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

預言

晚飯時分,在一片電腦微弱的運轉聲和僻里啪啦的敲鍵盤聲中,遠處的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

「大家再努力一個小時,六點半我們去吃火鍋,我請客。」

我話音剛落,沉浸在苦幹氛圍里的辦公室爆發出一片喜氣洋洋的歡呼聲。

忙碌的氣氛頃刻間鬆散下來,顧夢和韓野興緻勃勃地湊在一起討論點什麼鍋底。

悅悅:「我請大家喝奶茶!」

韓野:「那我請大家唱K!」

「喂喂,還沒下班,這些留到一個小時后再說!」我開口試圖讓他們冷靜一點

同事們三兩成群地朝辦公室外走,興奮地討論今天剛上線的節目。

臨走前,我撕下今天的日曆。

距離X1917彗星群抵達地球軌道的那個日期,只剩下一個月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就是全人類最後的生命時光。

夜晚的街道依舊熱鬧非凡,遠處警笛鳴響,聽說是又有極端暴力分子砸了店鋪。

宣傳車的喇叭從街頭響到街尾,街上的義工分發著一系列針對末日的心理諮詢傳單。

遠處的基地信號塔發出柱狀的紅色燈光,伴著不時的新聞播報聲在城市上空遊盪。

未日的新聞每時每刻都在更新,這些日子,地球上每個人的命運都維繫在一起。

而那些燈光彷彿隱藏在城市深海中的燈塔,時刻指引著人們的方向。

那束光的背後,有人在守護著這個世界,而這個世界上每個努力生活的人,都在為那束光貢獻自己的力量。

顧夢:「你們不要胡說!」

韓野:「就是,你們不要胡說,我們是清白的!」

剛—落座,悅悅就迫不及待地講起最近的八卦,而顧夢和韓野成了這場八卦的中心人物。

在一片起鬨聲中,店員們忽然推來一個卡通蛋糕,給鄰座滿臉驚喜的小男孩來了首生日歌。

隔壁桌的客人笑著打了個響指,蛋糕上的蠟燭在小男孩激動的尖叫聲中點亮。

小男孩幸福地許完願,吹滅了蠟燭,然後滿臉激動地看向身旁的女人。

「媽媽,以後我去海洋館是不是就要買全票了呀?」

「想多了,你先好好長個兒吧。」

小男孩的臉立刻委屈地皺成一團。

「不過媽媽,末日到底是什麼意思呀?和生日差不多嗎?」

「差不多,就是個十分重要的日子。」

「那我們要在末日做什麼?」

媽媽看向爸爸,兩人相視一笑。

「這麼重要的日子,當然要帶你和媽媽一起吃火鍋。」

熱氣騰騰的鍋底里翻滾著熱油,剛下鍋的蔬菜正在滋滋冒響。

顧夢忽然放下筷子,指著頭頂無人在意的電視節目興奮大叫起來。

「快看,是我們的節目!《發現奇迹》!」

我們抬起頭,電視上正在播放Evolver和普通人齊心協力建造戀語市基地許願牆的場景。

「末日」的消息憑空擲下,最初激起的是潮水般的恐慌和絕望,可更多人沒有選擇放棄。

各個國家聯合起來,共同應對一系列極端氣候帶來的災難和頻發的暴力衝突;

世界各地的科學家聚集在一起,共同為地球生命與文明的延續尋求方法……

在戀語市,針對一系列特異災難現象展開救援行動的「新世界」計劃也一直在繼續。

從末日宣告那天起,人們做了所有的努力。

這些從前只會在電影里出現的情節,每時每刻都在身邊上演,越來越多的人振作起來,共同維持城市的運轉。

酒過三巡,火鍋桌上的話題仍然圍繞著顧夢韓野兩人可疑的關係爭論不休。

我環視著熱鬧一如往常的火鍋店,心中那點不安好像也都消散了。

鬧鐘聲打斷我的思緒,我回過神來,按滅手機。

之前和凌肖約了在這個時間見面,現在也是時候赴約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老闆,你可千萬別忘了……」

悅悅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我打斷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忘記買單的。」

