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眼看著月氏使臣的身影隱沒於街角,衛長遙才收回視線,放下手中的帘子。
「回宮。」
話音剛落,馬車便緩緩行駛。
車廂內再次恢復寂靜,解決了大半問題的衛長遙心口忽地一松,近日強拖著的病體瞬時輕鬆不少,連那惱人的熏香也可以讓人忽略了。心思忽然一輕,身體也就感覺到有些許的疲憊,靠著車廂竟慢慢地睡著了。
衛長遙醒過來的時候,素金正掀開帘子打算扶她下車。
她睡得有些發懵,獃滯了一瞬,猛然想起來近期發生的事情,和親、身死、高燒、蠻夷邸、崔爻、月氏使臣……原本渙散的目光漸漸聚焦,眸光越來越亮,精緻美麗的小臉更加艷光四射,令人不敢直視。
她看著打算上車的素金,擺擺手:「不必了,本宮自己下來。」
素金聽著她恢復活力的聲音,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對著衛長遙微笑:「公主今日的氣色好多了,奴婢可算是放下心來了。」
衛長遙對著她粲然一笑,語氣有種撥雲見日般的爽朗,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本宮今日解決了和親之事,你說本宮能不歡喜嗎?」
素金今日原本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剛剛聽到了自家公主與月氏使臣的談話,又聯想到今日公主的所作所為,現下已經大致知曉了是怎麼一回事了。她抬起頭,看著衛長遙嬌艷的小臉,目光既透著欣喜又透著抹不開的憂愁。
「公主解決了和親之事自然是極好的……」
「只是,公主得罪了崔首領,加之皇上若是執意讓您和親,那可如何是好啊?」
衛長遙也在心裡思索著,素金所言並不是毫無道理,皇上既然這麼輕易就同意崔爻的退婚請求,想必也是存了讓她去和親的心思的。再加上得罪了崔爻,他這個人就是一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野狼,是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
衛長遙眉毛微微蹙起,右手又摳起了袖口,這是她煩惱時慣有的動作。
她長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若是父皇強行讓我去和親,那我便將衛語棠是月氏小王子心上人的事情公之於眾。大不了魚死網破好了。」
「我倒要看看,到那時,他們還要不要我去和親。」
沒道理什麼便宜都叫衛語棠一個人佔了,假如真到了那一步,她衛長遙非要撕破臉不可。她寧願以後在京都當個無權無勢的名義公主,也不會替白蓮花衛語棠去和親,當了那啥還要立牌坊可真的是有點太噁心了。
至於崔爻,本就是他對不起她,她整起他來不會有絲毫的手軟。如果崔爻要報復她,她也不會怕。但凡眉頭眨一下,都算她衛長遙是個慫包。
大不了天塌下來當棉被蓋,一味的畏首畏尾才是助長了他們的氣焰,有些人,只有打疼了才會忌憚你,否則,他們只會蹬鼻子上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好憂愁的,想至此,她眉毛微揚,心境豁然開朗。
衛長遙坐了起來往車外探身,手臂壓著車廂,動作緩慢,素金見狀趕緊傾身進來扶著她。
衛長遙抿抿唇,原本她想要自己下來,但畢竟病了那麼多日,身子虛軟使不上力,便沒再言語,由著素金將她扶下來。
宮裡沒有聖諭不能乘車,二人從宮門外走回玉陽宮,往常一刻鐘就能走完的路,今日卻整整走了半個時辰。
等回了寢宮,衛長遙被放到美人榻上,她出了一身的虛汗,衣物已經濕透了,呼吸急促,臉頰嫣紅,眼睛也是濕漉漉的一片水光,一眼看去便知是大病初癒,不過好在精神不錯。
素金看著一身虛汗的衛長遙還是有些擔憂,下雪不冷融雪冷,今日自家公主在外邊吹了那麼久冷風,要是傷寒複發可就不妙了。想著便用手碰了碰衛長遙的額頭,知道了溫度正常她才放下一顆心。
轉身在屋子裡轉悠一圈,看到炭盆已經燃滅又忍不住叮嚀起來。
「公主先別解披風,您剛剛回來,出了一身熱汗,屋子裡的炭盆還沒燃起,可別冷著了。」
衛長遙本來正要解下披風,聞言剛搭到領口的右手又放了下去。看著素金為她忙來忙去,目光溫和。
素金在屋裡轉了一圈看到已經沒了火炭便轉身走向門外,一邊吩咐宮女去拿炭過來,一邊又吩咐小太監去燒熱水。又想到衛長遙還沒有用膳,便又轉過頭來問衛長遙要吃些什麼。
「奴婢已經吩咐她們去備膳了,公主有什麼想吃的?」
衛長遙病了多日,沒什麼胃口,搖搖頭:「吃些好克化的清淡食物就成了,不必複雜。」
「公主病了這麼多日,肯定得吃些有滋補美味卻又不膩人的東西,可不能胡亂將就。奴婢這就下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做了給您端來。」
