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堂之主
鞭刑臨近結束時,傅天在人群中恍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襲寬大的斗笠,沒有相貌,可身形體態與他太像了。傅天低頭,留心記下了跟在他身邊的方哲,然後改變了自己的初衷,抬頭吩咐人把田哥小兒子和田哥合葬,所有田哥曾統領過的下屬一律前去弔唁,並持子侄之禮。
鞭刑殘忍,傅天卻非無情無義之人,田哥風光大葬,給了他最後崇高的榮耀。
觀刑回來,傅殘陽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傅天他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晚上更是躲進角落,痴痴獃呆地發愣。傅天說一句,他會乖乖地回到床上睡覺,可傅天一離開,他就又躲進角落。傅天稍有不悅的表現,他就僵在原地身體不停地哆哆嗦嗦。傅天是打不得,罵不得,無奈只好再整夜整夜地陪著他。
…………
「教父,少爺可以出院回家調養了。「,李明宇鄭重地通告傅天。
「不急,再讓他住幾天,不要留下什麼後果。」
「教父,您是懷疑我的醫術?」,不滿飛快爬上李明宇的臉,「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少爺已經康復。就是有後遺症,也不是身體上的,那並不是我的專業範圍。」
經過幾個月的接觸,傅天知道李明宇不但醫術高明,對於心理學也是涉獵頗深,求學期間他選修的就是心理學,他有一篇論文,名為《人的心理對身體疾病治療的影響》。這篇論文在發表時還引起了醫學界不小的反響。
不是我的專業範圍?哼!傅天心裡暗笑,突然打心底有些欣賞這個有個性的李明宇了。
「父親,我想回家?」,傅殘陽在他們身後突兀地說了一句話。
傅天詫異地回頭,這是傅殘陽幾十天來第一次主動說話。他不禁忙著回答,「好!爸爸帶你回家。」
「回別墅。」
「嗯!」,傅天滿口答應。
「回媽媽的別墅!」
傅天心中一疼,在兒子心中湛欣的別墅才是家啊!
「嗯!」,依舊滿口答應,心痛也佔滿了整個心。
轉眼傅殘陽養病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傅天在龍湛欣的別墅陪了傅殘陽幾天後,他發現傅殘陽白天一切如常,時不時的他還會和冥夜說說笑笑,只有晚上纏人的像個四五歲的孩子,自己不在身邊就躲到黑暗的角落,誰都不理。
這樣傅天再次站在了慕辰眾人面前,教父大人回來。他和傅殘陽的榮辱,生命都和慕辰,都和他腳下的教父之位息息相關。為了殘陽的安全,為了殘陽的未來,他更要牢牢握住手裡的權利。
傅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處理殘陽被害這件事。有錯要罰,有功自然也要賞。
「管門禁的堂主一直沒有一個最高首領,我看南門的方堂主不錯,就升了他。日後他是堂主,其他三門的堂主都去了堂主的頭銜,改為統領。另外方堂主這個堂主升入內堂。讓外堂的人以禮相待。」,這是傅天回來后的第一道命令。
「藍宇,命令今天就下發下去,我希望明天這裡有方堂主的座位。」
「……西堂代理副堂主徇私舞弊,已經被藍宇正法。西堂代表的是慕辰的律法,握的是所有仲裁者,乃至整個灰暗世界所有人的榮辱生殺,容不得半點瑕疵,我希望在座各位牢牢記住我的話,西堂我傅天不容任何人染指。」,傅天特意盯著屠長老的臉看了幾秒。
屠長老低眉順眼,沒對傅天做出任何反應,一點不像他往日囂張跋扈的作風。也許真應了那句話,做賊心虛,也許是他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故意做的低姿態。
「西堂堂主一職關係重大,一時沒有合適的人,先空著,等有了人選再任命。藍宇,這段時間先由你暫代,你要是忙不過來,就讓方堂主幫你分擔一點。」
此話一出,眾人心中皆是一驚,方堂主間接救了傅少爺,封賞,加官晉爵,身價百倍自是應有之意。可誰都沒想到,傅天器重到如此地步。聽這話,似乎是想扶持這個方堂主日後掌管西堂,什麼幫忙,藍爺本就自顧不暇了,那有時間管西堂,最後還不是方堂主說了算。
