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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翕發現,重生似乎並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因為過去的身體其實是不能立刻被他後來的意識所完全控制的。

簡單來說,就是十六歲之前林翕的種種行為其實已經在這具身體上刻下了很深的印記,形成了發自本能的習慣和反應,所以在沒有後來十年經歷的前提下,即便他有二十七歲的意識和記憶,也不代表身體能夠立刻跟上。

舉例就是剛剛那群混混。

這些人雖然讓林翕印象深刻,但是因為當年許寒來的出現,其實還並沒有到心理陰影的地步,所以以時年二十七歲林翕的心理根本就不可能害怕他們。可剛剛當他意識回爐,紅毛伸手推了他一下之後,他腦海中還是本能地湧出了恐懼。

還有就是他的聲音。

也許是因為十六歲之前這幾年的林翕實在是太過沉默寡言,以至於他發聲時並不能做到像二十七歲一樣那麼自如,會沒有底氣不說,聲帶還會不自覺地緊繃,開口說話時每一個字都又干又澀,而如果在情緒涌動的時候強行拉大嗓門的話,還會很尷尬地破音,需要不斷清嗓。

不過,林翕想,這些應該都是能不斷克服的事情。

情緒如果不受控的話,那以後多控制控制就好了,而發聲的時候嗓子不習慣,以後多說說話也就好了,都不是什麼高難度的事。

所以眼下,對他而言最重要的,還是他真的在這條大道上看見了許寒來。

雖然和他記憶里的不一樣––他記得那時的許寒來是隻身經過小巷替他擺平了那些混混的,而眼下的許寒來身後似乎還跟了很多朋友模樣的人,不過這沒關係。

因為當許寒來視線落在他身上,問他「你叫我什麼?」時,林翕無比真實地感覺到了這個人的存在。

就近在眼前的真實,讓他心裡各種複雜的情緒忍不住翻湧。

許寒來的死訊喚醒了他壓抑那麼多年的情感,然後又暴躁而粗魯地想要強行將它們埋葬,如今眼睛一閉一睜,這個人再次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

林翕捏了捏手,片刻后強行將這些想法壓下,一雙黝黑的瞳孔看著許寒來的眼睛,又小聲叫了句:「學長。」

然後,他就看見面前的許寒來停頓半秒后,好像饒有興趣地沖他笑了笑。

林翕被他笑得一愣。

許寒來是一中校草,雖然林翕在他們這是生面孔,但許寒來對林翕那卻可以不是,所以知道許寒來的年級然後直接喊他學長不是什麼稀罕事,旁邊的劉浩沒明白許寒來讓林翕重複一遍的意義,反倒是被後者剛剛話里的內容吸引了過去,豎眉道:「保護費?打你?」

林翕嗯了一聲,正想繼續解釋,就突然意識到,好像不用了。

因為剛剛他撞到許寒來身上沒多久,小巷裡就亂七八糟地響起了成片的叫罵聲和朝他靠近的跑步聲。

這條巷子也不長,所以這會兒混混們早就已經跑到了他身後。

林翕推人的動作似乎激怒了他們,他們不光看著面色不好,剛剛伸手推過林翕的紅毛還很兇狠地抄了個不知什麼時候隨手撿的破爛板子。

「我靠,」看到那衝出來的赤橙紅綠,劉浩一愣,隨即反應迅速地立馬伸手把面前的小學弟拉到了他們身後,伸手指著那幾個混混,滿臉不高興道:「你們他媽幹嘛!敢欺負我們一中的學生?」

「我們找他有事,跟你有屁關係?」抄著板子的紅毛見劉浩指他,立馬凶著臉說:「我警告你,我們石哥也在這的,識相就趕緊滾開!」

他說得底氣十足,那剛被林翕推過的黃毛石哥臉色看著也嚇人,可劉浩卻根本不吃這套。

混混那邊才四個人,而他們這不包括林翕都有五個,且因為酷愛運動,一個個即便不人高馬大也氣勢十足,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才不怕。

