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身後人
管彤走的匆忙,她皺著眉頭,將一路的奼紫嫣紅拋去,甚至覺得這份美好的景色都帶上了讓人不快的氣息。似乎越是惡毒的東西,就開得越燦爛,就好像……
管彤抿住了嘴,就好像這個時代。
最初穿越時的那份好奇和憧憬在管彤沒有察覺的時候迅速消退。短短几個月,管彤已經看到了好幾次的欺辱,以及耳聞了更多的惡行。這裡不同現代,在現代,人們可叫警察,可以打官司上法院。就算也有一些不好的情況,但總歸是有辦法,也總歸是有輿論的支持,捅到x博什麼的平台上,也會激起善良而正義的人們為自己發聲。
可是在這裡。
階級就好像一座大山那樣死死的壓在所有人的頭上。哪怕管彤的戶籍上刻著良民的字樣,但她在這深宮之中,被打殺了,也只能被沉默的噎下,將所有的委屈都落到肚子里。
在一開始穿越時,管彤看到的那些雕樑畫棟,看到的那些良辰美景,盡皆成了虛設,就彷彿一個過分美麗的泡沫,被輕輕的一戳,就會破了,散了,再也看不見。
管彤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喜歡這裡了。
但是當有人可能受到責難的時候,管彤還是會忍不住上前。
她順著假山往上,假山頂是一處涼亭,幾個穿銀戴翠的年輕女子就立在那裡。她們身披錦帛,衣帶飄飄,羅扇輕搖,自帶一股香風仙氣,只是說出來的話就著實不好聽了。
「這不是我們的陸瓊仙子嗎?神都中貴女誰人不知。看一看哪,姐姐可還認得妹妹?」一名年輕的女子笑道,她年歲也不大,才十七八的樣子,正是昭華好時光。
被她們圍在中間的那個女性,穿著大紅衣衫,頭上戴著的,身上披著的都無不是好物,但這樣過於艷麗的顏色向來為貴人們所厭棄,認為上不得檯面。在京中,會這般艷麗至極的顏色往身上堆砌的,除了異域的胡姬,也只有風塵中人了。
那女子緩緩站起身來,她衣擺沾了些泥,鬢髮散亂,妝容也如衣著那般艷麗。可偏偏她五官明麗,竟將這濃墨重彩都壓了下去,成了她自身的陪襯。她掃了一圈周圍人,神色不變,垂了眸,盯著地上。管彤停下步伐,也順著她盯著的方向看過去。
那裡孤零零的躺著一把五弦琵琶,琵琶上雕有豐腴而飄逸的飛天繪飾,只是琴弦散亂,顯然是方才的那一下被摔壞了。
管彤回想起此前聽到的琴音,暗道一聲可惜。她也就知道了這女人的身份,陸瓊,正是內文學館中小天才陸檎的嫡親姐姐。也就是她此行的目標。
陸瓊比陸檎大了八歲,而今也不過是十八,但她的妝容艷麗,目色如刀,周身氣質並不像一個少女。反倒讓管彤回想起從前一世里那些商場上果斷的女強人。陸瓊抿了抿唇:「把琵琶還我。」
「琵琶?」圍她的一名女子笑道,「琵琶不就是在這裡么?怎的,陸姐姐如今都這般了,還不願意在我們面前彎腰?」
陸瓊的眸光微動,她快速的抬頭掃了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的那些少女們。突然,她眼睛一彎,那身上如刀鋒一般銳利的氣息頓時一頓,變成了另一番暖融融的曖昧之色來。
她本就長得艷麗,容易勾起人的征服欲。而如今,這樣野馬一樣桀驁的人物,卻陡然換做了討好的神色來。竟讓在場中對她滿懷惡意的少女們心中一跳,面頰微紅,只覺得渾身上下說不錯的舒坦,以及還有一種隱秘的快感來。
這時,為首那個少女上上下下的看了陸瓊一眼,突的笑道:「陸姐姐天仙一般的人物,有些傲氣也是應該的。這種小事,就由我代勞也可。」說話間,她彎下腰,將琵琶拿在手中,目光微挑,看向了默不作聲的陸瓊,露出幾分宛如男性看待女性的目光來。
「我聽聞外坊素來不講究,只要有錢就可,並不考究來者的身份地位。我雖不才,但也就要入仕,日後少不得相見,還望陸姐姐不要當做陌路人才好。」
陸瓊臉上的笑容一僵,她當然聽得懂對方在說什麼。她盯住眼前少女的眼睛,對方卻毫不怯懦的與之對視,甚至臉上帶笑,這是篤定了陸瓊不敢做任何反抗。
管彤一咬后槽牙,就要衝上去。
這時候,突然聽到一聲脆響,有一個拳頭大小的事物從涼亭頂上摔下來,驚得其他人忍不住驚叫了幾聲。酒香頓時瀰漫開來,原來落下的是一個酒瓶。酒瓶碎成碎片,其他人皺眉躲遠了些。
倒是陸瓊和那個與陸瓊對話的女人兩人沒有動。只是她們兩,陸瓊面無表情,另一個女子卻隱帶不快,又各有不同。
這次一身紅袍落下,從涼亭頂上落下的那人管彤也熟悉,正是親自點了她去到內文學館的林蘊。
「真是吵鬧,我裝睡都裝不下去了。」林蘊說著,帶著幾分煩躁的拉了拉領口,掃向幾個姑娘,在對上陸瓊時,她眼帘一個下垂,就略了過去。
