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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一大早,鄭頌賢天還沒亮就起來了。
鄭太太親自過來查看兒子的衣裳,今兒去鄭家下聘,鄭頌賢自然要穿的光鮮亮麗。他這身外衫,還是劉悅薇做的,用的是劉家鋪子里上好的錦緞。
這錦緞好在上面就有染好的淺淡的花紋,不需要再費太多針線,劉悅薇只在領口和袖口那裡做了點文章。
錦帶衣袍,腰間一塊比目魚玉佩,加上瓔珞,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鄭太太幫兒子打理好,也忍不住誇讚,「我兒真俊。」
鄭頌賢立刻紅了臉,「娘。」
鄭太太笑,「今兒去了你劉叔家裡,你只管坐在那裡,什麼都別問。」
鄭頌賢回道,「多謝爹娘和哥哥嫂子們為我操勞。」
鄭太太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自家人,說那些客氣話做甚。都是娘該做的,你能娶個好媳婦,娘高興著呢。走,跟我去正房吃飯。等會子你爹請的人都來了,你要跟著喊人。」
鄭頌賢乖巧地跟在鄭太太身後,母子二人到了正房后,唐氏立刻讓人端了飯菜來。
今日鄭家所有人都在,一家人快速吃了早飯,來幫忙的人先後都來了。
鄭家族人離的遠,今日只是下聘,又不是成親,鄭老爺今日一個族人都沒請。當年鄭老爺去讀書時,家裡妻兒不光沒得到族人一丁點照看,反倒說了一堆的風涼話,說他心比天高,還說劉文謙既然這麼傻,不如多問他要點銀子貼補兄弟族人。
鄭老爺雖然不是那等睚眥必報之人,但他也是有脾氣的。如今他發跡了,那些人一個個都想蹭過來佔便宜。除了必要的事情,鄭老爺基本不和他們打交道。誰若想仗著他的勢力在鄉下橫行霸道,他頭一個送你見官。做了兩年冷麵閻王,那些族人才終於老實了一些
鄭老爺請了青州衙門裡的陸通判,何氏的父親何司獄,還有他手下兩個書吏。
除此之外,鄭老爺花錢請了幾十個幫閑抬聘禮。
何司獄來的最早,進門就拱手,「親家,恭喜你呀。我吃了飯就來了,有什麼活兒,只管吩咐我。」
鄭老爺連忙回禮,「親家客氣了,今日去下聘,親家是自家人,還請幫著說些場面話,給我那劉親家長些臉面。」
何司獄笑,「親家放心,要說讀書我是狗屁不通,要說吹牛皮,我最拿手的。」
何氏抱著女兒過來了,聽見何司獄說粗話,連忙喊他,「爹!」
何司獄笑眯眯接過外孫女,「我的乖孫孫耶,讓外公看看,哎呦,又白又俊。」
很快,其餘幾位同僚都來了。
那頭,鄭頌仁和鄭頌德帶著家裡的幾個僕人把聘禮都預備好了。
鄭家這回的聘禮很是能拿得出手,七八百兩銀子,每一台聘禮都扎紮實實的。
下聘是大事,鄭家離劉家近,聘禮出門后沿著內城繞了一圈才往劉家去。這下子,大半個城的人都知道了。
沿街都是看熱鬧的人,鄭頌賢騎在他爹的高頭大馬上,微笑著看向路邊的百姓。
他本來說騎毛豆過來的,鄭太太不答應,說今日是大事,還是騎馬體面一些,毛豆就給他哥騎吧。
毛豆平日和鄭老爺的馬住一間棚子,今日主人騎了馬卻棄了它,它心有不甘,也顧不上要把鄭頌仁摔下來,一直往馬兒身邊湊,湊過去了就昂昂叫,還想對著馬兒尥蹶子。
鄭頌賢趁著眾人看聘禮的時候,伸手餵了它一把豆子,它這才消停下來。吃了豆子后,它緊緊挨著馬兒,一步不肯離開。
一行人熱熱鬧鬧到了劉家,劉文謙帶著五老太爺、魏大舅以及閆老爺等人在門口候著。
陸大人等人一下轎子,劉文謙就過來一一行禮。
雖然民見官要行禮,但今日鄭家是來下聘的,陸大人等人是男方請來幫忙的,自然不會拿大,很客氣地和劉文謙說話,給女方以尊重。
幾位官老爺被劉文謙迎接到了前院,魏氏今日把兩個孩子交給喜媽媽和吳婆子照看,她全力操辦今日的酒席,有魏舅媽和劉悅妍給她幫忙,人手足夠。
劉悅薇一直在自己屋裡,劉悅蓁、汪彩鳳還有林檀姝在屋裡陪著她。