只聽他嗤笑一聲,一巴掌拍在許寒來身上:「石哥?石哥怎麼了?我們還有寒哥呢,再不行我也算個浩哥,叫句哥就尼瑪了不得了?」

聽了劉浩的話,他後邊一個拿著籃球的學生笑了起來,然後把球往地上重重地一拍,指著那紅毛說:「就是,你們在我們一中門口找我們一中學弟的麻煩還給我們撞見了,是誰該識相滾遠點啊?」

見他們一點退縮的意思都沒有,紅毛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狠狠揮舞了一下板子,直指劉浩罵道:「草你媽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告訴你,我們石哥可是這一片的老大,下邊弟兄無數,你們今天敢管不該管的,回頭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靠,揮什麼揮,拿著板子了不起啊?有兄弟了不起啊?我們也有啊!而且我們還有寒哥,寒哥他可是,是––」劉浩一邊作擼袖子動作一邊說,到一半卡詞了,沒想到後邊怎麼說,連忙伸手推了許寒來一下:「快,寒哥快接上,你都幹了啥能嚇唬人的風光偉績?」

旁側的許寒來從剛剛開始就那麼站著,劉浩拉林翕他沒說話,劉浩大大咧咧和對面嗆上他也沒說話,只從口袋裡摸出了個手機,垂著眼睛懶洋洋地伸手在屏幕上點著。

這會兒聽了劉浩的話,語氣頗有點漫不經心道:「寒哥他可是報警了,算不算能嚇唬人的風光偉績?」

話音落地,他還轉過了手機,直接給那幾個混混看他屏幕上的「110」。

不光撥了,還顯示著已在通話中,時長足有20秒。

紅毛看見這個,表情瞬間就變了,身後一直陰著臉的黃毛目光也跟著冷了下來。

偏偏許寒來這時還收回了點手機,讓他們看著屏幕上的計時,同時湊到聽筒邊說:「市一中後門,有人打架鬧事,很嚴重,麻煩你們了。」

幾個混混氣焰頓時全下去了,有一個還默默退了一步。

劉浩見狀,猛地拍巴掌:「聽見沒!聽見沒!報警了!你們再橫個試試?」

那紅毛似乎見不得劉浩這樣,氣得又要揮板子,卻被旁邊的黃毛石哥出聲制止了。

只見他朝許寒來他們的方向狠厲地笑了笑,視線最後尤其落在許寒來的臉上,然後磨了磨腮骨,一字一句道:「有種,都給老子等著。」

他的眼神和其他混混不太一樣,是真的狠。

於是林翕也在這一瞬間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以前好像聽人說過,這黃毛是有案底的,所以才能在一中附近那麼猖獗。

然後再想起他這會兒竟然這麼看許寒來,心裡頓時忍不住有些不適,下意識想要擠到前面去說點什麼,強調一下這件事是因他而起的,要找麻煩也還是得找他。

可他往前擠的動作卻被許寒來攔住了。

準確說也不能叫攔,因為許寒來並沒有伸手,也沒有動作,只是沒給林翕讓道而已––小巷外的人行道本來就不寬敞,林翕剛剛是被劉浩側身拉到了他和許寒來的背後,朝車道的方向又有一排自行車擋著,所以如果林翕想到前面去,最快的方式就是從兩人中間再擠出去。

他本來都擠動一點劉浩了,可旁邊的許寒來卻沒有絲毫要退開的意思。

這人在林翕面前站得筆挺,身上的木質松香很淡,林翕抬起頭,就見許寒來看著石哥的方向,也跟著笑了。

他雖然比石哥要高上一些,但對比之下乾淨清爽的臉其實並沒有石哥的土黃色看起來那麼有威懾力。

不過許寒來似乎也不打算施展這些,笑起來的時候形狀好看的唇微微彎了彎,看著簡直人畜無害,然後聲音很是平淡道:「好的。」

林翕看著他,莫名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偷偷跳快了一拍。

對面的石哥聽了許寒來的話,臉有些猙獰地抽了抽,隨即沖其他人一揮手,轉身就走。

其他混混跟得都挺快,只有紅毛好像不服氣似的,還刻意把手裡的板子往他們腿的方向砸了過去,劉浩見狀立即跳起來想要躲過。

他當時並沒有想到,他這個動作會讓那板子直接砸向後邊的林翕。

林翕倒是想到了,可奈何就算是二十七歲的他在運動協調這方面也著實沒什麼積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板子飛過來,竟完全沒想到該怎麼去躲。最後還是前邊的許寒來抬腿在那板子上踢了一腳,踹向了牆邊。

