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海上升明月
海上升明月
「先生,這邊請。」
服務生小心地將古岳謙引到海神號頂層的露天席位,這是海神號最好的觀景位置了。頂層不算大,但一共不過擺了七八張白色的桌子,每一張之間都有足夠的間隔距離,顯得十分舒服愜意。
服務生停下腳步,回身微微鞠躬禮貌地提醒:
「先生,這是您的位置。」
古岳謙點了點頭,隨手拽開一把椅子,邊坐下邊問:「此情此景,我們就不喝茶了吧。來點紅酒如何?」
「你能喝酒嗎?」
古岳謙對面的傅殘陽已經在這裡坐了一會,古岳謙去換衣服,一身的海腥味,他想簡單沖個澡,時間可能有點長。擔心傅殘陽等的無聊,他就讓人先帶他到觀景位休息,順便叫幾樣吃的、喝的打發時間。沒想到,趕過來一看,桌子上空空如也,和他說話也不見他立即回答,心神似乎被什麼牽引著。
順著傅殘陽扭頭注視的方向,在低一層船體最左側角落的甲板上有幾個人,船體那些彩色霓虹燈正好映襯出他們動作的輪廓,其中一人不停掄動著手臂,而掄動的下方被伸出來的船體擋住,只能看見一雙一抽一縮的腿,像此時此刻被游輪穿行,一下一下涌動的海水。
是剛才那個男孩。
古岳謙自然知道,發生了剛才的事情,那個男孩一定不會好過,就算他和傅殘陽不怪罪,
「你覺得,我的年紀不能喝酒?」
傅殘陽明顯情緒不太好,頭都不回,回答帶著一股莫名火氣。
遠處殘暴的掄動停止下來,看不見的人被人像對待牲口一樣拖著腳踝從黑暗中拉扯出來,暴力的力道看得人心驚,彷彿那個男孩根本不是一個人。傅殘陽皺緊眉頭,他的腦海中不自覺地劃過一道身影,莫名的煩躁瞬間融成了不忍心和憐憫。
「你這脾氣家裡就沒人管教嗎?」
古岳謙隨口調侃,沒想到這似乎牽動了傅殘陽那根神經,他一下回過頭來,斜著一雙銳利的黑眸狠狠挑了古岳謙一眼,然後又轉回頭去。
古岳謙被這一眼看得怔住了,狼崽子一般好像叼著奶瓶的兇狠竟然還挺嚇人,那一瞬間,他心底萌生出了逃開的想法。幸虧古岳謙混跡多年,經過的風浪夠多夠大,否則就要在一個小輩面前出醜了。
「紅酒,隨便來幾樣佐菜。」
服務生已經等了好一會,古岳謙不再等傅殘陽的意見,隨口吩咐了一句。
很快,服務生就將紅酒和幾樣小菜送了來。古岳謙揮退了想要幫忙倒酒的服務生,他親自動手倒了兩杯,一杯推給了傅殘陽。
男孩那邊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男孩被綁縛雙手,用一根繩子拴在甲板最邊緣的欄杆上,一腳襲過,男孩被迫跪在了地上,那幾個人走之前還狠狠怕打了男孩的後腦。男孩低垂著頭,一動不動,直到那些人離開好一會,他的身影才晃了晃,他沒有站起身,而是保持著跪地的姿勢,高高昂起了頭,一輪明月高掛夜空,此時游輪慢慢轉向,銀色的月光像劇場的探照燈漸漸將男孩淹沒,照的他全身熠熠生輝。
傅殘陽替男孩舒了一口氣,男孩那張側臉也沒有想象中的委屈和悲戚。
「這只是開始而已。畢竟還沒有到公海。」
古岳謙平靜地陳述。
傅殘陽不解地看過來,這時他才正眼瞧了瞧古岳謙,發現他臨時換的衣服竟然不大不小,十分合身,似乎原本就是給他準備的。這也太巧了吧?
