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5 章
父親刮光了鬍子並讓人推了平頭,猶如一隻野獸很容易被某些野獸聞出身上的氣味一樣,我並未對這些改變驚訝。他正親親熱熱地的同母親走著,忽然抬起了眼睛,向我投以懷疑的一瞥。對我要歸家的消息他早有耳聞,但沒料到會同我不期而遇。父親一本正經,舉手朝我喊道:「晚上好,士兵。」
我下意識的並住雙腿,舉手行禮:「將軍好。」
這麼久未見,我們都有幾分尷尬。父親走上來,官方的握握我的手,似乎不經意的說:「歡迎回家。」
「去吃飯吧,我親自定的菜單。」媽媽柔和的說。
我們坐成一桌,桌面蒙著一塊綉紅的檯布,窗間牆上掛著幾幅單色畫。僕人馬上就端上來一塊塊烘餅,諾曼第的千層酥,船形餡餅,裡面包滿珍珠瑪瑙般的紅櫻桃,還有蜜餞布丁。一扇扇窗戶敞開著,面向碧海藍天,清風拂面,景色宜人,很容易悠然陶醉。
「我很喜歡你的帽子,這是在哪裡買的。」
維拉嘴上掛起一絲微笑,說:「夏爾給我的。」
「是嗎?我們等會兒一起坐著車子去兜風吧。」媽媽和顏悅色的說。我馬上反駁道,「不過,我們要去拜訪一個人。」
「拜訪誰?」維拉跟我唱反調。「不過,也許可以……」
「我會對您作出解釋,這非去不可。」
「那好!我們等著你們就是了,」媽媽說,似乎什麼條件她都可以屈從。直到最後一分鐘,我心一狠,斷然加以拒絕,「父親,您有事跟我們說,對吧。」
「嗯?恩。」父親含混不清的回答,這絲毫瞞不過母親,她沉下臉來:「那好吧,我們不去了。」
飯後,我們進入了後院里的臨時指揮所。維拉好奇的東張西望,並撒嬌一般的央求軍團服役的一位軍官為她解釋桌子上的文件內容。這人豪門貴族門第出身,心腸太好,過於樸實,以致難以拒絕女士的請求。
「請讓我為你介紹我的父親。「父親走進來時,我站起來,對維拉說。
「可我們已經認識了啊?」
我對她的疑惑充耳不聞,自顧自的說:「蘭斯特現任家主,第七軍團司令,以及'挖掘'行動主管人。」我又對父親說,「這位女士,療養院的女護士,德國間諜。抓住她,迦納,別讓她自殺。「
迦納習慣性地服從命令,維拉太過震驚,以至於沒有精力反抗。她悲傷的盯著我問:「你在說什麼呢,夏爾?」
「維拉小姐,你是否有非常深厚的德國文化知識。別否認,記得我寫的信嗎?我只是寫了一個很小的地名,你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德國。」
「污衊!」維拉氣得聲音都發抖了,「我有一兩個德國親戚,這有什麼?」
「而且你認識我擺在柜子上的葯。」
「我是護士!」維拉爭辯說:「為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認定我是間諜是荒謬的。您簡直發瘋了。」
「那是最新研製出來還沒上市的葯,德國的最高機密之一。我是用特殊渠道獲得的,一個鄉村小護士怎麼會認識?」
「你還在喝葯?」父親關注錯了地方,我看了他一眼,繼續說:「最後,讓我確定你是間諜的是你男朋友詭異的死亡方式。法國的彈藥庫還遠沒有充足到連新兵都能開最新式的坦克,一個炮兵至少需要訓練三年才能上任。唯有德國,他們彈火充足,只是缺人。還需要證據嗎?維拉小姐。」
我逼視著她,尖銳的話打擊了維拉的身心,她悔恨的回瞪,斷斷續續地說:「你早就懷疑我,一路上都在試探我。我以為,你喜歡我……」
我嘆一口長氣,幾天間我一直琢磨怎麼揭穿她。我一面指望維拉自己逃走,一面忙不迭帶著她走向死亡。
「抱歉讓你產生幻覺,不過你也時刻記掛著利用我,我們扯平了。」我別過臉去,揮一揮手。士兵們帶走了她,迦納體貼的關上門,留我與父親獨自交談。
「你大有長進,」父親緩緩問,「什麼讓你下定了決心,放下那份拖泥帶水的同情。」
「在莊園被攻擊那一刻,我發現戰爭總是追隨著我。」我抱著頭,「間諜就在我身邊,不斷套走我的信息,她不斷和上司保持著聯繫,筆頭的或口頭的,或通過信使。不,再也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
父親站起來,徘徊了幾步,對我說:「你害怕嗎?」
「不,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遲疑了一下說,「愚昧的王族值得我們效忠嗎?」
「親愛的兒子,我不在乎你是否願意為王族而死,但你要為家族榮耀而戰。」父親對我說,「作為領主,保護你的屬民,保護你的莊園。」
我沉默了一會兒,站了起來,說:「我該執行任務去了,父親。「
司機將車停在院子里,母親站在門口提醒我:「這玩藝兒夜裡可危險了,明天早上再走不行嗎?」
「我愛您,媽媽。」我吻了她的臉頰,急匆匆的開啟汽車,剛剛行駛於園林斜坡上。母親到底還是把車叫停了下來。
「媽咪?」
「僕人忘了把這個放到車上去。」母親交給我包好的一方水果塔和一疊油酥餅。我重新上路,曾經一幢幢小農舍簇擁著鮮花,此時這地方已變得面目全非。廢棄的採石場高大孤寂,路上行人稀少。
我回到自己的公寓,渾身無力,跌坐在一把藍綢緞安樂椅上。一個晚上之前,就在這間卧室里,維拉在半明半暗之中坐在床前。莫迪管家神色困惑,我明白他想問什麼。
「維拉走了。」我神態自若的通報他們。
「可她的箱子還在這呢,」珍妮並不憂傷,只是有些不解的把箱子提過來,放在我的柜子旁,有種棺材形狀。
「你們處理掉,她不會在回來。」我的手有些顫抖,為了控制住不外露自己的清晰,我不停的掰扯床頭柱子上的小球,甚至把它掰了下來。我蹲下身去尋找的時候,並沒有找到那個小珠子,反而看到了一雙鞋。
「天啊!」我猛地向後坐倒。
「先生,需要幫忙嗎?」管家一開門,就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不,沒事,我有點暈。」我擺擺手,乾嘔幾下。我再也不能留在這裡了,我在屋裡每動一步都得無比小心,設法避免看見那雙金色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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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客這些天多勤奮啊*(^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