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九章 霧障
四六九、霧障
「難怪初查到佛生堂的地下寶庫時,雜物中竟還遺落了焉氏的柘絲冰弦。」二爺恍然道。
謝沖點了一下頭,「就是因為你給我看了柘絲冰弦,我才著重留意了箱子里留下的這些破銅爛鐵,沒想到竟然發現了飲血夾的兵胚。」
薛敬似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這麼說來,鬼門誅焉氏,就是為了將這本兵械譜據為己有。」
「昔年墨翟以革帶繞作城垣,竟使公輸般所造飛雲梯無施其巧。足見擁有強大的兵器,於一國一軍而言,是何等重要。」(注1)二爺看著地庫中堆滿的木箱,嗓音發寒,「『金絲帶九門』:『一門開山』,燭山的兵械庫能源源不斷地製造火|葯,挑揀飲血營雛軍;『二門分河』,靈犀三岔口分配航路,從南往北的航船均需在此檢備驗貨;『三門成嶺』,回頭嶺的一線天幽谷有去無還,是大軍極易落難的險兵之地,殿下,你還曾著過莫音的道,差點命喪於此;」
薛敬隱隱一嘆,「回頭嶺雖險,卻也在九地之下。極適合藏匿大軍,只要守死一線天出口,回頭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若早年鬼門用這裡來養兵屯輜、接洽南北,可真是一處絕佳的所在。」
「『四門破峰』。」二爺停了片刻,方才接上自己的話,「九則峰地屬極北,接連天山,而天山腳下有北方最大的一個黑市。南北兩國在此通商,官家的印子成了一張廢紙,買賣交易遵循的是黑市上不成文的法。換句話說,這裡不是沒人管,是沒人敢管。於是跑馬圈地成了常事,北鶻的黑商們為了賺錢,便會在某些『灰色交易』上大做文章。」
謝沖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灰色交易』,你指的是——」
「戰馬。」薛敬介面道,「南北兩國交戰數年,邊境勢同水火。北鶻大皇曾明令禁止不允許本國馬商私自向南朝兜售種馬良駒,違令者與私售官鹽者同罪論處。我朝地屬中原,雖然南方稻土肥沃,然而以稻米養出的矮馬哪裡比得上別人用萬頃草原賽出來的種馬能戰。若沒有能敵的騎兵,在戰場上等同於失去了第一道防線。於是我朝若想易馬,便只能使官家喬裝成商賈,以百姓的名義,跑到黑市上用茶葉絲帛偷著換。當年郭業槐從北邊易來的馬鏢偏不走官道,而是另闢蹊徑穿『羊腸』,就是這個道理。所以九則峰前走馬坡、行馬道,便形成了一條從北往南、運送良馬的必經之路。」
二爺沉吟一陣,又說,「接下來,『五門圍城』,倫州葫蘆巷的葯童是能控制行將毒蠱的唯一一把金鑰匙,也就間接控制了所向披靡的飲血營;『六門掘窟』,瀾月火丘地勢特殊,築造了通連三州兵塞最大的一個糧倉;『七門斷崖』,千丈崖面朝幽都,接連關隘,八百里加急出入雄關,必走千丈崖攬渡河。這座高崖便成了北境唯一一處飛箋遞函的『信塔』,無論是信鴿、雪鷹還是跑馬的信使,都要在千丈崖過信。只要守住千丈崖水路,往來戰信就能被輕易劫下。」
他無聲地又看了薛敬一眼,緩緩道,「當年你被困回頭嶺,數名傳信幽州的信使在攬渡河被殺,最後還是雪鷹穿過霧障,將那封『家書』遞進了叢中坊。」
即便已過去兩年,無論什麼時候憶起在幽州空等家信、孤身守城的那段日子,二爺還是會感到心腔溢火,備受煎熬。
見他神情不對,薛敬原本想上前慰撫,卻見謝沖一本正經地杵在旁邊,也不好回回當他眼瞎,只能及時頓步,暗悔自己年少時犯下的大錯,讓人憂心不說,還糾結成了隱隱作祟的夢魘,在他心裡經年揮之不去。
好在這片驚雲在二爺心裡一閃而過,並未釀成驟雨。
他稍稍整理思緒,語速加快,「『八門』狼平溪谷——你們在狼平村挖出的火|葯庫,規模比之雲州的地下火窟大約十倍不止。從燭山兵械庫製造的火|葯被囤積於此,鬼門便既能以此挾持雲中一帶的蕭家軍,又能隨時觀摩風向,及時摧毀對他們不利的證據——比如當年莫名奇妙被炸毀的幽州卷宗庫,再比如已經被夷為平地的盲庄條風樓。」