板子碰撞在牆壁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劉浩看了眼上邊露出的長短不一的銹釘,頓時有些火起,沖著紅毛的背影罵道:「媽的你有種直接打,耍陰招算什麼狗本事,你浩爺爺看不起你––」

紅毛回頭沖他豎了個中指,跟著其他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小巷裡。

劉浩氣得罵罵咧咧,旁邊的許寒來倒是沒什麼情緒,走上前矮身把那個有點危險的板子撿了起來,平放在旁邊的垃圾桶上。

劉浩視線落向他另一隻手上的手機,發現那上面好像還在讀秒,想起什麼,說:「不過寒哥,你還真報警了啊?」

「小學弟不是說幫忙告訴老師或者報警?」許寒來走回來,看向站在原地的林翕,把手機遞給他:「這是我們班主任的電話,他剛剛都聽見了,告訴他你是哪個班的,他會聯繫你們老師。」

劉浩一愣:「你什麼時候把屠––呸,高老師的的電話改成了110?」

許寒來:「你猜。」

劉浩嘴巴立刻就癟了,還想嘟囔什麼,旁側的林翕已經伸手從許寒來那接過了手機。

他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後把手機放到耳邊,就聽見裡邊傳出一個中年男子焦急的聲音:「喂?喂?怎麼回事?許寒來你說話!那砰砰砰怎麼回事!?後門是吧,我人現在已經過來了,你快點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林翕不記得這個聲音,不過從許寒來他們的對話里,大概也能知道他是誰,於是他對著話筒叫了一聲:「老師好。」

那邊停了半秒,隨即很快反應過來:「你就是那個被欺負的小同學?你沒事吧?他們打你了?許寒來他們呢?」

「我沒事的老師,學長他們也沒事,剛剛是那個人亂丟東西,但是沒有傷到我們。」林翕如實道。

「哎喲,那就好那就好,來,我馬上就到了,你們就在那等著……哎對了,你是哪個班的孩子?我聯繫一下你們班主任。」

林翕頓了頓,看向面前和劉浩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然後差點把劉浩氣了個半死的許寒來,嘴唇微微向上彎了彎,片刻后道:「高一五班,林翕。」

通話很快結束,林翕將手機還回去,又說了一次謝謝,不過這一次他還加了句「學長」。

與此同時,視線落向許寒來另一隻剛剛撿了板子的手,然後想起什麼,摸了摸口袋。

他口袋裡應該是有紙的,因為他記得當時許寒來打跑混混和他告別之後,他回到班上半天,曾經特別懊惱過他應該至少給許寒來遞個紙擦一擦的,所以他身上肯定有。

事實也確實如此。

不過,等到林翕拿出來后才發現,那並不是十幾年後包裝良好的方塊紙包,而是從家裡的抽紙箱里抽了幾張然後平平整整疊起來的那種。

林翕看著手裡的紙,這才想起來十年前自己家境還很貧窮這件事,手懸在空中,一時間有點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雖然如今的他覺得這沒什麼,但自己用和給別人總歸還是不太一樣的,說不定人家會不喜歡。

就在林翕納悶到底要不要遞出去的時候,面前的許寒來視線落到他身上,反衝他伸出了手,語氣像記憶中一樣的溫柔。

「謝謝?」

林翕聞聲抬頭,抓著手機的手頓時忍不住收緊了。

這會兒是正午,陽光照耀在許寒來的身上,好像給他鍍了一層柔軟的金光,他長得是真的很好看,就這麼淡笑起來就足夠耀眼,讓林翕忍不住想起了以前很多很多事情。

曾經有無數次,許寒來都這樣在他比現在更加窘迫,同時臉皮更加薄的時候,溫柔地為他遞過台階。

他的學長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如果他沒有做夢,是真的回到了十年前的話……那麼就算拼盡所有,他也一定要改變許寒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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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一點,不過我還是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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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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