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經營之道

半個月的時間裡，瀟瀟走過數不清的地方，她決定要像地球上的探險家、攝影師那樣，把夢境里少有人踏足——至少她認為少有人踏足的地方拍下來。

瀟瀟拍了幾十張之後，自己親自裝框，拿到交易市場擺攤。

擺攤時，她特意披了一件黑斗篷裹住全身，戴了一個西瓜頭套，含著變音糖。

讓瀟瀟沒想到的是，真有人來買她的「作品」。

先是一對情侶，他們買走的是夢之鄉里一處長著巨大紫藤的小山洞，然後是一隻貓——是的，除了貓導師以外的另一隻貓，它選了瀟瀟在火山口拍得一隻煙霧貓。

瀟瀟很有成就感，讓她對這項「事業」有了更加堅定的追求。

但等待的時間比較無聊，況且她也不貪，只買了三張就收拾走人。

第二次，又賣出三張后開始收拾東西。

白天時，瀟瀟拿了幾張照片去找羅蘭，她記得很久以前……羅蘭還掛過她的「畫」，這一次，就當做以前幫助的答謝吧。

羅蘭看過後，留下一張瀟瀟覺得最普通的：

那是一張她潛入水底拍攝的一個島嶼底部的照片。

照片中月光穿透水層，由粼粼波光漸變幽暗，而一輪冷月也似漂浮在水面，在冷月旁邊，一座小島像一片捲曲的茶葉。

在夢境中，那月亮大的出奇，竟比小島的輪廓還要龐大。

瀟瀟說：

「沒想到你居然喜歡這張。」

羅蘭看著照片沉思，忽然問：

「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到那的嗎？」

他用帶寶石戒指的手指指照片中的小島，金色的眼睛神色不明。

瀟瀟回想了一下，搖頭：

「我就騎著龍在混沌中飛，想什麼時候停下就什麼時候停下——怎麼了？」

羅蘭似乎對這個答案有些失望，他說：

「我沒見過這個地方，」然後他勾唇一笑：

「不過現在可以了。謝謝，這個禮物我喜歡。」

瀟瀟知道，通過她拍攝的照片，羅蘭就能達到照片中的地方。

晚上，瀟瀟又去交易市場擺攤。她來到往常的地方，開始往出擺畫，一道陰影罩過來，這麼快就有客人？瀟瀟一抬頭，居然是路德維希。

瀟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她想，自己現在有黑斗篷、西瓜頭、變音糖，路德維希應該認不出她，在心裡她也不想被認出來，於是裝模作樣地說：

「你要買照片？」

瀟瀟選的變音是一種陰沉沉、冷颼颼的男聲，就是怕自己做買賣被人坑騙，先用聲音鎮住對方。

卻沒想到應該戴狼人頭套。

路德維希的目光穿過西瓜頭套上的兩隻窟窿，看著瀟瀟的眼睛，他的眼神分明告訴她：我知道你是誰。

他說：

「我們換個地方談。」

他說話還是如常一樣禮貌客氣。

瀟瀟眨眨眼，一時間倒不知該怎麼辦。

「呃……」

「這位客人，有什麼事一定要換個地方談？」她想繼續裝一裝。

路德維希聽了無奈一笑：

「怎麼這麼生疏了，還叫我客人。」

「……你知道我是誰？」

「知道。」路德維希點頭，湛藍如碧空的眼睛注視著她。

「……」

拿出的畫就不多，瀟瀟裝回去，跟著路德維希走出密集的市場，路德維希還是不放心，最後返回現實中。

他們出現學院樓前的一座雕像旁。

瀟瀟直接就問：

「你怎麼認出我的？」

路德維希看了她一眼，先笑了，然後才回答：

「就是能認得。」

這等於沒回答。

瀟瀟著急：

「我哪裡露餡了？」

「不……」路德維希輕輕搖頭，然後不看她，眼神落到別處，低聲說：

「因為我熟悉你。」

瀟瀟被台階絆了一下。

路德維希眼疾手快地伸手把她撈住。

瀟瀟扶著他的胳膊站好，窘迫地笑了笑：

「謝謝、謝謝，你那會說有什麼事……？」

「你磕到了嗎？」

路德維希鬆手，後退一步上下看著她。

「沒有。」

瀟瀟心下想，他怎麼就熟悉她呢？還能識破她這麼強大的偽裝。不免心思多轉了個彎，可他說「因為我熟悉你。」那句，聲音里也沒有柔情。

就像現在，問她磕到沒，他說話是關心，但他看起來並沒有一點心疼的感覺。

瀟瀟知道自己能看出來的，比如上學期她跑五千米生病的晚上，雲息看她的眼裡就有心疼，那時眼裡就像有柔柔的水波……

對於路德維希的態度，瀟瀟非常困惑。

……一定是她自作多情了。

然後路德維希開始說此行目的：

「我看到你最近在交易市場賣照片，你有長久打算嗎？」

「什麼長久打算？」

走在前面的路德維希停步，轉身。

「我有一個請求……」他掂量著話語。

此時蟬鳴已消，四周安靜，圍著他們的都是蔥蔥鬱郁的高樹，偶爾有幾片早枯的葉子掉落下來，路燈昏暝。而他挺拔如玉樹臨風，五官立體，眼眶深邃，微皺眉心，瀟瀟不由得在心中想。

要是她沒有遇到雲息，大概也會像其他女孩子一樣，艷羨他吧。

想到雲息，瀟瀟走神了，然後聽到路德維希問：

「你覺得怎樣？」

瀟瀟看路德維希的眼睛，對方也在打量她，他好像看出來她的茫然了。

「對不起！」瀟瀟道歉，指著路德維希背後的方向說，「我剛才看到那裡有一隻貓躥過去了，你能……再說一遍嗎？」

路德維希斜眼淡淡瞥了一下，不生氣也不揭發她，走近瀟瀟一步，臉色不變地重複說：

「以後你拍照，我來負責給你出售，怎麼樣？」

瀟瀟這次聽到了，但她的眼神還是茫然的。

「為……」她想問為什麼，但立即閉嘴。

可以從中套利啊，看來路德維希是一個精明的投機者。

只聽路德維希繼續說：

「你自己擺攤，銷售渠道少，也耗費時間，你把照片給我，我來幫你賣。」他又露出和煦迷人的笑容：

「放心，所得都給你，我不會扣的。」

這麼說瀟瀟更覺得奇怪了，但她沒有多少心機，想象不到自己拍的照片究竟能拿來做什麼、有何利用價值，反正就是興趣而已。

既然路德維希有心幫她，雖然不知他的利益所在，但又何必違逆他——也是禮尚往來。

於是瀟瀟點頭：

「好啊，這樣當然好了，我也覺得擺攤很浪費時間，你要是不嫌麻煩的話，那我就交給你了，利潤我們五五分吧！」

最後兩人說定，又商討了一些細節后，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