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同一時刻，浪花TV的大辦公廳內，整面落地窗都映著繁華的夜景。

加班的人不剩幾個，有人在問陳姚：「可以啊老陳，你居然誘導一個小主播去蹭路沨的熱度——他連CP是什麼都不知道，能主動配合嗎？」

陳姚翻著手裡上千份主播資料，頭都沒抬：「順其自然唄，反正又不虧。關岑那直播視頻你也看到了，這都是商機——現在觀眾就吃兩個男的這套，肯花錢——所以我建議咱們的小主播多和朋友雙排，也不違規，是不是？等他嘗到了粉絲禮物和平台提成的甜頭，也就什麼都懂了。」

他的同事笑得艷羨：「確實不虧——沒想到他還真能打上國服第二，關鍵是，居然不找你加錢。」

陳姚總算抬頭，笑了：「我其實也很意外，說真的，我都做好他跟我討價還價的準備了。」

「所以說你運氣不錯，碰到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同事說，「就怕I.S戰隊那邊是真想招他，咱們兩家現在好歹還是一個老闆。」

「I.S戰隊想不想，跟我們、跟老闆又有什麼關係？」陳姚卻回答，「要當主播的人是他自己——誰真想帶他走，誰就給錢公事公辦唄，I.S戰隊難不成會沒錢？」

對方點頭認同，卻很快又重新皺起眉：「但是……萬一時間長了，路沨察覺小主播在利用他怎麼辦？他可一直都是直接開麥讓人滾的個性啊，到時候怕是得絕交。」

「絕交？」陳姚卻喝了口咖啡，回答得並不在乎，「錢都賺了，人也紅了，就算路沨得知真相生氣讓他滾，那也是兩個字:不虧。」

***

網吧里有點嘈雜，跟陳經理聊完Qq，楚亞就翻出手機通訊錄里唯一的聯繫人，發了條簡訊：【錢很快就會打他卡上，以後每個月都有】。

再抬頭時，和AUG11的聊天框依然靜靜鑲嵌在遊戲主界面上，旁邊則是一些賽事報道、遊戲新聞。

——不得不說，這一年VAN-4太火了，而且上升勢頭十分穩定，所有人都看好它未來能朝一些傳統體育靠攏。

界面上，一條新聞里說，國內聯賽即將常駐八個一線省會、直轄市的主場館；

另一條新聞則帶著路沨好看到扎眼的半身照，和一些文字：深圳國際電子遊戲展、官宣首個能簽約個人代言的電競選手、豪門I.S戰隊最年輕的隊長。

楚亞漸漸看得出神，不禁握緊了手機。

直到右下角跳出網費續費提示，他才回過神，趕緊關掉和路沨的對話，下機跑了。

回到出租屋，他又蒙頭睡了兩天，也沒管遊戲里的排位名次掉沒掉。

——本來，不論是當年做電競選手，還是現在做主播，遊戲都只是他賺錢的路子之一，連愛好都說不上，跟在鞋廠打工也沒多大區別，沒必要記掛在心上。

直到第三天凌晨，他才起床燒了壺水，查看陳經理髮來的合同快遞單號。

燈光有點暗，除了那串單號，還有其他幾個數字也總在他眼前晃。

先是64KG，體重計顯示的他的體重。

相對他179.9的身高來說明顯偏低，不過這機器是上一個租客留下的，還被他猛拍過幾回電池槽，估計早就壞了。

然後是400塊，他目前的全部存款。

就這點錢，還是外賣公司遣散他時給的勞保費。

它總是讓他想起那部壞了的電梯、奔跑到23樓的自己，以及指著他鼻子罵的客戶——那時他遲到了三分鐘，不論怎麼解釋，對方都不依不饒，吼鬧著菜已經冷了艹你媽老子要給你差評。

所以幾秒后，他便打開餐盒把飯菜砸對方臉上，給了句親切詢問：「您看看，是不是還沒冷？沒冷就趁熱吃。」

後來這事兒動靜鬧得挺大，搞得警察都來了，所以才沒什麼外賣和快遞公司再敢收他，否則，他也不會想到重操舊業打什麼遊戲。

而視野里最後一個數字，則是60多頁的pdf方案，還是陳經理髮來的。

標題里「人氣男主播」五個字，顯得十分打眼和陌生，楚亞一邊風捲殘雲般吸溜泡麵，一邊看得心裡有點怵:【陳經理，你是不是發錯人了？】

他記得在之前的接觸里，浪花tv不過是把他當個普通國服高玩來談，從來沒提過要把他打造成什麼人氣男主播。

但現在，他卻儼然成了浪花tv的重點項目：

【沒發錯，你排位都第二了，只要聲音好聽，露不露臉其實不是關鍵，這樣反而神秘感更足。】

【你好好看看，多熟悉一下直播流程，準備準備，給你安排的首播時間是這個月20號，沒問題吧？】

【當然，你要是想開了，願意500W禮物露臉了，也可以找我】

「……」

楚亞一邊拒絕，一邊算清楚卡里餘額到20號也管夠：【那就20號播吧】

以前他在電競戰隊時有直播任務，雖然也就混混時間，但大致流程都差不多，如今想靠這混口飯吃，估計也噎不死。

***

所以一天後，楚亞拿到合同和協議就準備簽了。

網吧里湊了三五個人，都沒挑得出來這兩份文件有什麼問題，只有ぐ龍城﹏貴蔟ヽ群的群主游小九不服：「都他媽打上國服前排了，你應該找他們多要點錢啊！我一哥們兒在荔枝TV混，比你錢多，戰績還比你差點兒。」

