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毫無疑問,忍村制度整合了整個火之國的經濟政治資源,比單一的家族來說,更具戰鬥力和影響力,擁有後者無法企及的可能性。

一般人、乃至一整個家族,能發揮出來的力量都是有限度的。想要超出這限度,就必須壓制以自我為中心的慾望,迎合大家、即整個村子的要求和規範,通過和他人保持一致,來借用他人的力量。

正是因為體會到了忍村制度的優越性,宇智波一族才沒有跟著宇智波斑一道叛離木葉;也因為五大忍村的體系已然建立,宇智波一族也失去了離開木葉、創建獨屬於自己的忍村的契機。

所以,他們才會像現在這樣,為了取得更高的權位,不惜和志村團藏勾勾纏纏。

可以理解。

但難以原諒。

「都一樣!」九尾在冷笑。「人類嘛,從來都是這麼貪婪、愚蠢。到最後,一定會讓你失望得不能再失望。」

「廢話啦。」一色揚羽懶懶地趴在箏頭上,指尖勾動箏弦。「像水一樣,人心也會向低處流淌。有了知識就想賣弄,有了力量就想誇耀。人類的敵人,就是人類自身。」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弱小就是原罪。生物最原始的驅動力都只是生理需求而已,滿足了生存條件后再逐步升級......但人類總喜歡找各種借口來裝飾自己的慾望,明明這麼簡單的道理,搞那麼複雜幹嘛?

大家都坦誠一點,這個世界上的紛爭起碼能少掉一半。

另一半則是不可消除的,爭鬥是生物天性的一部分,只是有的爭鬥吞噬掉的是人的精氣神,並不會產生流血。

「……挺消極的嘛。」九尾咋舌,「這可不像你。」

「但是。」

「但是?」

「生活就像一架天平,可以把權利和義務放在兩端。」一色揚羽閉上眼又睜開,再次勾弦。「只要不先在權利的一端添加砝碼,人就不會迷失自己。」

九尾聞言,抖了抖耳朵,把頭扭到一邊,得出結論:

「天真。」

談話便到此為止。

一色揚羽直起身,接著,輾轉空靈的音符躍動,牽引著影影綽綽的光影,掩蓋了此刻紛亂的思緒。

怎麼可能一點也察覺不到呢?

所有人都想表達什麼,所有人都欲言又止。他想靠善意的關心和勸告,來彌合隱約窺見的裂隙,然而那些蒼白無力的語言是抵不了刀劍的。事態開始發生惡化,或者其實……早已惡化過了。

猶如戛然而止的旋律,聽不見的餘音在耳畔徐徐震顫。

「怎麼了?」波風水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為什麼不繼續彈了?」

一色揚羽嚇得打了個激靈,義甲一抖,發出「噌」的一聲。

……還彈個鬼啦。

「水門老師,」他回過頭,「是有什麼急事嗎?」

波風水門雙手抱臂,靠在牆上,挑了挑眉:「沒有。」

一色揚羽:「……」

那你幹嘛要用飛雷神?

他本以為波風水門想談一談自己和宇智波一族之間的事情,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但對方似乎並不在意他的擅自行動,只問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

「揚羽,你想開演唱會嗎?」

一色揚羽:「……」

一色揚羽:「哈?」

波風水門卻描述起了具體細節:「像演歌忍者阿金一樣,站在都城巨蛋的舞台上,整個人閃閃發光。台下擠滿了來自全世界的樂迷,每個人的手裡揮舞著熒光棒,臉上露出相似的激動的表情。」

一色揚羽遲疑了一下:「……不能說毫無興趣,」但也沒多少興趣。「不過,為什麼?」

「大概十多年前吧,」波風水門陷入了回憶之中。「第三次忍界大戰全面爆發之前,我和玖辛奈一起去看過阿金的演唱會。」

見有故事可以聽,一色揚羽的眼睛就亮了,連忙站起身,去取一旁的坐墊,想讓波風水門坐下來,還想給他倒茶。但波風水門坐下之後,伸手把他撈過來:「不用麻煩,故事沒那麼長。」

一色揚羽屈膝靠坐在他的腿間,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

「玖辛奈其實對演歌沒什麼興趣,票是美琴買的。」波風水門把手放在他的腦袋上。「老實說,我覺得阿金唱得也不好聽——沒你唱的好聽。」

平心而論,阿金的歌能流行這麼多年,自有其獨到之處。也許波風水門只是想哄他高興而已,所以,「謝謝?」

波風水門似乎沒聽到,心不在焉地繼續:「只不過,當所有人都狂熱起來的時候,我們也被氣氛感染,跟著一起大聲喝彩。」他頓了頓。「一束光中的一個人,引領著一片場地中的所有人。大家都融合在一起,彷彿彼此之間沒有了距離。」

