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現世墜落2

能夠隨便講出「人人生而平等」這句話的人，不是特別沒有社會經驗的人，就是站在人生頂點看笑話的傢伙。

沒錯，這個世界就是充滿了高低貴賤和各種歧視，每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決定階層。無論是身材的高矮胖瘦、健康與殘疾，還是生在窮人家或是生在富人家等等，每一個細節都體現了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

如果拿日常生活中的事來舉例，不公平與不平等的事那就更多了，大概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不過話要分兩頭來說，要是真的人人生而平等，那麼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美談與佳話也就都不會存在了。不管是窮苦人的奮鬥史，還是熱血的運動競技傳記，以及浪漫的愛情故事，這些都是建立在人與人的不平等基礎上才成立的。

所以啊，有競爭才能使人進步，平等才是讓人腐朽的根源。

遠的不說，就拿左祥泰來說吧。

從大學畢業那年開始，他就十年如一日地做著既辛苦、薪水又低、休假還很少的工作。當然，就某方面來說也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可以埋怨的道理或驚訝的理由。

曾經的他還暗下決心，要成為一個認真負責的工程師，認為自己必須不斷提升工作效率，儘快熟悉業務的相關知識。以當一個充滿幹勁，主動積極完成工作的好員工為己任。

然而，夢想終歸是夢想，現實終歸是現實。

迎接他的是連日連夜的加班和似乎永遠也寫不完的程序，加班、熬夜，再加班、再熬夜，根本沒有一點可以休息的空檔。

如果每天都這樣重複下去，總有一天會爆炸、崩潰、整個人都完蛋。

那麼，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裡，要如何才能不會發瘋或者自暴自棄，讓精神和身體都能處於最佳的狀態呢？

負責指導他的師傅是這樣回答的——

其實很簡單，那就是「不要沒事找事做」，千萬不要問「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為了能不被上級交付新的工作，即使不忙也要裝得很忙。將分類不明的業務就全都丟給其他部門，以及在身體到達極限之前先裝模做樣的病倒。

能休息時就乖乖休息，工作時最多拿出七成的幹勁。

僅此而已。

而現在，時間已過正午。完成了一個案子的左祥泰按照師傅的教誨，仍然處於關機充電的狀態。

只不過……

手機來電正發出尖銳的鈴聲，吵得讓人簡直想跳樓。

一次、兩次、三次，鈴聲在整個房間里不斷回蕩。本以為放著不管對方應該就會放棄的，但是響鈴超過十次仍沒有停止的跡象。

略帶煩躁的左祥泰只好從棉被當中伸出手，尋找那不知放到何處的手機。

「喂……」

他用剛睡醒的聲音回答道。

「是左祥泰吧？」

聽筒那邊立刻傳來了低沉的聲音，或許是剛睡醒的大腦不太靈光，他一時想不起這個聲音到底是誰。

左祥泰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接著問：「是啊……你是哪位？」

「是我，是我，是我啦！」

「難道是……詐騙電話？」

「沒錯沒錯，你媽媽出車禍需要醫療費一千萬……」

左祥泰不帶一絲猶豫地掛斷。

幾秒鐘后，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

這次，手機那邊竟然吼了起來：「搞什麼鬼啊！是我啊，任天佑！」

任天佑是左祥泰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發小。兩人一同經歷過噩夢般的中考，以及地獄般的高考。換句話說，可以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朋友。

「這陣子你在搞什麼？已經好幾天完全聯絡不上你了，哥們我可是很擔心你啊！」

左祥泰這才想起來，從上星期一開始，到今天星期六為止等於人間蒸發了整整十三天。

「抱歉，工作太忙了……有什麼事啊？」

「什麼事？當然是今晚的live啊！」

「live？」

「我說，你還記得今天是幾號？」

「幾號啊？長期加班對時間的觀念……」

從聽筒那邊傳來模仿多拉B夢的聲音。

「將將，是live票！兩人組合，晚安少女的現場live哦！」

晚安少女組合是當下在宅圈子裡迅速火起來的組合。雖然現在還不太出名，但在一部分宅圈裡的人氣已經高的不得了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左祥泰的睡意瞬間全無。

「你弄到票了？真的假的？」

「我可是熬了幾個通宵才搶到的，而且還是前排哦！」

「那不是連毛孔都可以看得到！了不起！你太厲害了！」

「再多稱讚點，再多稱讚點。」

「任天佑，你是男人中的男人！帥哥中的帥哥！」

「還好啦、還好啦。」

「你的大恩大德，今生今世都不會忘的。」

掛斷手機后，左祥泰撿起散落在地板上的外套、襯衫以及領帶，快速且隨意的收拾一下房間。

時間正好是十二點半，他將錢包及手機塞入口袋，帶著無比興奮的心情踏出了家門。

————

大雜燴般的街道和往常沒什麼兩樣，不過如今在左祥泰看起來卻頗具高雅的氣質。

左祥泰在離家不遠處的快餐店裡吃完午餐，時間剛好下午一點十五分。

他到達會場附近的時候看了看時間，距離live開始還早得很，不過這附近聚集著很多周邊小店，也不缺能打發時間的地方。

溜溜達達的沿著街道向前，左手邊有一排綠化帶，裡面種的大概是楊樹，這是他猜的。

畢竟左祥泰認識的樹種類不多，就跟普通人對鳥的認識一樣，會飛的大概就可以叫做鳥；所以只要葉子是綠的，長得比較大棵，對他而言就叫做樹。至於是什麼樹，什麼鳥，不是他的研究對象，也不在他的關心範圍。

