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衛長遙從蠻夷邸出來后就上了馬車,身後跟著素金和月氏使臣。
素金心細,怕走漏風聲特意找了一件寬大的衣裳罩在了月氏使臣身上,左手挎著使臣的胳膊右手握著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腰間。
衛長遙剛坐下,素金便在馬車下將使臣推了上來,隨後雙腿使力便跳上馬車。
車上的衛長遙閉著眼睛,心中預演著待會兒可能碰到的場面。崔府的人都是狐狸,其中崔老首輔和崔爻尤甚,她需得表現得無所畏懼,步步緊逼才行。
素金見衛長遙在閉目養神,又想著天氣寒冷,便將暗格里早就備好的湯婆子拿出來放在衛長遙手上,口中叮嚀著:「公主風寒剛剛癒合了些,可不要再冷著。」
衛長遙感受到手中的溫暖,抬眼看向素金:「什麼時辰了?」
素金看著外面的天色說:「約莫著已經辰時了。」
衛長遙:「辰時。」辰時,崔爻應已經下朝了。
大約過了一刻鐘,馬車又停下來。從車外傳來小廝的聲音:「公主,已經到崔府了。」
素金率先跳下馬車,隨後就來攙扶衛長遙。
衛長遙吩咐素金:「看好人,別跑了。」素金低頭應是。
前面小廝已經去通報了,不一會兒,崔家管家就出來,將衛長遙請到堂屋,隨後就去請崔夫人出來待客。
崔夫人就是崔爻的母親,她心裡也是不贊成崔爻娶衛長遙的。
一是因為衛長遙沒有母族撐腰,外祖家也已經幾近沒落,又不得皇上寵愛,配不上她兒子。
二是在本朝一旦尚公主就不能得到重用,她的兒子是人中龍鳳,不能被耽誤。
崔夫人以前是個被正室欺壓,連兒子都護不住的小妾,眼下能成了正室夫人,大約也是因為崔爻這幾年在崔府的威懾。
老首輔年邁,兒子只會玩女人,偌大的崔府便只剩崔爻支撐著。
崔夫人已經到了堂屋,見到衛長遙連忙行禮:「臣婦見過公主,公主千歲。」
衛長遙看著眼前的婦人,身穿淡紫色蹙金秀雲霞翟紋的霞披,落落大方儀容端正,儀禮不錯一分。即使心中不喜也不在面上表達出,倒是個有心思的。
不然,也不會在原主母那個母老虎眼皮子底下呆這麼久。
衛長遙微微點頭,輕聲說:「崔夫人不必多禮。本宮此次來是找崔都指揮使的。」說罷緊緊盯著崔夫人的臉,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
崔夫人果然臉色一頓,很快又調整過來,微笑著說:「爻兒已經去了錦衣衛所,公主若有什麼話,不如就告訴臣婦,待爻兒回府臣婦向他轉達。」
衛長遙根本不理會她的話:「本宮的事崔夫人可能傳達不了。只能和崔指揮使當面談論。」
她沒說假話,那封信一旦拿出來,首當其衝的便是崔府。
崔夫人笑意勉強,但還是保持風度:「那臣婦就派人去請爻兒回來。」說完就召小廝去尋崔爻。
又緊接著對衛長遙說:「公主先喝會兒茶。爻兒應當一會兒就回來」說完,便坐到主位配衛長遙一起等。
衛長遙聽了她的話心中一哂,崔爻可不會那麼快回來,原劇情里衛長遙從早上一直等到晚上,戌時崔爻才回來,回來之後她也沒有見到他,一直到宮門快要下鑰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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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掌管刑獄,有巡察緝捕之權,下還設有鎮撫司,從來都是以酷刑聞名。
崔爻年紀輕輕便當上指揮使,可見其心思深沉,絕情涼薄,行事狠辣。
京城近日有個案件撲朔迷離,一種怪病盛行,許多百姓都發熱、嘔吐、藥石無功。甚至連朝廷幾位重要官員都染上了病,這讓人不得不警惕,大理寺找不到任何線索,此事鬧得人心惶惶。
皇上欽定將此案移交給錦衣衛辦理,崔爻去調此查案時,遇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抓回去,發現竟然是匈奴人,便開始審問。
剛要審問匈奴人,手底下的人便尋了來:「大人,家中有人來尋。」
崔爻揚眉,想不到有誰會找他,吩咐手下將小廝叫到跟前:「何事尋我?」
小廝低著頭恭敬道:「回大人,府中來了貴客,說是與您有要事相商。」
小廝心裡也慌啊。他們家大人主動退婚,公主前來肯定是問罪的。這哪裡是商量分明就是修羅場。
崔爻將頭抬看向小廝,眉眼間像是蘊著層層疊疊的墨色,鼻樑挺直,唇色殷紅,聲音如玉石相碰:"哪位貴客?"