我走到櫃檯刷卡,沖大家招招手,看到鄰座的一家人仍在快樂地唱著生日歌。

「麻煩你,那一桌也一起買了吧。」

即便在最後的時刻,生活的希望也在延續,這些努力生活的陌生人也在給予我勇氣。

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位置,有人選擇堅守,有人選擇逃避。

而現在,我要去尋找我能做的事。

回到家中,我找到父親的筆記本,仔細看上面的留言。

另一個我在消失前將筆記本還給了我,本子里卻憑空多出了一頁。

上面是我曾在BS的密室里看到過,但又完全不一樣的留言。

「1908年只是一個開始……或是說一個預兆。」

「毀滅的預言終將實現,頭戴王冠的QUEEN掌中執劍——」

「用鑰匙打開時空盡頭的盒子,將災難之星……」

留言到這裡戛然而止。

這一頁明顯沒有寫完,但我知道這句話—定意味著一件作為QUEEN的我可以對末日,或者說,對即將到來的彗星群做點什麼。

王冠,劍,鑰匙,盒子……這些神秘的符號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可它們背後的含義我卻始終不明白。

這刻意隱藏了的後半句話,有人說可以幫助我看到最後的答案。

而那個說可以幫助我的人……到現在還沒有聯繫我。

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我放下筆記本,撥電話給凌肖。

電話剛接通便」嘟」的一聲掛斷,我莫名其妙地想要回撥,一條信息忽然彈了出來。

「有事,遲到,等著。」

我悶悶地呼出口氣,在回復欄連敲了幾行問號,猶豫了一下又刪去。

這個人讓我等著,那就肯定只能等著了。

日出的光輝灑進敞開的窗戶中,光線浸沐著窗台上的花草。

我從床上醒來,揉了揉眼睛。

時間還早,天邊泛著微青的魚肚白。

一個事實讓我瞬間清醒過來。

都過去一夜了,凌肖還沒有聯繫我!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忽然跳了出來。

「凌肖?」

「醒了?」

「你放了我一晚上的鴿子!」

凌肖沒有理會我的質問,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

「你不是想知道筆記本上的預言是什麼嗎?過來,屋頂等你。」

-

簡單洗漱一番后,我飛快換了衣服直奔頂樓。

天剛蒙蒙亮,只有幾縷微光透過雲層照著尚未蘇醒的城市。

凌肖正坐在屋頂另一頭的露台上,瘦高的身上穿著鉚釘皮衣,一條腿垂向地面,另—條腿盤著。

他雙手抱著膝蓋,迎著身後灰色的天空,高高地仰著腦袋,好像在曬太陽。

「你也遲到得太久了吧……」

他回過頭看我,聲音聽起來沒什麼興緻,臉上也難得有了疲色。

「筆記本帶了嗎?」

我點點頭,沖他揚了揚手中的筆記本,爬到屋頂邊緣在他身邊坐下。

「你把它翻到預言那一頁。」

凌肖單刀直入地進入了我們彼此都關心的話題,我也沒有多想,依照他的話翻並了筆記本。

「我昨天晚上自己看了一遍上面的預言,還是沒有頭緒。你有什麼辦法?」

「要用這個。」

他取下自己胸前的琉璃蜻蜓眼,放到我掌心。

「現在,用你自己的能力。」

「……用我自己的能力?對這個蜻蜓眼?」

我有些疑惑地聚集著力量,下一秒,掌心的白光穿透蜻蜓眼。

紙面被青色的光芒照亮,在那段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文字下方,很快顯現出一行從沒見過的隱藏字跡。

—連好幾秒,我們誰都沒有說話,神色各異地看著紙上這行字。

「這些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不是說得挺明白嗎。這段預言,代表著某種誘導和召喚。」