倒是幾個姑娘反應比較快,她們能來春日宴,家中自然也有幾分背景,當然是認得這位聖人面前的寵臣愛卿了。
「見過林國師。」幾人急忙行禮道。
林蘊背著手嗯了一聲,她盯住幾人,沒有反應,其他人也摸不準林蘊是個什麼意思,也不敢起身。倒是一旁的管彤看得真切。林蘊的目光先是看向握在旁人手中的琵琶,後來又移向一旁盛裝的陸瓊身上,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個樣子的林國師跟管彤此前看到的那個洒脫又明朗的人又有些不同,莫名的帶著一股鬱氣。
過了一會兒,林蘊才彷彿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猛地一拍掌笑道:「瞧瞧我這記性,一心想著聖人安排的事,倒是忘記了你們。不介意吧?」
其他人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林蘊此舉是故意的。她們互看一眼,唯唯諾諾不敢吭聲。倒是此前那位沒有出聲的女人站直了身道:「林國師,我知你與陸姐姐打小相識。可當初她家犯事,你沒有出來,她淪入風塵你沒有出來,而今你開這口,又是為了什麼,又能為你帶來什麼呢?」
林蘊眯著眼盯著她,問道:「你是誰的女兒。」
女人抿了抿嘴:「戶部尚書之女。」
「尚書郎真是生的好女兒。」林蘊說完,舉手掐算了一番,道,「你若是現在不走,只怕……」
聽著林蘊拖長了聲音,女人有些驚訝,又有些不屑。她知曉林蘊的國師身份,可掐算這樣的事就一向是傳聞,正在猶豫間,天空突然響起了鴉叫聲,一個腥臭的白色的東西落下。女人啊的喊了一聲,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臉。她餘光看過去,自己的小姐妹們頓時離自己三丈遠。
她又羞又氣,倒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將那琵琶往地上一扔,急急忙忙轉頭就走。
其他人還在猶豫中,卻聽林蘊冷笑一聲。她們頓時打了個冷戰,這個林蘊邪門得緊,方才的事情誰知道是意外還是林蘊召來的。她們對望一眼,也匆匆跟林蘊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待到人都散了,林蘊這才彎腰撿起琵琶,轉頭看向了陸瓊。
陸瓊依著朱柱,回望林蘊,又垂眼看著林蘊手中的琵琶,低聲道:「我的琵琶……」
「啊……琵琶,琵琶壞了……」林蘊急忙低頭看著手中的琵琶,她抿了抿唇,「仙客,我再給你買一把。」
陸瓊身子一顫,又朝林蘊行了一禮,說道:「國師,你我身份已是天差地別,再叫小字就不合適了。」說著,她伸手奪過自己的琵琶。
林蘊神色恍惚,竟被她一把奪過。她看著陸瓊輕輕撫過琵琶上斷的弦:「弦斷了還可以接新的,就不煩勞國師了。」
「仙……」林蘊叫了一聲,她看著陸瓊轉頭冷冷的注視,只好轉過音,「陸瓊……陸娘子,你,你別傷心。」
說著,她想起曾經往事,又小心的道:「我與你變個戲法如何?」
陸瓊的目光微微晃動,林蘊知道陸瓊是聽進去了,她頓時露出了笑容,說道:「這個戲法叫做大變活人。你且看著……」
說完,她大步上前,一把拉下遮掩管彤的樹枝,說道:「看!」
管彤面紅耳赤的鑽了出來。
她主動出來是一回事,被人當做給另一人逗樂一般被抓出來又是一回事。她看到陸瓊微微睜大的眼睛,輕咳一聲,剛想要介紹自己,好歹說明是陸檎所託,讓這渾身都炸毛起來的滿是警惕的大美人多少放下戒心。
這時候,林蘊咦了一聲:「還少了一人,我明明算的兩個人。還有誰!出來!!」
管彤也大吃一驚,她沒有想到身後竟然還有其他人!她急忙轉頭,就看到從距離她身後不遠處,站出來一個滿臉陰鬱的修長身影。
那人身著長袍,寬袖飄飄,偏生腰上系了的腰帶將她的細腰勾勒,更顯得身姿纖長,宛如青竹。
正是衛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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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南風:我跟著我老婆,你出來什麼出來!
林蘊:瑟瑟發抖,我完了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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