「雙花池,也就是第九門——盲庄半山。」薛敬看著滿地狼藉,話音似騰起憤懣的厲火,「若是沒有那麼多被迫『結締』的少男少女,沒有那些雙蕊並蒂開出的『花』,沒有被挑選為雛軍的男童,和被扼殺於襁褓的女嬰,光是靠『九門』之力,鬼門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展到能制衡兩國內軍的規模。」
謝沖緊緊鎖眉,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在見方大的地方踱起步來,認真地做起總結,「雛軍甄選、航運水路、養兵谷、易馬道、葯童、糧倉、傳信塔、火|葯儲備,以及源源不斷『結締開花』的少男少女……」
他不知不覺僵在原地,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遠不足以用「震撼」來形容。
「這九門,簡直形成了一個完美的軍備閉環,從孕育雛軍到戰地善後,可以說天衣無縫。」言至此,謝沖又難免起疑,「季卿,我還有一個疑惑。」
二爺用眼神示意他直言。
「按理說,南北兩國不睦已久,鬼門,作為一支兩邊都不靠的第三方勢力,竟能利用金絲帶和嶺南淳王的助力,在北境建立起這樣一張無影無形的『蛛網』——要建成如此完善的兵備署地,偷偷摸摸地干可不行。」
「當然。」二爺抱臂半靠在門邊,語意深長,「綆短者不可以汲深。(注2)『金絲帶九門』只有浮於淺雪的外力,真正使鬼門膨脹壯大的內因——是飲血營。」
「……」
二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三哥有所不知,當年豢養飲血營的第一筆錢可是玄封皇帝他老人家出的。」
謝沖微微一怔。
「澤濟二十一年左右,北鶻大皇決定南征。彼時北國兵強馬壯,身側又有蕭人海和呼爾殺兩員猛將,只要突破了燕雲十六州的防線,一路南下入關,便如入無人之境。但有烈家軍坐鎮燕雲的北境,邊防亦如鐵桶一般牢固,想要打破這曾『桶壁』並非易事,他們迫切需要的,是一支有絕對勝算的隱秘軍團。」
二爺深深嘆氣,接著道,「於是雲首恰逢其時地出現了,他帶著飲血夾這塊肥肉投其所好,撬開了呼爾殺這隻瘋虎的血盆大口。當年的呼爾殺比蕭人海更有野心,更想立功。於是他接受了鬼門提出的條件,暗暗拉攏烏藤風和炎之惑,讓烏、炎兩黨徹底變成鬼門的『足』和『手』——一旦北鶻皇族的爪牙徹底楔進鬼門這張『蛛網』,從此以後,鬼門便可以打著北鶻大軍的旗號,藉助『金絲帶九門』,光明正大地在北境養自己的兵。」
「原來如此……」謝沖難以置信地感嘆。
二爺走到高高堆起的箱子前,將那塊兵胚放在箱蓋上,深深一嘆,「如碗大般的泉眼,也能匯聚成江河。」
而眼前這隻兵胚,無疑就是那汪掀起滔天血浪的泉眼。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枚只手心般大小、曾致他傷殘近十年的小小血夾,竟然在南北兩朝的疆野上囂張跋扈了近十四年,竟就是當年催燃厲火的第一簇枯草。
這簇枯草於北境的荒原上生髮、徒長、蠶食、吞滅……幾欲瘋狂。
小小兵胚亦作蠱胎,受鬼母的血乳滋養蔓生。
……害了多少無辜者的命啊。
多少光怪陸離的戲文游唱於街頭巷井,卻沒有一則能抒盡亡者春秋。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二爺心裡一緊,呼氣時聲息發顫,「沒想到轉了一大圈,這玩意竟然是老九家的東西。」
薛敬頓步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還好嗎?」
「我沒事。」二爺梳理思緒,轉頭問謝沖,「三哥,這兵胚是什麼時候隨船運抵倫州的,能斷定么?」
