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薩拉冷不防失去平衡，猛地向離她不遠的夫人撲去，死抓住那位夫人的胳膊，指甲都嵌了進去，把頭埋藏好一陣子。有這道保護牆掩飾，人家以為她笑出了眼淚，而她卻可以因此不動任何心思，用雙手巧掩臉面。

「啊，您太幽默了，我從未聽過這個故事。」

薩拉吸引了眾多注意，我妥協了，與那位夫人面對面坐著。「您先請吧，」我說。玩牌的時候，和大部分人所認為的不同，先後順序並沒有太大影響。

「您怕是會輸，夫人。國王們紛至沓來，正光臨年輕的牧師手中。」老將軍有意吹捧我一下，對我玩牌的姿態也很欣賞，同時也將手臂向我肩上靠去。他和顏悅色地對我說：「方塊王。」

「我得看看。」我說

「先得亮出您的王牌。」將軍說，「您心不在焉，可您打得很棒！」

「我有秘密武器，哈利路亞。」我一臉無動於衷的表情，卻開了一個習慣性的玩笑。我在胸前畫著十字，不經意拂去他的手。

「我不太懂該怎麼玩，」對面的夫人請教將軍說，「您不想站在這裡幫幫我嗎？」

「隨您的便吧，不管怎麼說您敗局已定，這樣那樣反正都一樣。」

「喂，該出什麼？紅桃皇后？」美艷的夫人問。她下定決心，陰沉下臉來，孤注一擲。大喊一聲：「豁出去了，我不在乎！」

她不該出這張牌，但精神上得到了安慰。我對聲旁盯著我的將軍有種莫名其妙的惡意，就裝出一副乖孩子的樣子輸了牌。「真是遺憾。」很多人對我的出牌報以不滿，也相信了我的愚蠢無害。我便趁機推出戰場，然而那個引戰的女人已經消失。

繆拉將軍再次攔住我：「您還要在此地逗留一段時間吧，先生？」

「噢！說不定，教會想把我派到非洲去；但那裡太悶熱了，無論如何，我還要呆足足一個月。」

「啊！但不管怎麼說還不到時候，」將軍提出了異議。「您不想留下來？我能為您安排海邊的教區。」

「不過他不能，」薩拉替我回答，「他必須去傳教，為了偉大的上帝！」

清涼飲料、時鮮水果已經上桌，女主人請先生們自己去選擇自己愛喝的飲料。我去喝了自己的一杯，然後回到桌上。

薩拉問：「您喝了我調的桔子水了？」

「不，我喝的是草莓汁。」

四周忽然一片漆黑，所有的燈都滅了人們吵吵嚷嚷的要蠟燭，我拉著薩拉衝上樓去。我的士兵們從草叢中爬出來接應，但薩拉死活不肯爬繩而下。

「不，不行，」薩拉一臉驚慌地抓著我的領子，「你們會摔死我的，天啊！」

「膽小鬼。」夏洛特毫不掩飾的鄙夷她的媽媽，這使得薩拉更加緊張。外面漸漸有了光亮，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女主人的消失。我無可奈何，只能背她下去，但願繩子的承受力足夠。薩拉如同溺水的人一樣努力掙扎，趕到木台時，下面就是幽谷。我被薩拉壓的氣得喘不過氣來，但是我不能停，夏洛特還在上面。

「不，你別去了。這對你不好，會使你腦充血的。……我不喜歡這樣，」薩拉對我說，「還真應當有天使的耐心才能忍受夏洛特的乖戾，她自私自利，老是想要一鳴驚人，一股腦兒往別人頭上出氣。」

「您需要呼吸一點新鮮空氣，我去接那位小姐。」一個士官主動請纓，他利索的爬上身子，攀登到夏洛特卧室窗前。從右邊遠眺，大海依稀可見。左邊幽谷盡收眼底，月光如雪，現在正飄落山野。人們不時聽到莫雷和夏洛特的聲音。

「您必須跟我下去？」

「no！」

夏洛特似心血來潮般逆反，將莫雷吊在那裡不上不下。小個子嗅了嗅周圍，喃喃道：「好象變天了。」

彷彿是為了證明他的話，狂風幾乎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冷杉林中吹來，繩索如蜿蜒流水般旋轉。大家還來不及發現，我已飛快的攀上高台無影無蹤了，。拉開輕飄飄的窗帘，夏洛特抱著布娃娃縮在床角，沒有蓋被子。我聽到了砸門的聲音，間諜也許就要到了。

「跟我走，夏洛特。」我伸手邀請她，「金雀花小公主，一定是非常勇敢的小獅子。」

「沒用的，父親早就放棄我們了。」夏洛特冷漠而清醒，「從伊利耶到巴黎，全是德軍駐地，藏到哪裡，我們都跑不掉。」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那些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焦急起來，將夏洛特抱在懷裡。她像我小時候所擁有的奶貓一樣不停扭轉牙和爪子攻擊我，我一鬆手它就鑽進樹叢消失不見。所以，這次我不會鬆開。

「真抱歉，夏洛特，我不想放棄。就算是死，你也不該死在敵人手裡！」我用嚴肅的口吻對她說。

但太晚了，德國軍官已經衝進了房間，並且在割繩子，千鈞一髮之際我抱著她跳下緩坡。我的腳被拐了一下，但並不嚴重。我釋放了信號彈，然後前方有了呼應。與此同時，我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夏爾！」

我抽出長袍里的利劍，視線早已模糊不清，所有向我撲過來的活物都是我的目標。在硝煙與鮮血的氣味中，我向一個瘋子一樣反擊。神聖的長袍已沾染了血污，我用夏洛特的頭巾遮住她的眼睛，招來自己的副官：「保護她們！」我大喊道，「走水路，把她們送到英國！」

女士們上了馬車，夏洛特不再哭鬧，而是神情木然地盯著我，她的白裙似乎還很乾凈。我想自己的模樣一定猙獰可怕，薩拉甚至不想多看我一眼，但夏洛特遞給我她的絲帶。

「我等你。」她說。

我沒有答應，甚至不肯點頭，但我收下了禮物。然後我一直在混亂中刺殺別人，或被別人刺殺。我身邊的朋友，那些勇敢的戰士一個個倒下，直到我發現，只有自己還站著。

我累了。

戰爭結束的太快了，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霧色瀰漫中馬車已經走遠，離開伊利耶後會有軍隊迎接他們的王后與公主。幸福的童話公主又要開幕，如往常一樣，我在遠處祝福。所有的疼痛向我襲來，我的身體破碎不堪，死神的裙角碰到我的指尖。如同開悟一般，我忽然覺得，死亡是最輕鬆愉快的事情。

」他人在這裡，也許心早就不在這裡了。」一位軍士對自己的朋友說：「我們有幸，在大後方見到了那個帶著自己所有部隊衝破防線的瘋子---無人區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