「誘導和召喚……?」

這兩個詞我並不陌生。

那個噩夢般的鏡中影再次浮現在眼前,我不由攥緊了手指,呼吸也微微急促起來

-

「QUEEN的命運和責任,早已放在眼前。」

-

凌肖繼續開口說道

「在最後一刻,QUEEN會被召喚到那個地方。」

我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

「那個地方是指哪裡?」

「沒人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也沒人知道這種力量到底來自哪裡。」

「那除了我們,還有誰知道這個預言的內容?」

凌肖搖了搖頭。

「如果預言的功能真是如此,那你只要走到終點,就能見到所有應該在那裡的人。」

也就是說,擺在我面前的,一條是通往末日的死路,而另一條是迷霧重重的窄路。

「怎麼,害怕了?」

凌肖湊過身看著發愣的我,我思考了很久,搖搖頭。

「你說中了一半。」

我的心裡有一部分在害怕,可另一部分卻是無比的慶幸

至少在被堵死的通道面前,還有曙光可以照進的縫隙。

未日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唯一終點……我仍然有機會去「那個地方」挽回這個結局。

或許是這樣的認知給了我勇氣,我認真地抬起頭,準備回答凌肖的問題。

凌肖卻微微挑高眉毛,忽然伸手毫不客氣地彈了下我的腦門。

「你這是什麼又哭又笑的表情?」

「還不能讓人心情複雜一會兒了!」

我抬起頭,捂住隱隱作痛的腦門怒目而視。

「反正最後去面對這件事的是我,你操心什麼。」

他輕輕地「切」了一克,然後面無表情地盯看找,眼神—瞬間讓我心裡毛毛的。

「你相信這是最後的機會嗎?」

「我……」

「不過你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話不是都讓你說了。」

「就算到了最後一刻,你這個女人也不會放棄吧。」

太陽還未升起,空氣似乎已經煥發著光芒。

我深吸一口氣,這一次認認真真看向凌肖。

「既然這件事只有『QUEEN』能做,那我當然會毫不猶豫去做。」

「你這種『阿Q精神』還挺可貴的。」

「……對了,你昨晚為什麼遲到?是去找蜻蜓眼了嗎?」

「你哪兒來那麼多問題。」

「還不是因為關心你……」

他垂著眼眸,光在他的眼睛里閃了閃,在他微挑的眼角化作一點笑意。

「可能是想在太陽底下見你最後一面吧。」

我愣住,咬住了「最後一面」四個字,心裡忽然有種不安的預感。

「凌肖,你要去做什麼?」

他漫不經心地望著遠處的天空,很快又變成那副慵懶的模樣。

「為這個世界『存檔』。」

「……」

「是不是又聽不懂了?」

他轉過身湊近看我的臉,似笑非笑。

「就算這個世界毀滅了,也會有別的人發現這個世界的真相。

我的任務,就是為將來發現這個世界的人留下真相,讓所有人都能了解這個世界的歷史。」

手心的蜻蜓眼在日光下燦然生輝,在他的話語中更多了—抹神秘的色彩。

這樣古老又珍貴的東西,也要隨著末日一起毀滅嗎……

「聽起來這麼正經,還真不像你會幹的事。」

「不然等死嗎?那也太無聊了。」

他的語氣輕鬆,似乎絲毫不覺得末日有什麼可怕的。

說話間,凌肖站起了身,似乎是打算就此離開。

「你是不是又打算像從前那樣一走了之,聯繫不到人了?」

「問這麼詳細幹嘛。還是說,你想要跟我一起走?」

「……我才不是這個意思。不說就算了,只是禮貌性關心你一下。還有,這個還給你。」

我攤開手,將掌心裡的蜻蜓眼遞給他。

「雖然你剛才說的那些我聽不太明白,但是……

我還是想祝你一切都成功。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

我沖他揚起手,順便想要和他來個帥氣的臨別擊掌。

沒想到凌肖直接從我手裡拿走了蜻蜓眼,忽略了我接下來的動作。

「……小氣鬼。」

我悶悶地正要收回手,凌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喂,瀾清。」

他的語氣帶著一些戲謔,眼神毫不避諱地直視著我。

「幹嘛?」

「自信點,你可是QUEEN。如果你做不到,這事沒人能做到。」

我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種鼓舞人心的話是從凌肖口中說出的。

但又確切地從他眼底讀出了毫不掩飾的坦誠,還有很多的……信任。

「走了。」

他轉過身,跳下天台,拎起了豎在一旁的長板。

「等等……!」

「如果我在最後一刻真的改變了歷史的走向,是不是就有下一次見面了?」

我想到筆記本上的預言,也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心裡意識到一件事——

這也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凌肖沒有說話,衣服下擺被風吹得鼓脹,似乎有某種情緒在他的眼底轉瞬而過。

