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戰前寧靜的夜
前沿陣地的夜晚比之其他地方更加的寂靜。不同於城市的寂靜，西南叢林丘陵里，在盛夏的夜晚，不知名小動物有節奏的叫喚聲長長能夠傳得很遠很遠。
今晚月光很足，反而更讓大家提高了警惕。人們常說月黑風高殺人夜，實則在作戰中，在月光下發起夜襲更為恰當。天候環境條件對交戰雙方來說一定程度上影響是相當的，而作為進攻一方天然具有主動權，能夠將有利於己方的條件利用到極致。
各個戰位上的戰士都瞪大了眼睛觀察著所負責的區域，從陣地向南望過去，斜坡往下是一條橫在高地前面的狹窄小山谷，到了雨季那裡會出現一條季節性河流，人員常常能夠可以淌水過河。
過了狹長的小山谷就是一片縱深大約在五百米的典型的南方丘陵，上面密布樹木，再往南便是地形更加原始複雜的叢林地帶。敵軍就駐在那片連綿的丘陵邊緣，與我軍隔著小山谷對峙。他們的前沿陣地與我軍的前沿陣地直線距離大約是五百米。
此時，陳鐵軍半伏在觀察哨位那裡，用微光夜視儀觀察敵軍的前沿陣地。五百米外的場景已經是模糊不清的了。陳鐵軍沒有想到這個年代的微光夜視儀的性能這麼低，頓時有些小失落。當然，他拿三十年後的科技來和現在的對比，自然是差距頗大。
他果斷放棄了觀察敵軍前沿陣地，轉而觀察小河谷對面斜坡。敵軍狙擊手肯定沒有夜視器材，而四連的那名排長是在晚上被打中的。可以肯定的是，那名敵軍的狙擊手距離我前沿陣地肯定不會很遠，很有可能就是隔著小河谷，在小河谷的對岸斜坡樹林里左右來回地運動尋找目標。
陳鐵軍把觀察的起點放在四連右翼的陣地前沿，終點放在六連左翼陣地眼前，實際上就是左右兩個結合部的位置。距離上是肯定觀察不到很細微的，微光夜視儀的工作距離有限，哪怕是在月光很好的夜晚。因為五連所在的高地比較突出，與四連和六連形成了一個較為寬鬆的「凸」字陣勢，因此陳鐵軍判斷，敵軍那名狙擊手要狙擊四連和六連陣地上的戰士，必須要潛到五連的左右兩翼，那就意味著必須要過了乾枯著的小河谷，否則距離是個大問題。所以，他的觀察範圍沒問題，定得很精準。
「那王八蛋藏在哪呢？」陳鐵軍低聲自語著，觀察的焦點慢慢的從左翼向右翼移動。
牛忠實趴在他身邊，努力地睜大眼睛看，當然除了丘陵的輪廓和黑乎乎的樹林，他是什麼都看不到。但他瞪大了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四周，槍口隨著目光的方向移動著。
反覆觀察了半個多小時沒有發現什麼痕迹，不過他總感覺今晚這樣的天色，對方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的。
放下微光夜視儀，陳鐵軍皺著眉頭思索著，問牛忠實，「老牛，如果是你，你會在今晚這個天候下出動嗎？」
牛忠實抬頭看了看天色，才入夏，月光很好，可以看得出天上沒有什麼雲層。晴朗的天空說的就是今晚這個情況。
「會。」牛忠實毫不猶豫地說道，「今晚很適合進行夜襲，而且他是一個人，機動起來更加靈活，可以隨意選擇目標。」
雖然牛忠實平時憨厚遲鈍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在作戰方面，他絕對是老手了。和連隊的其他戰士一樣，到戰區之前都是新兵蛋子，都只是接受過戰場老兵的臨戰集訓。可參加紅箭行動回來之後，差距就一下子拉開了。參加過戰鬥的兵和還沒有機會參加戰鬥的兵之前的區別是天差地別的，更何況牛忠實是和陳鐵軍在小高地那裡和上百敵軍打了一場慘烈的狙擊戰了的，對戰鬥有更深刻的理解。整個人的氣質就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因此，平常憨厚老實的牛忠實，在作戰這個方面，其實是有著獵人一般敏銳的思維能力的。
陳鐵軍微微點頭對牛忠實的看法表示贊同，「他今晚肯定會出現。」