劉悅薇今日穿戴一新,頭上燒藍鑲金花細,耳朵上紅翡翠滴珠耳環,眉毛畫過,臉上擦了淡淡的胭脂,小嘴上略微塗紅了。
身上的衣裙全是紅色的,時人喜歡紅色,特別是喜慶的日子裡,必須得穿紅。劉悅薇皮膚白,一身紅裙襯的她越發嬌美。
她三月里過生日,算起來可以說十五歲了,花一樣的年紀,妝扮起來更是鮮艷奪目。
劉悅薇早上起來就開始有些緊張了,今日家裡喜氣洋洋,她卻總是擔心這又是一場夢,等夢醒了,她又變成那個獨自撿佛豆的寡婦。
劉悅薇輕輕摸了摸手上的那隻鐲子,真實的觸感讓她的心略微靜下來一些。
林檀姝看出了她的不安,「妹妹,你這裙子是自己做的嗎?真好看。」
劉悅薇笑,「這是我家鋪子里的料子,回頭給姐姐拿兩匹,姐姐放到嫁妝里,等去了龐家,新娘子要穿三個月的紅呢,姐姐長的又好看,這料子配姐姐才好。」
林檀姝笑,「妹妹自己明明是個美人,還整日里誇別人。」
若說林檀姝是牡丹,劉悅薇就好比蘭花,二人各有千秋。但林檀姝卻羨慕劉悅薇這樣看起來安靜的氣質。她因為長得明艷,總是被人說閑話。
劉悅薇知道她的心思,「姐姐著相了,梅蘭竹菊各有風骨,豈能說哪個好哪個不好呢。」
汪彩鳳安靜地坐在一邊,她今天也穿了身新裙子。本來她死活不要,來表叔家裡白吃白喝,還要給她做衣裳,她不肯。
魏氏強行給她做了兩身,「過兩日你妹妹的好日子,我忙的很,沒工夫管她。我知道你是個可靠的好孩子,幫我好生陪著她。這請夥計還要給工錢呢,我沒工錢給你,就給你做量身衣裳吧。」
汪彩鳳這才接下了,今日盡心盡責照顧幾個妹妹。
劉悅蓁也換上了女裝,拿著把團扇裝小姐,「二姐姐,我真是佩服你們。整日穿這麼繁瑣的裙子,走路都要摔跤了。」
劉悅薇點點她的額頭,「別胡說,讓娘聽到了,萬一把你的男孩子衣裳都收了起來,以後你就得天天穿裙子了。」
劉悅蓁吐吐舌頭,立刻轉移話題,「不知道外頭什麼樣子了,宋錦,你去看看三哥來了沒。要是得閑了,讓他到我們這裡來看看。」
劉悅薇嗔怪她,「別瞎鬧,林姐姐和表姐還在這裡呢,他一個外男,不好過來。」
劉悅蓁擺擺手,「不怕,二位姐姐都有人家了。再說了,三哥眼裡除了二姐姐,還能看得見誰呢。」
一句話說的林檀姝和汪彩鳳都跟著笑了起來,連劉悅薇這上輩子成過親生過孩子的人都有些臊的慌。
這樣一打岔,她反倒把心裡那些慌張都丟掉了。
幾個小姑娘在東小院說著小話,外頭劉文謙夫婦忙的不可開交。
劉文謙忙著招呼幾位官老爺,魏氏也要招呼鄭太太婆媳還有官媒人,其餘瑣碎的事情,她都交給劉悅妍打理。
魏舅媽陪著一起說話,汪氏今日輩分高,就坐在那裡,偶爾插兩句話。
鄭劉兩家雖然關係親近,這樣的日子裡,鄭太太仍舊照著規矩,把劉悅薇拎出來狠狠誇讚一頓。
「小的時候,我就看薇兒這孩子好。安安靜靜,斯斯文文。但你別看她話不多,什麼事情她心裡都門兒清。弟妹坐月子,她一個姑娘家家的能把家裡的事情打理的妥妥貼貼,還能辦滿月酒西,可見是能幹。長得又好,又孝順父母。這麼好的孩子,給了我們家,我要多謝弟妹呢。」
魏氏忙謙虛,「嫂子客氣了,賢哥兒難道不好,我平日只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來疼呢。讀書好、長得好又懂禮,多好的孩子呀。」
魏大舅媽在一邊敲邊鼓,「親家太太真是明事理,多少人家的婆母,看到兒媳婦能掌家,心裡還不高興呢,就怕兒媳婦過了門不好管。可是轉過頭想想,兒媳婦能幹不好?要是個窩囊沒用的,咱們總有老的時候,到時候她們可怎麼辦呢,最後吃虧的還不是兒子孫子。」
鄭太太笑,「可不就是,我這兩個過了門的兒媳婦,她們房裡的事兒,我再不肯多說一句的。要是說她們來問我,我幫著看看也就罷了。她們妯娌能幹,我一把老骨頭歇歇不好,何苦要那個強,萬事都攥在自己手裡。媳婦們沒得到歷煉,時間長了,還不都成了只會吃喝的蠢人。」
