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玉陽宮在皇宮的西南一腳,宮中除了長門宮外就屬玉陽宮最為偏僻,長門宮是人人皆知的冷宮,如此一襯玉陽宮的偏僻程度便可見一斑了。
因為地方偏僻,也就無人問津,這邊幾乎不會撥宮女太監前來打掃,只是秋末時候會派太監來將落下的枯葉一齊掃走,其餘時候,都是無人看管的。
這段路上原本稀稀落落地鋪著幾塊鵝卵石,一場大雪過去,層層的積雪堆在光滑圓潤的鵝卵石上,看起來倒是平平整整。
只是張德玉一走一個準,剛好踩到被雪蓋著的鵝卵石上,一不注意便被滑倒,尖細的「哎呦」聲接連不斷地在這空曠的一角響起,摔了不知有多少跤。
摔倒的張德玉臉色難看,用手撐著身體,眼睛骨碌碌地看了看周圍,在確定沒有其他人後手腳並用地爬起來,一手揉腰,一手抹了抹頭上的汗,又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的雪花,再看看已經升到宮牆東南角的日頭,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撿起了掉在一旁的拂塵,有模有樣地甩了兩下,又繼續邁著小碎步往玉陽宮趕。
趕到玉陽宮時,衛長遙剛用完朝食。
張德玉被素金迎進殿中,他先行了個禮,后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衛長遙,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皇上他讓咱家來請殿下去御書房,有些事情要詢問殿下。」
衛長遙心中明白永和帝為何要見她。
今日她早早地就醒了過來,派了底下的小太監去打聽今日早朝上發生的事情的,聽著小太監聲音一高一低的敘述,她的心跳也是忽快忽慢。
在得知月氏使臣的所言所語那一瞬間,她是真的驚喜,心中感嘆這人真的是一個神助攻啊。之後又聽聞崔爻今日沒上早朝,她便心中一沉,估摸著是因為昨日受了傷,他才沒上朝的。
她料到了永和帝會查和親人選突然變化的緣由,卻沒想到會這麼快。不過,即使他再如何調查也不會發生什麼變化了,月氏使臣一下子就將崔家人還有永和帝堵到了絕路上,佔據了道德高位,只怕現在全京城都知曉舞陽公主與月氏王儲有一段天賜姻緣。
哪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破壞兩國邦交呢。
她並不懼怕永和帝調查此事,他要真相,她便把真相揭露出來給他看。能不能接受,那就看他了。
衛長遙拂拂衣袖,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張德玉,神色溫和,語氣平靜:「勞煩張公公先等本宮一會兒,本宮先去換套衣裳。」
張德玉彎腰,恭敬道:「殿下折煞奴才了,自當如此。」
衛長遙轉身去了寢殿,說不緊張是假的,她現在都掌心冒汗,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無論如何都要面對永和帝。
素金在給張德玉奉了茶之後便跟了過來,她看著心事重重的衛長遙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是要穿哪套衣裳?」
「去拿一套輕便點的衣物,另外,再取一瓶竹葉青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取。」
片刻,素金就帶著宮女將衣物取來,手中還捧著一瓶竹葉青。素金有些迷惑,她委實想不到公主如此的用意,這竹葉青……
不等素金想完,她便看見自家公主一手拿過酒瓶,揚起白皙流暢的下頜,一頓牛飲。
「……」
沒等她出聲提醒衛長遙喝慢點,這竹葉青可是烈酒,她手中便多了個酒瓶,素金用手掂量了一下,表情一言難盡。
酒瓶已經空了。
只見自家公主動作迅速,往屏風後走去,素金不敢再耽擱,轉頭講酒瓶塞進其他人的手中,拿了取來的一套衣物就匆匆跟了過去。
沒過多久,衛長遙便走出了寢宮,抬眼一看便發現張德玉已經在院中等她,她微微一笑,不見絲毫忐忑。
"叫公公久等了,本宮這便隨您去御書房。"
張德玉躬身:「殿下請。」說罷轉身帶路。
許是覺得有些遲了,張德玉步伐略大,不一會兒便走到了那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張德玉神色不變,轉身對衛長遙主僕貼心提示道:「還請殿下小心,這條小道積雪滿布,腳下還有鵝卵石,莫要滑倒了。」
衛長遙點頭微笑,向他道謝:「多謝公公提醒,公公也要注意著些。」
只是話音剛落,張德玉便腳下一個打滑兒,摔了個四腳朝天。這一次,突然到連聲「哎呦」都沒喊出來。