沿著大街走了約兩百步，他偶然的發現前方有間咖啡館。

看了看錶，時間剛過兩點。

或許喝點咖啡什麼的，也算是假日里不錯的消遣了吧。

推開門后，一陣咖啡的香氣撲鼻而來，然後才是歡迎光臨的聲音。

點了杯拿鐵后，走到靠窗的一排座位，坐在離門最遠的地方。

用手機告知任天佑自己的位置后，稍微打量了一下這家店。

左前方坐著一對年齡不相襯的男女，親昵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一對情侶。

從外表來判斷，男的差不多比左祥泰大十歲，女的則要比左祥泰小十歲的樣子。

那穿著西裝的男人看起來約四十歲左右，他臉部瘦長，頭髮微卷而左分，雖看不清他的整個神情，卻仍然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帥氣。

女孩大約十八歲左右，她的頭髮染成了淺棕色，雙耳帶著耳環，指甲上還塗著指甲油，身材也是出奇的好，該突出的地方也絲毫不含糊。

左祥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如果這輩子努力點、多積點德，下輩子也許會有像他這麼好的一副皮囊，也好找一位這麼靚麗的女伴。

再往右邊看過去，牆上一副類似海報的東西，上面寫著一首詩。

castacoldeye

onlife，ondeath.

horseman，passby!

恩……寫得很好，只是他不知道這首詩出自哪裡。

就這樣，時間飛逝而過。

當任天佑順著左祥泰的指引來到這裡的時候，他從咖啡店的玻璃窗向外的招了招手，而那對不相稱的情侶也剛好起身結帳，牽著手正準備離開。

任天佑剛一進來，左祥泰就看到他的表情略顯黯淡。

不用說，肯定是工作上面的事出了偏差。

「工作出岔子了？」

「嗯，商流和報告流程產生了偏差，這也是業界常有的事情了。」

「看起來，你負責的專案真是糟透了。」

「反正事已至此，再怎麼抱怨也無濟於事。」任天佑嘆了一口氣，繼續發起牢騷，「主要是參與的人一多，問題也就自然隨之增加。我倒也不覺得他們做錯了什麼，畢竟光靠人性本善約束的話，只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吧。」

「你至少也混到管理層了，比起我來已經好太多了。」

左祥泰揉著太陽穴，同時將視線投向天空。

「你現在怎麼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表情！當初那股衝勁上哪去了？你不是還說什麼『好想被錘鍊！好想過勞死！』之類的嗎？」

「這是何等神經失常的社畜才能說出的宣言啊！」

任天佑撇了撇嘴角，同時拿起手機確認。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當他們到達會場時，距離演唱會正式開始還有二十多分鐘。

會場中央的舞台前卻已經聚集了相當多的人。

稍後，演唱會正式開始，主持人走到舞台上握住麥克風激動得喊：「歡迎大家來到今天的演唱會場，相信我們也會為大家呈現出一場完美的演出。下面有請我們的主角，晚安少女組合！」

噢噢噢——！整個會場一瞬間沸騰了。

人群中不斷發出口哨聲，以及「晚安少女愛死你們了！」的聲音。

雖然左祥泰沒有資格這麼說，但是激動起來的宅男們真的是讓人感到噁心。

聽到主持人的介紹后，晚安少女組合登上了舞台。

「大家好！我是琳琳！」

「我是菲菲！謝謝大家！今天請各位盡情享受哦！」

菲菲面向粉絲用禮貌的動作揮手回應。

「哇哦——！晚安少女——！晚安少女——！」

突然間地面一陣晃動，彷彿周圍的空氣也跟著一起震動。

起初還以為是歡呼聲引起的感官現象，但似乎實際情況並不是那麼回事。

「哇！」

左祥泰一個沒站穩，失去平衡險些跌倒。緊接著地面突然開始劇烈搖動，就連周圍的景物也跟著大幅搖擺起來，甚至視線也變模糊不清了。

不知從哪裡有人在高喊：「地震！是地震了！」

「冷靜！請大家冷靜！」

左祥泰蹲伏起來，與任天佑互相做了手勢，試圖一同爬向出口的瞬間——

兩人腳下的大地好像消失了一樣，失去地面支撐的兩人就這樣隨著重力掉進了無底深淵。

左祥泰本能的努力伸手向上抓，彷彿想要抓到什麼救命稻草一樣。

——死。

他空白的大腦中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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