旁邊的媒婆幫著說吉祥話,「滿青州府找一找,再沒有你們兩家這樣好的親家了。這回說媒,真是又順利又暢快,喜錢還多,要是一年多幾回這樣的,我老婆子就能告老了。」
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魏氏看了一眼劉悅妍,劉悅妍心裡清楚。這種日子,妹妹總要來見一見女客。
她親自去了東小院,把劉悅薇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給她頭上添了一件首飾,「鄭伯娘來了,還有兩位書吏太太陪著,舅媽也在,妹妹出去見一見。別怕,伯娘喜歡你。」
劉悅薇笑,「好,我聽姐姐的。」
劉悅蓁在一邊插話,「大姐姐,我要不要去?」
劉悅妍吩咐她,「你就別去了,到時候你那猴兒樣藏不住,連累你二姐姐。」
劉悅蓁甩甩帕子,「我這是真性情。」
林檀姝拉著她的手,「三妹妹別去,陪我們玩。」
劉悅妍摸摸她的頭,帶著劉悅薇走了。
劉悅薇進了正房后就低垂著頭,給鄭太太等人行了個標準的墩身禮。
鄭太太一把拉起她,並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溫和地問她這些日子做什麼,可還讀書。
說了一堆的話之後,魏氏吩咐劉悅薇,「薇兒,廚房裡下了晌午茶,你帶人去端過來。」
所謂晌午茶,不是真的茶,就是煮的一些小食,給人墊墊肚子。各家根據家境不同,小食內容不同。
今日來了幾位官老爺,魏氏特別按照青州府最上等的標準來招待。
劉悅薇聽話地去了,她就是帶個路,誰也不會讓她動手。
等晌午茶端過來了,劉悅薇親自捧了一碗給鄭太太,然後是兩位書吏太太,還有魏舅媽等人,中間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
眾位太太們看的都忍不住稱讚,劉老爺夫婦高義,養的女兒自然也不差。
劉悅薇的事情做完了,魏氏又打發她回了東小院。
劉悅薇回了東小院就沒出來了。
前院里,鄭頌賢像個花瓶一樣坐在那裡任人觀賞,誰看他都要回個笑臉。
陸大人正經兩榜進士出身,把他叫過去問了一些功課上的事情,心裡忍不住嫉妒了起來,這麼好的兒郎,可惜不是他兒子。要不是劉家下手快,他都想把女兒嫁過去了。
不管心裡怎麼算,臉上仍舊帶著笑,「賢侄功課紮實,但你年紀還小呢,切不可妄自尊大。府試只是在青州這個小地方小打小鬧,等以後秋闈春闈,那真是匯聚天下英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一定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
鄭頌賢鞠躬到底,「多謝陸大人指點。」
陸通判笑,「叫什麼陸大人,叫世伯也使得。」
鄭頌賢立刻機靈地改口喊了聲世伯父,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任人觀賞。
劉家一個上午都熱熱鬧鬧的,但一道牆隔開了東小院和前院。鄭頌賢無數次看向那堵牆,又收回了目光。平日里他給劉文謙夫婦請過安就能去東小院里,今日反倒去不成了。
鄭頌德笑話他,「三弟急什麼呢。」
鄭頌賢連忙道,「二哥。」
鄭頌德哈哈笑,親自帶著弟弟喝了兩杯酒,還是鄭頌仁怕三弟出醜,才攔住了他。
送過了聘禮,吃過了酒席,客人們陸陸續續都走了,到了最後,又是只剩下鄭家人。
劉文謙見鄭頌賢今日一天都在這裡打旋兒,知道他的心思,但當著鄭老爺的面,他也不能直接說讓女婿去東小院,他只能迂迴。
「晌午客多,你一直陪在這裡,去後院見見你嬸子去。」
鄭頌賢跟父兄告別,自己去了後院。
魏氏見到鄭頌賢,讓他坐下,「嫂子家孩子們都中用了,我真是看的眼熱死了。」
鄭太太笑,「好飯不怕晚,弟妹有了元寶,再操心幾年,也能享福了。再說了,弟妹幾個女兒,哪一個也不差的。」