素金興緻勃勃,對投喂自家公主這件事躍躍欲試。
衛長遙原本想著自己也沒什麼胃口,也就不必鋪張了,隨便用些就行,但是素金的性子向來就是這樣,況且素金是為她好,便不再拒絕,微微一笑。
「去罷。」
素金聽到就邁開步子,直奔小廚房而去。
衛長遙不喜自己寢殿里有太多人,往常只允許素金在裡邊侍候,其他人都在外殿候命,眼下素金走了,寢殿便只有她一個人。
不可控制地又想到了和親的事情,月氏使臣這頭是穩住了。可是永和帝那邊才是真正難過的一道坎兒。
與衛語棠的這場博弈,自己沒有多少勝算。第一,自己不受寵。第二,永和帝對衛語棠有愧疚,多多少少存了點補償她的心思。第三,便是衛語棠的娘崔貴妃了。那個孩子都和她一樣大的女人能被這個原本政治清明勵精圖治的皇帝舌戰群儒力排眾議接進宮來,說她沒什麼手段是不會有人信的。再者,什麼風都沒有枕頭風好吹,只要崔貴妃隨便嚎兩嗓子,屆時,自己的局勢會更困難。
更何況,衛語棠還有崔家這個後盾。崔家在朝堂上積威已久,崔老爺子門生眾多,再加上崔爻受永和帝寵信,眼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沒人敢在這時候得罪崔家。
「唉……」
寢殿里沒有別人,衛長遙也就不在意什麼禮儀了,直挺挺的倒在美人榻上,眼睛盯著屋頂,長嘆一口氣。現在該得罪的不該得罪的她都得罪透了,算了,債多不愁虱多不癢,實在不行就砍號重來,說起來她還真的有點好奇會不會再重來一次。
正當衛長遙天馬行空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侍女的聲音:「殿下,水已經備好,該沐浴了。」
衛長遙這才猛然回神,感受到一陣濕冷,被汗液浸濕的褻衣緊緊貼著皮膚,她不自在地轉轉脖子,翻個身從美人榻上起來,又伸手理了理衣領,這才走出寢殿。
浴房裡水霧蒸騰,一進來便感覺到了一陣又一陣的熱氣湧來,衛長遙站在中央任侍女給她解開衣物,只除下褻衣時,幾個侍女便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倒不是她們不合規矩,是衛長遙自己一貫要求如此,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圍著光著身子的自己,光想想都覺得過於羞恥,有些遭不住。因此,沐浴時她不讓人伺候。
她身體虛弱,不能泡太久,中間只讓侍女添過一次水,很快就洗完出來了。衛長遙穿好褻衣之後才搖了搖屏風后的鈴鐺,侍女聞聲進來幫她穿衣服。
素金做好膳食之後便來浴房稟告自家公主,入眼便是這樣一幅畫面。
墨綠色裙擺墜於腳面,少一分顯得局促多一分又顯得拖沓,再往上是綉著金色暗紋的裙面,襯著天光微微閃耀,像是星河流動,衣物緊貼著身材曲線,流暢利落,腰處又有一條腰帶猛然收緊,細得像是一掌便能握住。
本來失些血色的臉頰被霧氣熏染得有些發紅,濕發披在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眼睛水靈靈的,唇瓣緋紅,眉宇間還帶著一絲英颯,眉目流轉時像是帶了把鉤子,又純又艷。
素金忍不住再次感嘆,自家公主這張臉真真是一大殺器。按捺下自己顏控的屬性,素金干起了正事,將披風給自家公主穿上,請她去用膳。
沐浴過後,衛長遙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連胃口都好了幾分,多用了半碗熱湯。
用過膳后,素金便遣散了其他人,剛轉過頭就發現自家公主三步並作兩步爬上了床榻,轉過身便用被子將自己裹住,幾個動作行雲流水般自然。她想起了什麼,隱隱覺得頭疼。果然,下一秒,就聽到了自家公主的聲音。
「素金,給我拿一瓶酒來。」
「殿下大病初癒,怎能飲酒呢!」
「好素金,就給我一瓶嘛,我保證……只喝一口,就一口。成不成嘛?」
素金也實在想不通自家公主這麼一個嬌艷的美人為何會有那般不拘小節的愛好--飲酒。
不是品酒,是飲酒,牛飲的那個飲,一想到自家公主扛起酒瓶和老寧國公對飲的畫面,素金恨不得自戳雙眼,對於□□公主來說,這也……委實太不雅了些。
因此,她極少讓公主飲酒,免得一次又一次偶像幻滅。
素金看著地面,忍住不去看自家公主那張人比花嬌的臉,語氣更加堅定:「公主今日大病初癒,不能喝酒。」
衛長遙知道素金說一就是一,便不再啰嗦,毫不在意地仰頭躺下。
也許是今日經的事情太多了,有些疲累,她獃獃看了了一會兒床幔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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