謝沖搖了搖頭,「這些箱子的鎖印上雖然刻有時戳,但相互間時間交雜,從嶺南運抵倫州,再從倫州送來雲州,這中間有時間差。畢竟由藍鳶鏢局送至倫州的起鏢船每年往返那麼多艘,運來雲州的寶貝又雜又多,暫時斷定不了。」
「那就麻煩了……」二爺輕輕蹙眉。
謝沖微感疑惑,「季卿,你為什麼一定要斷定這個時間?」
二爺側目看著他,用手指點了點那塊兵胚,沉聲道,「這塊鐵片可是斷淬飲血夾的『初胎』,想必是第一批從嶺南運至北境驗檢的貨。若往前推算年份,應該就卡在澤濟二十一年到二十二年中間——那時九龍道戰禍未生,焉氏還未被滅族。如果在那麼早的時候,雲首就已拿到了『焉氏兵械譜』中如此至關重要的一刃,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將近十四年啊……」二爺的語速不自覺加快,話音淺淺蘊藏憤怒,「當年到底是誰將這本兵械譜泄露給雲首的?又是誰在監造這批兵胚?兵胚由嶺南運出,到底經手過多少人?又有幾人知曉?這一路走淮水、過靖天、出雲關、過三岔口、最後運抵倫州城……其間到底出沒出過紕漏?會不會還有活著的人知曉此事?這些我們都不知道……」
說到此處,他忽然話音一頓,攥緊右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十四年春秋輪轉,飲血夾這種叫人生不如死的東西,怎麼到頭來竟黏回了燕雲十八騎的騎刀上?
難道燕雲十八騎中還存在不明身份的「暗鋒」嗎?
他不敢這麼想……
陸老三那柄竹刀曾活生生地捅破他的肉心,差點要了他的命。他的心口上已經被豁開了無數道口子,再受不得半點疼了。
如果飲血夾初生於嶺南,焉氏一族極有可能是最早捲入禍水的兵門。
澤濟二十三年前後,飲血營在北鶻改組重編,正式投入戰局。從那之後,南朝兵士聞風喪膽,多少為尋扼制飲血夾機巧的勇士命喪其手。這支隱秘軍團就如同一柄破鋒的利刃,捲起腥風血雨撲面襲來,逐步吞噬了巍巍九渡青山。
他心口隱隱一疼,狠狠縮緊。
破城的喜悅逐漸被憂緒取代,這才沒過三天,二爺的心臟是不是急跳,總覺得將有禍事發生。
「季卿……」
薛敬一聲輕喚,將二爺從無底的懸崖邊喚回。自己攥緊拳的手指被那人一根一根掰開,后腰一熱,又穩穩地栽進他溫熱熟悉的掌中。
「……」二爺忙推開他擠過來的身體,轉頭去尋謝沖。
「你出這麼半天神,我早打發他走了。」薛敬輕輕摩挲著他掌心的皮肉,那裡已經被他用指甲不深不淺地摳出了四個甲印,不由越想越氣,「沒輕沒重的,這一天天的不見點血,你就過不去。往後再要動怒,要麼就找幾個士兵陪你練槍,要麼就找我,我幫你瀉火。」
「嘖……」二爺無奈苦笑。
沒成想這人沒規沒矩的幾句渾話倒見奇效,他心中怒火倏散,心口也沒那麼揪著疼了。
見二爺心緒稍緩,薛敬這才稍稍鬆開他,正色道,「我知道你在煩心什麼。」
「哦?」二爺邪斜靠在木箱邊,笑道,「那你猜猜看,看能猜對多少。」
薛敬細嘆一聲,認真思索后,徐徐道,「你心裡矛盾——既擔心焉氏還有活著的後人,又寄希望於焉氏還有活著的後人。因為只要還有活著的焉家人,雲首的身份就將徹底現世了,但也極有可能,焉氏是最早倒戈雲首的兵門。『飲血夾』的初成相當於鬼門徹底壯大的風向標,有了北鶻大軍這道御賜的屏障,再是欺世盜名的江湖惡門也能褪下那層遮遮掩掩的『鬼皮』,從此毫無顧忌地橫行北境。」
二爺欣然一笑,「還有嗎?」
「陸老三。」薛敬像是鼓足了勇氣,這三個字聽上去沉甸甸的。
「……」二爺笑容一滯,眉心隱隱浮起憂雲。
薛敬抬起手,輕輕按在他的眉間,像是要幫他將蹙起的眉心熨平一般,「自從三哥走後,你一個字沒再提過,跟誰都沒有。你不說,不代表你不疼。你害怕重蹈覆轍,擔心事與願違。」
他捏著二爺右手的食指,裝作心不在焉地輕輕揉著。
這人指腹上微貼著一層被燙傷的嫩皮,只不過時間久了,已經褪落,只是比旁邊的皮膚稍顯釉白。
「頭七的時候,你一個人燒過紙,是么?」薛敬輕聲問。