但那轉瞬即逝的情緒,很快轉化為他嘴角一點微挑的笑意。

「抱歉。下次見面,我不會再遲到了。」

他朝前走了兩步,用力揉了揉我的頭頂,然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遮擋住太陽的雲翳散去,一時間光芒四射,天空燦爛如火。

我愣愣站在原地,看著凌肖離開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不舍的情緒。

凌肖這個人,隨隨便便地闖進別人的生活里,又隨隨便便地離開。

好像人們看得格外重的相遇和離別,他都沒有很刻意放在心上。

但是這樣也很好,自然而然地並肩,再自然而然地分開,在下—次遇到前,期待總是大於失落。

「……那就祝我們都好運吧。」

就讓所有的躊躇在日出之前,化作一往無前的自信和篤定。

-

回到家中,我收拾一番后出了門,很快踏上了上班的公交車。

搖搖晃晃的車廂里,車載電視播報著戀語市新世界聯盟的最新消息——

「由於彗星群對大氣層的影響,地球從明天起將會迎來永夜……」

或許是比起往日襲擊城市的□□,這樣的壞消息倒顯得有稍許溫和,嘩然的議論聲過後是一片平靜。

一對老夫婦握緊了手,輕聲念叨著。

「今天去公園看看落日吧。」

明亮的陽光從車窗湧入,在每個人的臉上篩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也留下了時間的刻度。

(瀾清影視公司)

我思索片刻,在會議室的白板上寫下一行字。

「最後一期發現奇迹——末日奇迹」

「來吧,最後一次頭腦風暴。」我開口說道

片刻的沉默后,是過於踴躍和熱情的發言。

經過幾個小時的討論,四個選題最終脫穎而出。

「既然選題已經決定了,我會帶隊其中一組進行拍攝,剩下的就麻煩大家了。」

沒有人提出異議,大家很快分好工,埋頭寫起了案子。

散會後的會議室里,我收拾著桌上的文稿,安娜姐走到了我的面前。

「辛苦你了,瀾清。」

「這句話該我對大家說才對。」

我轉頭看向玻璃門外辦公桌前忙碌的身影,心裡忽然後知后覺—陣難過。

「從我畢業起,大家就一直陪在我身邊。

就算是現在……大家也和我一起堅持著夢想,沒有放棄。我要謝謝你們。」

「瀾清,因為你是個值得的人。你是我見過的最棒的製作人之一。」

「我會努力配上這個稱號的。」

我沖安娜姐笑了笑,她的眼中浮起欣慰的目光。

「最後一期《發現奇迹》,今天是不是就有可以拍的東西?」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整座城市沐浴在金色的夕陽下,熠熠生輝。

我愣了愣,耳邊似乎迴響起今早播報的新聞。

……這是戀語市的最後一次夕陽。

(戀語市中央公園。)

或許是聽說了從明天起即將進入永夜的消息,此時此刻的公園擠滿了來觀賞最後—場落日的市民。

夕陽觸摸著城市的每個角落,為每個空間注滿不可思議的顏色,彷彿是黑暗前最後的賜福。

人們和自己的家人拍照留念,有人拉手風琴,有人手拉手唱歌,有人在日落之下接吻。

在這些人之中,我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潮霸天和郝美麗在比誰的自拍更酷炫,牛鮮花正拿著周棋洛的照片合影,蔡爺爺正背著手抬頭看著夕陽……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好像還看到了人群中的鐘易。

孤獨的男人對著夕陽握緊了手中的吊墜,目光落在遠方,似乎在懷念些什麼。

夕陽在一片恢弘的交響中變得越發光輝燦爛,越發向地平線墜去。

我知道很快,黑暗的影子就會從天空背後爬下來,然後徹底地取代這一切。

但是那黑暗的背後,還有靜謐的群星;黑暗之下的這片土地,還有我和所有我愛的人。

在這最後的光明前,我的眼前浮現出—張熟悉的臉。

——我想要陪伴在他身邊,不管身後的黑夜有多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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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這裡就又要分線了。我的話就白起的,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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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與製作人]白起劇情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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