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胤禛見蘇佳氏偷看自己，眼神有些直白和熱烈，心中不由一動。

安和馬上回過神，臉一紅，低頭暗罵自己色令智昏！

李氏在屋裡整日說男人沒有不貪新厭舊的，其實沒有說錯。現在胤禛看著後院諸人，想起的只有「舊」事。只有蘇佳氏，讓他覺得自己是「新」的。僅從這個意義上，胤禛就不可能不對蘇佳氏有所優容。

他又想起蘇佳氏入府至今未曾承寵，心中更是憐惜。只是他現在有多少大事要辦，實在分身乏術，只能假借「靜養」避人耳目，不去後院走動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蘇佳妹妹剛還跟我說要做衣裳，何不讓她給爺做一件，看看她的手藝。」

烏拉那拉氏見蘇佳氏一徑低著頭，只當她膽小不敢說話，再想不到她竟然是為男色所迷！

安和穿越以來要麼守孝要麼宅，還不知道這會兒的流行趨勢，彪悍雄壯的大阿哥胤褆，風流瀟洒的八阿哥胤禩才是有名的美男子，胤禛這樣嚴肅瘦削的型男這會兒竟然不吃香！安和恰恰最吃這一款！

胤禛聞言看著安和，「蘇佳氏可是短了用度？何用自己動手？」他不是懷疑福晉剋扣，而是以為蘇佳氏膽小，不合意也不敢開口。

烏拉那拉氏明白胤禛的意思，笑著解釋了一遍。

胤禛聽了滿意地點點頭，「既然這次福晉為蘇佳氏做了主，她自當要回報你的。冬至過後，蘇佳氏先給福晉做一件，不拘是什麼，揀你拿手的做，讓福晉看看你的才藝。」

「爺這麼說，我可要當真了。」烏拉那拉氏掩口而笑，知道貝勒爺也只是在調侃。

「是，妾身遵命。」安和笑著答應。做衣裳那是自己的主場，誰來都不虛！

說笑幾句，胤禛見蘇佳氏漸漸敢說話了，有意無意的詢問起蘇佳氏在廣州守孝的見聞。

安和心中一喜，這可是個好機會！她立刻說起在廣州各處寺院教堂祈福的經歷，話里話外重點描述教堂里各種精緻的西洋機械，碼頭上繁榮的遠洋貿易景象。

「妾身上船的時候還等了好久，碼頭真是堵得水泄不通的！聽說外海還有海盜殺人越貨，所以商船上都裝了什麼炮，好生厲害！」

「商船運來的西洋料子賣得很快，廣州城內外的富裕人家裡已經流行起來了。妾身也見了，鏤空蕾絲是亞麻和絲綢製成，貴重一些的還要用上金線銀線，西洋人都愛在領口和袖口鑲嵌上數層，好像層疊花瓣一般，雖然不如我們的緙絲刺繡華美，但自成一派。」

「還有一種據說是俄羅斯國用孔雀毛拈了線織的『雀金裘』，光華絢爛，貴比黃金。那水銀玻璃鏡子，也是從西洋販賣過來，人影兒是照得更清楚了，但價錢翻了多少倍，簡直不像鏡子，倒像那麼大一塊銀子！」

「妾身只是不服，西洋人做得出來，憑什麼我們做不出來，白白讓他們賺了那麼多銀子去。」

「說得有理，他們做得出來，我們自然也能做出來。」胤禛微微一笑，「你給福晉做衣裳，若做得讓福晉滿意呢，就賞你一塊水銀玻璃鏡子，再派人去南邊兒，給你買那什麼雀金裘，讓你瞧瞧怎麼做出來，如何？」