衛長遙屬實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面上一陣呆愣,還是素金率先反應過來,彎腰將張德玉扶起來,又給他撣了撣身上的雪。
而張德玉此刻也頗有些尷尬,在公主面前丟了丑,確實讓他有些下不來台。他富態的臉漲得通紅,口中囁嚅著:「讓殿下見笑了……」
絲毫不見平日里的精明圓滑。
衛長遙原本沉重的心情被這太監總管鬧出的動靜攪得無影無蹤。她對著張德玉微微一笑,面色溫和,並沒有怪罪的意思。
「不礙事的。」
一轉眼又看到前方几步路的距離之外,一地狼藉,便又對著張德玉輕身詢問:「前面那些,都是公公適才去玉陽宮的時候摔的嗎?」
張德玉面上一陣尷尬,覺得自己的一張老臉真的是丟光了,乾澀著聲音回答:「是……」
衛長遙此刻也覺得有些尷尬,她是笑也不對不笑也不對,那一段路上接連不斷的摔跤痕迹,她剛才粗略地看了下,幾乎每隔兩三步就有一個痕迹,這真是讓人頭皮發麻。
當時的場景已經在她的腦海里自動生成循環播放了……
一個圓臉圓身子的紅衣的小人兒,手中拿著一個拂塵,一不小心便被摔個四腳朝天,摔了再爬,爬了再摔,一路磕磕絆絆走到玉陽宮……
不行了,太有畫面感了。
衛長遙看向張德玉,目露欽佩,果然是干到特助的地位,就這敬業程度,一般人確實比不了。
她有些同情這個太監總管,便回頭讓素金攙著張德玉,她則在前面帶路。
衛長遙帶路便快了許多,她步履輕快,絲毫沒有被滑到。
張德玉看著走在前方的衛長遙暗暗打量,她行事溫潤有禮,不錯一處,腳下的步伐像是丈量過一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連頭上的步搖擺動都錯落有致。脊背挺直,顯然是禮儀極好的,行走之間就像是工筆畫中的仕女,一舉一動引人細細琢磨,一顰一笑,均可入畫。
看著這樣的衛長遙,他卻是有些想不通,這崇徽公主明明如此靈動,為何會被說成木頭。
心中不自覺地拿衛長遙與衛語棠比較起來,論美貌,二者雖各有千秋,但還是崇徽公主更勝一籌;論氣度,舞陽公主如弱柳扶風,讓人心生憐惜,崇徽公主卻是溫雅端莊,見之不俗,兩人也算是旗鼓相當。這傳言為何會與事實背離如此之遠……
不一會兒,三人便離開了那條路,張德玉見已經到了乾淨地界上便不敢再讓衛長遙帶路。他出聲提醒衛長遙:「奴才謝殿□□貼,現已到了平整地界兒了,便由奴才替您領路吧。」
衛長遙也不願橫生枝節,便點頭,停下腳步,等著張德玉往前。這次張德玉沒再出什麼岔子,一口氣將衛長遙二人帶到了御書房門口。張德玉轉身對著衛長遙安慰道:「殿下先在這兒等候片刻,咱家先去稟告皇上。」
衛長遙頷首表示自己明白。
張德玉進到御書房時,永和帝神色平靜,他正看著大雍的皇輿一覽圖,完全看不出之前暴怒的跡象。
張德玉輕手輕腳地走到永和帝身旁,咽了咽唾沫,壓低了聲音道:「稟告陛下,奴才已經將崇徽公主帶到。人正在外邊候著呢。」
永和帝卻好似沒有聽到,指著輿圖上的月氏國,語氣沉沉:「你看,月氏已將鄰國大苑蠶食殆盡,現在,又離大雍近了一步。」
「月氏與匈奴還有大雍簽了百年休戰的協議,現在,不過才過了四十年,根本用不著靠和親來穩定邦交,你說,他們為何要和親呢?」
張德玉哪裡懂得這些朝廷要事,半晌也不敢言語,只是按照他對陛下的了解,陛下現在怕是已經有了別的想法了。
如此想著,他便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陛下,崇徽公主已經等候多時了……"
永和帝將視線從輿圖上撤回來,眯了眯眼睛,漫不經心地問道:"崇徽表現如何?可有心虛?"
「是否知曉朕為何傳她?」
張德玉倒是想回答他,但是又想起崇徽公主平靜的臉,要是如實說了陛下定會火冒三丈,崇徽公主更會吃苦頭,於是他便小心斟酌字句:「回陛下,公主像是不知道朝堂之事,奴才料想,應當是誤會了。」
接著便又補充道:「公主此刻正在殿外候著呢,這天寒地凍的,不如您宣公主進來再問問?」
永和帝有些意外張德玉如此明顯地替衛長遙說話,他神色莫測地盯著張德玉,不言不語。
張德玉看著這樣的永和帝,膝蓋一軟,趕緊跪在地上,以為自己惹了皇上動怒,心中一陣緊張,不想卻聽到了皇上的話。
「去將崇徽請進來罷。」
張德玉聞言,顧不上思索,立馬從地上爬起,口中應道:「奴才領旨。」
轉身便出了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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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張德玉摔跤那段把我給整笑了~
我還以為我能寫到永和帝和女主那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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