二爺忙撤回手指,側轉過身,疲憊地閉上眼。
陸老三頭七那天,他確實躲在天命書院的地下書庫里,借著穿堂風,燒了一打自己用宣紙粗剪的冥錢。結果火被風吹起,他一個不小心,食指被掀起的火星燎了一下。
人情冷暖,總歸是要命的東西。
不知為何,他總覺陸老三的骨灰餘溫未散,還和他曾經的笑容一樣燙人。
那人……就跟沒捨得走似的。
「他臨走前,我曾答應過,把他帶回九則峰。」
薛敬全身一震,忙一把從身後將他扯進懷裡,心裡打鼓似的悶跳起來。
「總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雲州城吧,這裡的人又不喜歡他。」
「季卿……」薛敬的嗓子里像是噎著什麼,接下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沒關係,都過去了。」二爺在他懷裡轉了個身,抬手按在他的後頸,輕輕順著毛,「我沒撤你三哥的香,回頭回了寨子,機靈著點,別說漏嘴了。」
薛敬將他整個人樓得更緊,頭抵在他肩上,硬邦邦地點了點頭。
溫火灼著兩人的心口,二爺身背漸暖,慢慢放鬆下來,他微微側頭,貼著那人的肩頸,幽幽地嘆了口氣。
恍惚間火光一閃,薛敬耳後的皮膚上突然浮起几絲血紋,二爺眼神一凜,驀地抬頭,再扒拉著去看,卻什麼都不見了。
「怎麼了……」薛敬抓住他的手,下意識抬手去遮。
「沒什麼。」二爺驀地縮回手指,剛要說話,就聽頭頂傳來一陣打鬥聲。
緊接著,鹿山就以疾風般的速度竄了進來,驚魂未定地急喊,「不好了!祝龍把謝沖給打了!」
二爺臉色微變,暗叫不妙。
薛敬聲音一沉,「怎麼回事?祝龍怎麼知道謝沖在城內?」
鹿山忙低下頭,「我說漏嘴了,全是我的錯。」
薛敬一邊疾步往外走,一邊撂下一句,「我看你是肉餅吃膩了偏想去西北嚼沙子,可真行,回頭本王再跟你算賬!」
佛生堂外,祝龍已經殺紅了眼,他將謝沖死死地按在地上,瘋了一樣對他拳打腳踢。一邊踢打,一邊怒罵,昨夜那點酒瘋一點沒落,全灌在謝總使身上了。
謝沖的左半邊臉已全是鮮血,眼角被祝龍肩甲上的鐵鱗颳了,迷住了整個左眼,這會兒趴在地上,半邊身子都麻了。
「謝沖,你還敢回雲州!」癲狂下的祝龍像是一頭掙扎在泥淖中的血獅,他攥住謝沖的衣領,一把將他提到眼前,「你怎麼還有臉回來,你怎麼還敢回來!也好,我還沒來得及去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也好……」
謝沖重重地咳了一聲,一口血順著耳側滴下在地上。他手心一松,那柄能傷人斷喉的紫金蛇尾刀驀地脫手,重重地砸在地上。又咬著一口鮮血,低低地喊了一聲,「少主……」
「別這麼叫我!」祝龍怒吼道,「你也配。」
謝沖慢慢搖頭,「謝沖死不足惜……要殺要剮,全憑少主一句話。」
祝龍二話沒說,反手一拳,重重地砸在謝沖的右耳。
只聽「嗡」的一聲——
謝沖全身一僵,刺痛的耳鳴傳來,眼前瞬間盪滿紅光——
——「謝沖,你這個殺千刀的畜生!」
——「你一把火燒了燭山!」
——「我祝家哪裡對不起你,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
……
十年前燭山大火,火池中堆滿了祝家人,連一條狗的位置都塞不下了。
謝沖雙手被縛,被蒙著頭捆到火池前。那是他成為金雲使后出的第一趟任務,臨行前他被人用一碗水灌醉后便不省人事,再一睜眼,自己已經在北上的官道上了。
他渾渾噩噩,不知所措,沒有人告訴他要去哪,也沒有人告訴他要去做什麼。人人朝他抱以微笑,贊他此行必會加官進爵,往後仕途鵬程萬里。
那種逢場做戲的假笑讓謝沖不寒而慄,既噁心又瘮人。
可謝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次的任務——竟然是蕩平燭山。
那一夜的燭山遠遠看去,還真像一隻被烈火催燃的紅心蠟燭。