這就是從眾效應。

當個體受到群體的影響,會懷疑並改變自己的觀點、判斷和行為,朝著與群體大多數人一致的方向變化。

一色揚羽想歸想,並沒有說出口。

「當時聽了什麼歌,現在已經記不得了。」波風水門搖了搖頭。「但那種被他人的情緒所裹挾的感覺,始終難以忘懷。除此之外,還有幾次類似的體驗,比如三代目大人的戰前動員,還有——」

一色揚羽和他異口同聲:「第四代火影繼承式。」

揚羽當然不在現場,只看過歷史照片。圖像保存了過去的記憶,人們高漲的情緒在張力十足的構圖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波風水門終於忍不住笑了。

「超熱鬧的。」他的眼神變幻幾次,笑意停留在表面,未達心底。「連那幫傲慢的宇智波都在跟著鼓掌呢,就是表情不太自然。」

總有些固執的傢伙,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自己的失敗。

「但是,演唱會和繼承式不一樣。」波風水門話鋒一轉。「歌迷們展現出來的是一種極端的、非理性的、整齊劃一的精神面貌。」他摸了摸下巴,「如果,火影也能這樣一呼百應就好了。」

一色揚羽下意識皺了皺眉,哂笑道:「水門老師,個人崇拜是很危險的哦。」

「我知道。」波風水門介面道。「深化為信仰之後,就成了宗教。」

而宗教令恐懼、傲慢和仇恨披上神聖的外衣,使其有理由對外歇斯底里地發泄出來。

「我對創造新興宗教不感興趣。只不過,如果那幫宇智波們也喜歡你的歌,也許會因為愛屋及烏,變得更老實一點呢。」

於是,一色揚羽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他們,我是說,」他斟酌著語句,「他們做的很過分嗎?」

以波風水門的立場來說,當然。

但他不想多說。於是,「還差的遠呢。」他露出輕蔑的表情。「不過,你不用管,和你無關。」

一色揚羽半信半疑:「如果和鼬也無關的話,我倒是無所謂啦。」

「他對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但是……我是人柱力吔?萬一發生什麼——」

波風水門打斷他的話:「所以,他們會想要討好你。」

一色揚羽眼神死:「討好……我怎麼就不信呢。」

波風水門:「……也對。」

的確,宇智波一族佔了上風的話,恐怕是會直接動手壓制人柱力呢。他們的行事風格就是這樣,暴躁又陰鬱,討厭留有餘地的忍讓。大部分宇智波兼具自卑和自負兩種心態,寫輪眼的等級越高,後者的比重就越大,也越狂妄。就連看起來比較穩重的宇智波美琴,其實也是個思想偏激的激進派。

像鼬和止水這樣的角色,到底是少數。

「看來,你也知道他們是什麼德性嘛。」波風水門摸了摸下巴。「不會因此討厭他們嗎?」

「雖然這麼說有點傲慢,但是,我覺得,可以容忍,也應當容忍。」一色揚羽不假思索。「他們……因為血跡限界的關係,和大多數村民不一樣,這種差異並不是壞事。過於單一才不是好事。」

「……有趣的角度。」波風水門若有所思。

「我並不是想為他們開脫。」一色揚羽卷著自己的發尾,垂下眼帘。「只是,我覺得,嗯……人是多種多樣的。」

波風水門點頭。

「世界是廣闊無際的。」

「是的。」

「人一生中所能接觸的事物,不過滄海一粟。」

「……」

「一想到這些,就覺得,自己正站在高處,俯瞰著所有人。」一色揚羽又睜開眼睛,「所以……都太渺小了。」他頓了頓。「人也好,事也好。」

「……」

簡直精神勝利法吔。

不過……

也正因為是站在高處,低頭才有效果。

波風水門不用拔到揚羽那麼高,光站在火影之位上,就已經有了居高臨下的感覺了。只是宇智波一族和他的距離太接近了,讓他有種隨時會被超過的錯覺。

而這錯覺,對方也有。

那麼,到底是,「誰」,的錯呢?

誰都有錯,又誰都沒錯。

他沉默許久,久到一色揚羽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正忐忑不安的時候,才喃喃開口:

「好天真啊,揚羽。」

一色揚羽便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不服氣地鼓起腮幫子。

然而,又聽見波風水門繼續:

「也許,愈是看起來不可能的事物,愈是需要一點天真來打破……嗎?」

「……水門老師?」

「總之,認真考慮一下吧,演唱會的事情。」

「唉?!真的?」

「真的。就去都城巨蛋開。」

「租金好貴的吧……」

可惜,除了懵懵懂懂的孩子們之外。

不假裝的話,他們每一個人,都並不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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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葉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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