「噢，你是說，你那個上半身只穿條領帶，還對著鏡頭摸腹肌頂腰的哥們？」楚亞回他，「你哥我不一樣，我是高貴的技術型主播，明白嗎？再說當初我的要求太多太麻煩，也就人家陳經理理我，這都是說好了的，加什麼錢？」

「……嘁。」可游小九的表情卻更為不屑了——在這群人里，只有他敢違抗楚亞，甚至一度想篡位，到現在都還有能耐嘀咕，「被賣了還給人數錢，沒他媽見你平時數學有這麼好。」

「……你別說話。」楚亞由他去，接著在合同上籤完字就扔給了快遞，「小九，上遊戲，咱倆打兩把？」

畢竟，楚亞其實是欣賞游小九的——不為別的，就為對方從不主動求他帶排位，一直倔強遨遊於1000分魚塘，是個十足的菜雞型硬漢。

就連楚亞主動邀請遊戲，他都只是像此刻這樣搖頭拒絕，然後閉緊嘴巴站楚亞身後看著——

楚亞面前的屏幕上，遊戲剛打開，AUG11的聊天框又閃了。

[AUG11]:【去哪了？】

【為什麼不上遊戲？】

【看到就回復我一下】

【你別又不見了】

【回復我】

【我太凶了嗎？】

【我要換號打訓練賽了】

【你看到了的話，回我一下吧……】

楚亞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外面被人連夜暗殺了，路沨才會這麼急。

[會所領班加我]：【什麼事？】

而且……他倆連好友都是因為父子局才加的，應該連認識都算不上吧？

可是AUG11看起來像在生氣：

【你的回復速度還挺快】

【也就一個輪迴吧】

【沒事就不能找你？】

[會所領班加我]：【……尊貴的洲冠軍您好，您要是覺得打職業太閑了，還可以選擇按號碼牌順序艹粉，真的】

楚亞點下開始單人排位，卻沒想到20秒后，他和路沨竟然又在同一個小隊見面了。

[AUG11]說:【這個匹配系統可能讀過馬克思主義全本，思想覺悟很高】

第一第二都能匹配到一起，楚亞被氣得不想說話，那邊還開麥問：「對了，你這兩天幹什麼去了？」

「……我簽約。」楚亞甚至想放棄抵抗，「做主播。能別問了嗎？」

「什麼？」然而路沨的聲音卻陡然出現了難得的波瀾，「你簽約做主播了？」

「對啊，不犯法吧？」

「……不犯。」十來秒后，路沨才冷靜下來，「但……我們戰隊缺個戰地安保，我本來覺得——」

「……別亂說話！打排位呢。」楚亞一驚，趕緊打斷他——雖然亞洲邀請賽那檔子事兒大家確實心照不宣，但易暉南還在他們隊里，好歹也沒完全撕破臉皮，路沨這話要是被亂傳，肯定會激化矛盾，也容易給他自己招黑。

麥里路沨頓了頓，似乎領會了楚亞的意思：「擔心我？」

楚亞當然不可能回他，沒想到他卻輕笑：「好，那不說這個了，聊點別的——」

「你要去哪個平台直播？」

「違約金多少？」

「我付。」

於是，好好的小隊頻道又炸了。

「卧槽，路總您好請問您還缺看門的嗎？冰塊火燒鋼絲球都可以接受的那種。」

「666，路總打算什麼時候給易暉南辦理離境手續？我這就啤酒淋頭慶祝。」

「……」楚亞皺緊眉，心裡對路沨的擔心更要壓不住了:「乖，聽爹的話，別跟這亂說了——而且我不可能來打職業，浪花TV給我很多錢，我只想直播，明白嗎？」

「……浪花TV？」路沨提取出關鍵詞，好像暫且鬆了口氣，總算讓步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播？」

楚亞心裡還怪路沨不會保護好他自己，所以悶悶地好一會兒才回話：「這個月20號……專門直播上國服第一，你就等著吧。」

「怎麼又上我？你要的頻率是不是有點高？」連路沨都快害臊了，「5月20號……這麼會挑日子？」

楚亞懵了一下——一段時間沒有規律工作，他這才反應過來，日子都到5月份了。

可是現在怎麼解釋都為時已晚，路沨已經認定他是有意的：「那好，當天我要是有空，一定會洗好等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