「多謝貝勒爺！」安和施禮謝恩，心中暗道，願意去了解已經是進步了！

又說了幾句，胤禛露出倦容，烏拉那拉氏趕緊帶著安和告退了。

回到正房，心腹嬤嬤忍不住小聲說道：「這蘇佳氏說起做衣裳倒是滔滔不絕的，不會有什麼旁的心思罷？奴婢看貝勒爺彷彿聽進去了呢？」

「她除了衣裳還懂什麼？」烏拉那拉氏笑了笑，「貝勒爺不過是悶了，逗她說說話。她呀，真是傻人有傻福！」

這後院里爭奇鬥豔，誰沒有一兩樣拿手的呢？如果蘇佳氏一無是處，她怎麼扶起來跟李氏打擂台呢？

安和回到自己房裡，就撲在各種衣料的樣品上，摸摸這個，翻翻那個，哪樣都捨不得放下，要不是聽雪進去三催四請的，根本不想出來用晚膳。

點了燈她還看個不停，聽蓉說晚上看東西費眼睛，安和這才抱著一堆料子幸福地睡下了。

「都笑成一朵花了，」回到外間，聽雪小聲道，「看著那些料子比在貝勒爺跟前笑得還開心，真是個傻的。這些也要報上去嗎？」

「事無巨細，據實上報，」聽蓉面無表情道，「她哪裡傻了，傻子能幾下子化好妝嗎？」

「是，知道了。」聽雪翻翻眼睛，「看了這麼些天，她就是隨便弄弄罷了，根本沒有精心打扮，可見沒有媚上的心思。」

「可她隨便弄弄就比我弄的好看，」聽蓉嘆了口氣，「也不是說多麼艷麗，但就是看了舒服。我在宮裡好歹有個生花妙手的諢號，這讓我面子往哪裡擱？」

聽雪噗嗤一聲笑了。

前院書房裡，蘇培盛服侍著胤禛用完膳，覺得主子今天心情不錯，趁機湊趣兒。

「奴才看，爺這身衣裳也是家常舊的了，該換新的了……」

胤禛虛踢了蘇培盛一腳。夢裡這老東西跟了自己一輩子，最後還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還真就狠不下心來踢他了。

蘇培盛笑嘻嘻的，知道主子沒惱。他覺得出來，主子這回病好了，脾氣可是變得好多了，不再那麼冷硬緊繃了，但威嚴卻有增無減。

胤禛坐下吃茶，淡淡道：「派幾個可靠的人去南邊兒，詳細查訪一下蘇佳氏那三年是怎麼過的，有沒有受委屈，各種時新花樣兒的料子採買一批來。」

喲，主子這是對庶福晉上心了？蘇培盛趕緊答應著。

「這些都是小事。據蘇佳氏講，廣州城裡西洋人很多，查查他們平時可安分，都以何為業。再想法子從他們手裡弄一些西洋好葯，像金雞納霜那種的，或是用銀子，或是用手段，把方子搞到手。」

蘇培盛這可聽不懂了，「主子，您這是？」

胤禛道：「皇阿瑪為了救我一命耗神費力，我難道不如蘇佳氏知道孝悌？平三藩的時候，皇阿瑪生病，用過金雞納霜，過後收的都是成藥，總要把方子弄了來獻給皇阿瑪，我才能安心。像這樣的葯，多多益善。」

蘇培盛沒口子的誇讚：「主子一片孝心，皇上知道了一定高興，也讓外人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的孝順。」

「噤聲！蠢笨的奴才。這件事要悄悄的辦，就算辦成了也不許張揚。」

「主子，這是為何？」

「我的孝心只要皇阿瑪知道就行了。一定安排最可靠的人手去辦，對外就說辦蘇佳氏的事兒。這樣旁人最多說我寵愛妾室揮霍銀子罷了。你主子病了一場，也該吃些教訓，如今修身養性才是正理。」

蘇培盛心疼得快要掉淚，「主子真真是受了一場無妄之災，連孝心都要悄悄的了，奴才這就去安排。」

熄了燈燭，胤禛躺在榻上，反覆思量這番說辭有沒有漏洞。

皇阿瑪可不好應付，剛剛說的話只怕天亮就呈在乾清宮案頭了。我「也」坐過那個位子，怎麼會不懂這一手呢？我一片孝心並非虛假，只希望看在這一點上，皇阿瑪能早點撤了監視。

胤禛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這一次又是驅邪又是沖喜，已經太招搖了。自己活了下來，反而成了一種古怪的存在。以皇阿瑪的性格，救自己的時候是真心，現在的忌憚也是實實在在的。

但蘇佳氏說得對，西洋人的東西，一定要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別人做得出，我們沒道理做不出來！不僅僅是藥物，還有那些機械、船舶、武器……蘇佳氏還真是個有福的，我提個頭，她就說到了點子上，話趕話兒的我就有了派人南下的理由。真好似想瞌睡送個枕頭！

只是這一次要委屈蘇佳氏當個招牌了。過了這段日子，多寵她幾分也就是了。

※※※※※※※※※※※※※※※※※※※※

小天使說得對，以後要多多存稿！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