小廝這才將頭抬頭小心翼翼道:「是崇徽公主。」
說完心裡又是一緊,這麼得罪人的事兒竟被他給碰到了。又想到府里等著大人的公主,不由有些同情。旁人人不知道為何退婚,府里的人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聽到小廝說的話,崔爻神色漠然,他是不會去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的。
想至此他嘴角微動:「就說我快馬加鞭去了外地,不在鎮撫司。」
小廝喉頭一哽,心想又是一次冒險得罪人的事兒。臉都要綠了,但還是回去傳話。
畢竟貴人們可都等著呢。
在沈府堂屋的衛長遙和崔夫人二人已經等了許久,連茶都不知已經換了幾盞,才見小廝回來。
卻不見崔爻身影。
小廝將崔爻的原話拿來回復。
衛長遙知道崔爻此刻正在著力調查怪病的案子,哪會去外地,十有八九是崔爻不想見她,拿出來的幌子。心中暗道:「天堂有路你不走,這可怪不了我了。」
聽完小廝的話,崔夫人惶恐地看向衛長遙,衛長遙則瀟洒起身對著崔夫人:「既然崔大人不在,那我就不叨擾夫人了。」
不待崔夫人說出相送的話便轉身走出堂屋。
崔夫人神色驚訝,不太相信衛長遙這麼輕易就離開,但面上還是神色如常地將她送出房門。
崔夫人見衛長遙走遠,這才轉身問低聲詢問小廝:「爻兒可是真的去了外地?」
小廝咽了一口口水:「回夫人,大人沒有去外地,就在鎮撫司呢。」
崔夫人知道了崔爻的意思,便也沒多說,讓小廝退下了。
等走遠了,小廝才猛然鬆了一口氣,擦擦額頭的冷汗。心想又躲過了一劫。
另一頭的衛長遙被丫鬟領著往外走去,等到了花園時對著那名丫鬟問道:「不知崔首輔可在府中?」
丫鬟連忙行了個禮:「回公主,老首輔在府內。」
衛長遙看了看周圍:「天色還早,難得來一回崔府,本宮想去拜見一下崔首輔。」
丫鬟聽聞立刻帶著衛長遙去崔老首輔的院子。
衛長遙進了垂花門便看見院中種滿了梅花,看起來清雅靜素,快意得很。
她被領進老首輔書房,他正在作畫,聽到衛長遙進來,也不招呼,繼續手中的畫作,一下一下地描摹著。
老首輔身穿一身藏青色圓領長袍,頭髮花白但眼神流露出精光,精神抖擻。
衛長遙也不開口,知道自己不能急,便坐在了一旁,欣賞著窗外一簇一簇的紅梅。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老首輔才停下筆,看著衛長遙,神色平靜地說:「不知公主來,是所為何事?」
衛長遙看著這個老人,平靜道:「為婚約之事而來。」
老首輔抬手沉默一瞬,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走到盥洗盆那,掩一掬水、凈手、擦手。
嘆了一口氣沉聲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情,為何還要來我這個老頭子這兒?」
口中嘆著氣,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衛長遙可不信他不知道和親換人的原委,崔雨棠母親是老首輔老來得女,當年甚得他的喜愛。不然也不可能未婚先孕,未婚生女,還過得好好的。愛屋及烏,他對衛語棠定然十分喜愛。
只怕和親換人這件事情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她望著眼前的老人,真是一隻難纏的老狐狸,完全摸不准他在想什麼。