祝老莊主被卸去雙足,堆放在老夫人的身邊。老夫人的脖子斷了一半,已經不怎麼流血了,應該也不會再感覺到疼。
祝老莊主看著滿目屍骸,血淚一滴滴打在夫人的臉上,他抬起頭,愕然一驚,就看見自己一向當次子培養的謝沖竟然跪在火池邊,他腰間的那柄金雲軟劍被火光映成了斷首的血色。
「是你!謝沖!!謝沖,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今生今世、千生萬世,命如豬狗,身如蛇蠍!」
那一夜,謝沖瘋了,他拚命嘶吼,拚命磕頭求救,可是站在坑邊的那些人,他們神色快意,如同大仇得報一般。
——「謝大人大義滅親,從今以後平步青雲,晉陞總使之位指日可待。」
——「謝總使的手腕夠硬,心也夠狠。」
果真啊,從此以後,謝沖鵬程萬里,聲名狼藉。
「住手!」薛敬衝過去,一把將祝龍扯開,「鹿山!救人!」
鹿山快速將謝沖從祝龍的重拳中解救出來。
祝龍簡直像一頭瘋獸,李世溫也沖了進來,手腳並用都按不住他,「祝大當家,請您冷靜!」
「你們早就知道這畜生在雲州,你、你們合起伙來故意瞞著我一個,就為了保這個毀我祝家的畜生!!」祝龍歇斯底里地狂吼,「別攔我,我要殺了他!」
伴隨這聲嘶吼,祝龍又要衝過去。
薛敬忍無可忍,「祝龍,你鬧夠了沒有!」
他剛要上前扼住祝龍,二爺快他一步,箭步殺了過來。只見他從李世溫手裡一把拽起祝龍的領子,撂麻袋一樣將他猛撞到石牆上,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眼神中,他抬手一拳,狠狠地砸在祝龍的左臉上,再沒等他反應,二爺右手猛甩,反手又是一拳,直接將祝龍掀翻在地上。
祝龍整個人被他打蒙了,癱在地上,再爬不起來。
二爺躬身,面無表情地將他提到自己眼前,怒問,「還瘋不瘋?!瘋不瘋!」
祝龍下意識地甩著頭,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我警告你祝龍,你要是再瘋瘋癲癲,不務正業,你就給我滾!」
「謝沖……謝沖他滅了燭山!」祝龍的聲音微有發促,氣焰也熄了幾分。
二爺冷颼颼一笑,「你當初對我,不也這麼說?龍王廟水戰,你派出的那些死士差點要了我的命!怎麼?還想再冤枉一次?」
「冤枉?」祝龍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謝沖!謝沖他不冤!」
二爺將他從地上拎起來,狠狠地砸在木門上,「沒有實證,又非親眼所見,你怎麼證明他不冤?」
「我——」祝龍徹底啞了。
「妄加揣測,無憑無證濫用私刑,李世溫,褪去祝龍甲胄,拉他到十字中街,鞭二十!」
李世溫一蒙,「將軍——」
「駐城守將,行兵期間醉酒鬧事,杖二十!」
「季卿……」薛敬忙去攔他。
二爺怒焰沖頂,語速越來越快,「身為主將,罪加一等!李世溫,杖畢,將祝龍關進總督府地牢,三天內,不許任何人探視,不準任何人與他說話!他不是能喝酒么?鹿山,去把東街酒肆的酒全給他搬到牢房,派人盯著他喝!敢剩下一滴,我就再關你半月。」
「你、你不講道理——」
二爺陰涼一笑,「道理都是說給明白人聽的,四哥又聽不懂。少廢話,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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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墨翟縈帶為垣的故事,出自《墨子·公輸》
注2:綆短者不可以汲深。——出自《莊子·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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