握全局的仍舊是你,我到底還只是一個跑腿的。」吳紙鷂抱怨道。
楊絮無聽罷輕輕搖頭,「我確實沒有騙你,只不過你恐怕不具備統率他人的才能,只是有一股莽勁,所以即便我說了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你,你仍舊還是與先前無異。」
吳紙鷂被說得有些不愉快,心中甚是鬱悶。
「行吧,你說的有道理。只不過啊,」吳紙鷂長嘆一口氣,「你這有運籌帷幄之能的天才沒有自由身,連這小小竹林都不肯出去,那我肯定要想點辦法的嘛。」
楊絮無又笑了笑,但是他沒有說話,只是起身往屋裡走了過去。
吳紙鷂忙追上他,「幹嘛去啊,怎麼突然走了?」
「去看看你帶回來的茶葉啊。」楊絮無回。
吳紙鷂聽到這個便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她傻笑一聲,「其實不是我買的,城裡的鋪子關了不少,沒處買了,這是問江恆遠他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