不過她也不怵,目不斜視:「晚輩自知不該叨擾您,但是晚輩記得外祖父他老人家曾說過,這一紙婚約是您親自同他商定又親自請了聖旨求來的。現下,退婚又是為哪般?」
衛長遙搬出了她外祖父老寧國公,老寧國公鎮守疆土五十餘年,雖已經年邁,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沒人敢小瞧,拿出來壓壓人,還是可以的。
果然,聽了這話崔老首輔原本還算平和的氣勢一下子凌厲起來,到底是浸淫官場多年的人,容不得她這樣挑釁,氣勢一出,衛長遙背後的冷汗一瞬間冒出,她努力控制表情,力求自己不要露怯。
「難道,本宮是你們崔家想要就要想退就退的嗎?」
這一聲,衛長遙是扯大了嗓子來問的。
話音剛落,老首輔的眼神一下子變了。他沉默一瞬,收斂了氣勢,坐回到主位上,拿起茶杯,用杯蓋撥了撥茶葉,吹了吹,漫不經心地說:「男女婚嫁,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爻兒不願,我這個做祖父的總不能綁著他。」
言外之意便是崔爻自願退婚,他無權干涉了。
衛長遙冷笑:「從崔爻到您崔老首輔,你們崔家的人真是讓崇徽大開眼界。」
崔老首輔冷哼一聲:"婚事是公主與爻兒的,退婚是爻兒去退的,公主該與他商議才是。找老朽,老朽也是無能為力。"
衛長遙諷刺道:「首輔以為本宮是捨不得崔爻,不想同崔爻退婚嗎?」
崔老首輔不置可否,說道:若不是因為這個,老朽實在是猜不出什麼原因能將崇徽公主留在我崔府一天了。」
衛長遙都要被氣笑了,難不成崔爻就是一個香餑餑嗎?這種痴情男配,她可不會要。
她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冷聲說道:「本宮今日來崔府有兩個目的,其一,崔爻退婚之前沒有同本宮商量,讓本宮失了臉面。崔爻務必給本宮一個說法。」
衛長遙說著將身體轉了過來,接著前面的:「其二,本宮想知道貴府的手伸的到底有多長,什麼時候公主的婚嫁也要由貴府做主了?大雍何時輪到崔家做主了?」
她此時的話擲地有聲,頃刻間房內寂靜一片,針落有聲。
看著老首輔震驚的眼神,她一鼓作氣:「本宮今日登門就是為了這兩件事,誠如首輔所言,這事本來應是問崔爻的,可是他避而不見,本宮便只能勉為其難地來找首輔大人您了,若是您還不能給本宮一個交代,本宮就只能勉為其難地去找父皇了。」
衛長遙言語之中含著濃重的威脅,繼續往外扔著炸彈:「另外,本宮手中有崔爻與月氏二王子來往的書信,相信內容不必本宮多說,首輔大人應是猜得到的。」
他當然猜得到,無非就是衛雨棠的那件事。可他沒想到衛長遙會有證據。與月氏二王子來往書信,有心人若拿這個做文章,那他們崔家可就是在劫難逃。這是通敵!
老首輔閉了閉眼睛,嘆一口氣說:「公主要如何?和親之事已經板上釘釘。聖上已經下旨,不可能再有變化了。老朽,是真的無能力。」
語氣誠懇了許多。
人老了,留戀的就那麼幾個東西,一是家族榮光,二是享受天倫之樂。衛長遙掐住了他的弱點,逼著他棄車保帥。
衛長遙語氣輕快,聽不出喜怒:「本宮不如何。只是想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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