說完,她看向劉悅妍,「我前兒聽說你家裡要分家?你伯父到時候不好過去,你爹和你公爹畢竟是親家,有些話也不能說狠了。我打發你二哥過去,給你壯壯聲勢。該是你的,一樣都不能少。」
劉悅妍看了一眼魏氏,魏氏輕輕點了點頭。
她趕緊給鄭太太道謝,「多謝伯娘,有爹和二哥去了,我還怕什麼呢。伯娘不知道,因著我脾氣大,我家那個姨娘整日捂著帕子哭一哭,人家都以為我欺負她,我有理都變成沒理了。真哥兒他爹又是個面性子,嘴巴笨,我們兩個凈吃啞巴虧。二哥機靈又活泛,定能幫我的大忙了。」
鄭太太又提醒劉悅妍,「說起來,你們家老太太可是個有本事的,一連娶了兩個兒媳婦,都被她轄制的死死的。如今她要打壓錢氏,可不就偏著你。等你們分家了,她用不上你了,你可要仔細些,莫要再一顆心貼過去,也要看看人家是不是真心。」
這是提點她了,劉悅妍再次道謝。
鄭太太笑,「我這也是白操心,你娘什麼不懂,定然教你的更多。」
魏氏客氣,「一人難有千人計,有嫂子在一邊提點,我們也能少一些遺漏。既然嫂子說了,我們就不客氣了,到時候勞煩頌德去走一趟。侄媳婦放心,我給侄兒包個紅包,保管抵得上鋪子里的損失。」
何氏連忙擺手,「嬸子說笑了,都是實在親戚,幫個忙是應該的。」
幾個婦人說著家長里短,鄭頌賢在一邊默默聽著。
過了一會子,鄭太太就要回去,並吩咐兒子,「賢哥兒留下,看看你叔叔嬸子有什麼活兒要干,元寶還小呢,你多幫著些。」
鄭家人一起走了,留下了鄭頌賢一個人。
魏氏笑看他,吩咐花蘿,「你帶姑爺去東小院,讓他看看三姑娘的功課。這些日子整日到外頭野,明兒去學堂又要挨先生罵了。」
鄭頌賢紅了紅臉,「嬸子這裡有什麼活,我幹了再去。」
魏氏擺擺手,「家裡人多,不用你動手。你去吧,我要帶你弟弟妹妹了,實在沒工夫招呼你。」
鄭頌賢這才跟著花蘿走了。
劉悅薇中午帶著姐妹們一起吃了晌午飯,眾人一起眯了一小會,剛起來呢。
因林姑娘和汪彩鳳在,鄭頌賢也不敢直接就進來,在門外侯了好久。
林檀姝看了劉悅薇一眼,「妹妹去迎一迎?」
劉悅薇有些不好意思。
林檀姝笑,「妹妹前兒還說我,如今自己不也是扭手扭腳的。」
劉悅薇想到自己和鄭頌賢上輩子的恩愛時光,心裡暖暖的,也不再猶豫,親自到門口打起了帘子。
「三哥來了?」
帘子開了一角,露出劉悅薇的的半邊身子,火紅的裙子,耀眼奪目,烏髮如雲,配上華美的首飾,再看佳人雙眸含笑,鄭頌賢一時看呆了。
劉悅薇見他眼睛直愣愣的,對著他甩了甩帕子,「三哥。」
鄭頌賢回過神來,「薇兒,我來了。」
劉悅薇微笑,「我看到了,三哥今日耀眼奪目。」
鄭頌賢對著他粲然一笑,然後進來了,發現姐姐妹妹們都笑看他,趕緊鞠躬行禮,眾姐妹都笑。
劉悅蓁請他坐下,「三哥,聽說你要來查我的功課?」
鄭頌賢笑,「不敢不敢,我不過是個半瓢水。」
林檀姝大大方方地坐在那裡,「鄭兄弟,可別提功課,我們幾個捆起來也不如你一個。」
鄭頌賢連忙客氣,「林姐姐別笑話我了,我不過是個書獃子,哪裡比得上姐妹們能幹。」
說了兩句后,劉悅蓁對汪彩鳳說道,「表姐,你不是說要給我們看花樣子。我娘總說我坐不住,今兒我定要好生跟你學學,剪個像樣的花樣子。」
汪彩鳳雖然內向,也知道劉悅蓁的意思,「我那些花樣子都過時了,請姐妹們指點我一些,我也跟一跟時興的樣子。」
三位姑娘很有眼色地一起去了西廂房汪彩鳳的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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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豆:主人,什麼時候給我定親?嗯昂嗯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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