只是這次藍宇的暫代,或者說是方堂主的暫代,誰都沒有想到會維持了那麼長的時間。直到多年以後傅天迎接回了他唯一認可的西堂之主,高傲。西堂才再次擁有了它的主人,西堂這把利劍傅天終於把它還給了它真正的主人。人們都說,傅天左手邊第一的,西堂堂主的座位一空就是十幾年,從始至終傅天就是為高傲而留。
西堂堂主是慕辰的要職,雖然慕辰還沒到法政分開的地步,可西堂也是自成一體,教父多多少少也會禮讓三分。屠長老一心想要這個唯一一個可以威懾教父的職位,今天他卻沒有出來阻攔,別人自然也不好出來說三道四。
這次回來教父和曾經不太一樣了,以前雖然他也會乾綱獨斷,但他會在發布命令前象徵性地詢問大家的意見,可今天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給大家。
眾人第一次見到了唯我獨尊的傅天。
這才是慕辰教父的氣勢,才是慕辰君臨天下的威儀。
散了會,傅天和藍宇同行,藍宇自覺地落後傅天半個身位。
這就是藍宇和高傲的不同,雖然他們和傅天都是生死之交,可藍宇除了特殊的情況他會忘了傅天教父的身份,其他時候他很規矩,是一個合格的臣子。但高傲不同,他是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他喜歡,隨時會和傅天翻臉,和傅天交往也一直是朋友之間的平等,在他心裡似乎傅天先是他的兄弟,然後才是慕辰的教父。
傅天理解藍宇,他不比高傲,高家在慕辰本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家族,是因為高傲才一躍成為慕辰的顯貴。藍家卻一直是慕辰老牌的貴族之家,藍宇身上背負著家族的命運,他自然不會有高傲的洒脫。據說藍家的家法也是極為嚴苛的,雖然傅天真正見識過,不過年少時經常看到藍宇第一天和自己頂嘴后,第二天彆扭的走路。
「殘陽這幾天好些了嗎?」,步狼上藍宇坐在傅天對面,微微欠身。
傅天踢踢他的腿,「你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有外人的時候我就忍了,就我們倆個人的時候也還做這幅姿態,你是看殘陽一個人還不夠,故意來氣我的是不?不能學學傲,隨意一點,搞得好像你不規矩點,我還能端教父的架子訓你似的。」
「傲那一套我可學不來,我要像他,我就不是藍宇了。」
「也對!」
藍宇沒在糾纏這個話題,誰都不能真的替代誰,他坐穩位置,正色道:「教父,你是有意培養方堂主接掌西堂嗎?」
「你覺得方堂主是我心中合適的人選?」,傅天一笑,「在我心中只有一個人有資格坐上那個位子。至於方堂主,你栽培栽培他,不要只限於西堂這一塊。」
「嗯!」
「一會你把方哲帶來,我有話問他,現在我先去看看銀灼。」
方哲?不是方堂主?白天處理大量的公務,晚上陪伴殘陽,別是過度的勞累讓天出了口誤,藍宇心中疑惑隱晦地提示,「方堂主升入內堂,按例你應該先見見他。」
傅天搖搖頭,「宇,你還記得那天方哲和我談論殘陽時說的話嗎?字字珠璣,擲地有聲。邏輯性那麼強的話從一個孩子口裡說出來太奇怪了吧!那些話的思維方式和風格你不覺得和我們認識的一個人如出一轍嗎?」
本來藍宇沒有在意,這一提醒,回想起來確實和那個人有七八分的相似。
「我這就去查,如果真是他,我一定帶他回來。」,藍宇說著步狼已經在他的示意下停在路邊。
「宇!」,傅天阻止了藍宇,步狼也再次開動起來,「別去了!」
「回來?現在他以什麼身份回來?我不想西堂再沾染他的血跡了,那是他的天下,怎麼能讓他在那裡流血。再說漏了這麼大的破綻給我們,以他的精明,想躲著我們,恐怕早就走了,我找方哲也只是再次確定一下,問問他這幾年過的好不好。」
兩人突然都不再出聲,步狼安靜地行進在灰色的道路上,路邊樹上零星落下的幾片半綠半黃的葉子,飄搖在步狼的兩側,不輕不重地撩起兩人之間的傷懷。
入秋了!
回到家,站在玄關脫外衣的空當,就看到銀灼肆無忌憚地霸佔著客廳的沙發,和莫扎特聊得正歡。
見傅天走近,銀灼馬上住了口,斜眼挑了挑,然後一副真掃興地神態低頭,無聊地擺弄紫砂的瓷器。
「在聊什麼?還怕我聽到。」,傅天找了半天才在一圈的沙發里挑了一個湊合坐了。銀灼霸佔的是傅天常用的,來傅天別墅的人不少,可敢坐這張沙發的人只有銀灼一個。等同於皇帝龍椅的東西,誰敢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