「想看,一會到了地方。我帶你去看。」
「我們可是苦主。」
古岳謙用眼神點了點傅殘陽面前的紅酒,他右手輕輕抬起,他自己的酒杯已經舉在了半空中。
傅殘陽稍有遲疑,還是舉杯和他共飲。
「給你少倒了點,應應景。我想令兄並不喜你飲酒。」
古岳謙體貼地解釋。
兩隻酒杯落下,一杯還有大半,而另一杯只有杯子的三分之一。兩人都是淺嘗輒止,傅殘陽原本杯中的紅酒就只有古岳謙的一半不到。
「令兄是在什麼地方看著你嗎?」
「沒有!」
傅殘陽斷然否定。
「噢?」
古岳謙明顯不相信。這船上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範圍內,他已經讓人去排查了,只要他在船上,就一定會被發現。如果真的沒有來,古岳謙多少有點失望。
「你的目標是我還是家兄?」
傅殘陽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一個異想天開的猜測。他好笑地看向古岳謙。
「我的目標是你們兄弟二人?」
古岳謙毫不掩飾。
「你兄弟二人都做我的弟子有什麼不好嗎?」
「讓我哥拜你為師?」
傅殘陽笑了,他上下打量古岳謙,譏笑著反問:
「你也配?」
「為何不配?」
古岳謙毫無怒意。
「你知道我哥是誰嗎?」
「誰?」
古岳謙緊緊盯著傅殘陽,不放過他臉上一絲變化。
傅殘陽心中一驚,古岳謙在套他的話。傅殘陽立即調整情緒,避開這個話題。
「不怕死你就試試。」
灰暗世界這麼大,真的沒有人「垂涎」墨言的強大嗎?當然有人起過招攬之意,只是慕辰的權勢讓人不敢做的太過明顯,而教父大人對「垂涎」之人的殘暴手段讓大多說人漸漸熄了這樣的念頭。
對此,傅殘陽也是有所耳聞的。他的墨言哥可是一塊香餑餑,也就是他自己吧,不停地往外推。別人巴不得可以獲得一名七星夜衛的效忠。
「令兄真的沒來?」
古岳謙再問,樓梯邊上的服務生剛剛不動聲色地沖古岳謙搖了搖頭。
「沒有!」
傅殘陽平復情緒,堅決地回答。
古岳謙奸計得逞地笑起來。
「看你認真的樣子,令兄應該也在船上。」
「你……」
傅殘陽還是上了古岳謙的套。
「別緊張,我又沒有惡意。」
古岳謙笑的十分討厭。
傅殘陽不再理他。他腦海中是揮之不去畫面,那個男孩被綁跪在甲板上,高昂著頭,熠熠生輝。
古岳謙也沒有再惹傅殘陽,喝下一杯紅酒後也沒有再添,他倚著靠椅,視線隨意散在被月色染的銀光閃閃的海面上,似乎在思考,又像是放空自我的無意識狀態。
大概過了2個多小時,服務生走過來,禮貌地提醒:
「先生,船隻即將停靠,您可以優先登錄。」
遠遠的,在漆黑的海面上停泊的一個龐然大物,四周有五六條船像海神號一樣正向它行駛。
「不僅僅是晨海市,還有不少鄰近的城市也有來這裡的客人,這是平時。遇上大日子,會有很多遠道而來的客船,你現在看見的海面上會都是船隻,一望無際,甚至一票難求……」
古岳謙介紹著,說道最後他有些惋惜。
「只是,那樣的盛況自從……就很久沒有出現了。」
「這是聶海幫的地盤?」
傅殘陽站起身,疾步走近船頭的欄杆。
隨著船隻的靠近,傅殘陽看得更加清楚,這個龐然大物是幾艘大船聚集在一起,每艘船之間用跳板連接,一艘連一艘串聯在一起的。中間是一艘巨大的海輪,海輪的甲板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此時燈火通明,不少人正聚集在上面。而海輪周圍,連接的船隻正在不停擴充,一圈圈用跳板和海輪連接在一起。
傅殘陽一陣后怕,管理這樣一個地方,需要的人力物力自然不少,這是聶海幫的地方?傅殘陽不敢想,如果這裡的人都是聶海幫的,如果他們都在晨海,如果沒有戰盟……最後,他自己可能沒有事,那紅血會的其他人哪?小藍,小強,還有那麼多兄弟,恐怕都難逃厄運。
「怎麼?」
「怕了?」
「晚了!」
古岳謙很滿意傅殘陽的反應。
「知道為什麼你們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嗎?」
古岳謙同傅殘陽並肩而立。
傅殘陽緊緊盯著慢慢靠近的龐然大物,表情嚴肅。
「一則,你傷了仲裁者,各方勢力都在等仲裁者的裁決。你和你的紅血會是仲裁者的犯人,大家必須給仲裁者這個面子。但是這個面子,最多半年……」
「最多半年,半年內如果仲裁者沒有動作,別人也許不會怎樣,但是滅幫之仇,聶海幫的舊部肯定會找上紅血會。據我所知,聶昊並沒有死,他登高一呼,自有人誓死追隨。」
「說來,聶祁也是冤枉的很。你應該也猜到了吧?」
古岳謙扭頭看了一眼傅殘陽的側臉。
「這裡才是聶海幫的精銳,晨海的不過是小蝦米。你收的那個左震,不過是聶祁手下一個無名小卒,他的嫡系親信都在這艘船上。」
「.…..聶祁並沒有瞧得起我紅血會,他的輕敵,讓他敗的徹底。」
「對!」
「所以,教你第一件事……」
「.…..永遠不要輕視你的敵人?」
「不!」
「……尊重你的任何一個對手!」
古岳謙同傅殘陽對視,他眼中閃爍著幾分欣喜。傅殘陽已經在接受他的教導了。
「全力以赴,正視以待。」
這是傅殘陽的回應。
古岳謙會心一笑,孺子可教。
「二則,是令兄。」
墨言哥?
傅殘陽立即緊張地看過來,古岳謙覺得好笑,一提到墨言,傅殘陽怎麼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慢慢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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