劉朝陽貓著腰小碎步走過來，一路經過各個戰位他就一路低聲提醒戰士們注意掩蔽尤其不要露頭。在月光很好的情況下會有影子出現，一天不解決敵軍那個神槍手，前沿陣地的戰士們就會一直暴露在未知的危險當中。這也是團長大發雷霆的原因之一。
來到陳鐵軍身邊，劉朝陽低聲問道，「情況如何？」
陳鐵軍矮下身子貼著塹壕壁坐下來嘆了口氣，說道，「沒有發現任何痕迹。排長，那傢伙是個高手。我不記得，越南猴有這樣的專業狙擊手？」
「團里給前指去電詢問了近兩年的輪戰情況，以前駐防的兄弟部隊總結里並沒有出現過槍法這麼準的神槍手，八成是新出現的。他媽的，沒準是越南猴跟蘇聯老修又學到了些什麼。你看他們用的SVD，比咱們的79式狙擊步槍質量還要好。」
從劉朝陽所講的話可以判斷出來，前沿陣地的戰士們心裡很惶恐，他們不怕死，但是絕對害怕無聲無息不清不楚地死掉。
陳鐵軍借著月光調整著五六半的表尺，定在了一百米距離上。劉朝陽注意到，疑惑問道，「你認為目標在一百米範圍內？可能嗎？」
微微搖了搖頭，陳鐵軍說，「不知道，只是直覺。夜間能見度有限，他的狙擊距離不會太遠。」
說著，他把微光夜視儀遞給劉朝陽，低聲說道，「排長，這是我從中轉站的垃圾堆里翻出來的，微光夜視儀，這是我的秘密武器，你看看。」
「單筒望遠鏡？」劉朝陽拿在手裡仔細打量著。
陳鐵軍說，「可以理解為有夜視功能的單筒望遠鏡。可惜沒有夜視功能的瞄準鏡。排長，能不能給我找一具四倍白光瞄準鏡？」
「七九式狙擊步槍用的那種？」劉朝陽指了指陳鐵軍手上的五六半，道，「你打算裝在五六半上？能行？」
「可以的。」陳鐵軍很有把握。
劉朝陽說，「咱們連沒有，我到處找找吧，有個老鄉在團部當幹事，我托他幫忙找找。」
陳鐵軍慢慢直起腰，重新趴在那裡，說，「排長，你用微光夜視儀看看，九點鐘方向。」
儘管部隊沒有推廣時針方向指示法，不過這樣的表述很容易理解，劉朝陽馬上轉向九點鐘方向，用微光夜視儀看過去，頓時驚喜道，「這麼清楚！鐵軍，這是個好東西啊！」
就如從黑夜到白天，差別絕對能讓沒有接觸過此類器材的劉朝陽大吃一驚。陳鐵軍低聲解釋道，「這玩意兒的工作原理是把微量的光亮放大增強，屬於被動夜視觀察器材。理論上說，如果完全無關，這玩意兒是不起作用的。今晚的月光很適合使用微光夜視儀。」
「有了這個東西，那王八蛋插翅難逃。」劉朝陽頓時有了信心。他也是參加過紅箭行動的，知道戰場上主動權的轉移能夠直接影響到戰鬥的勝敗。他不知道什麼叫做「戰場單向透明」，但在戰鬥中得到的經驗使得他絕對有這個思維，只不過學術層面的概念沒有形成罷了。
陳鐵軍卻不是很樂觀，他低聲說道，「很難。四連六連都不是吃素的，前前後後死了四個兵，四連六連肯定肺都氣炸了，絕對做過了反制。可依然奈何不了那個狙擊手，可見那狙擊手不是一般的神槍手。」
他很難向劉朝陽解釋狙擊手和神槍手的區別，而且解釋起來恐怕得說上三天三夜。
劉朝陽沉聲說，「咱們排里就數李廣正的槍法最好，可惜……你是老李一手帶過來的，能不能幹掉那個王八蛋狙擊手，就看你的了，給咱們二排爭口氣。」
「我一定竭盡全力。」陳鐵軍猶豫了一下子，低聲說道，「排長，我打算凌晨的時候往前抵近偵察一下。」
劉朝陽皺眉，「這不行吧？太危險了。況且這需要得到連長的同意。」
「你找連長說說，我就往前去個一兩百米抵近觀察一下敵軍的前沿陣地。」陳鐵軍說，「搞清楚就回來，又不是突擊。」
考慮了一下，劉朝陽說，「好吧，我去找連長商量商量。」
劉朝陽說完就馬上去了，作風乾脆利落。過了晚上九點，兵們越發精神了。根據敵軍狙擊手之前動手的時間來分析，他基本上是在晚上九點到凌晨三點之間活動。
把牛忠實招呼過來，陳鐵軍開始教他使用微光夜視儀。他已經打定主意把牛忠實培養成觀察手，專業的狙擊槍必須要配備觀察手。牛忠實不是最合適的人選，但陳鐵軍現在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先將就著。
初初接觸微光夜視儀，牛忠實興奮得不得了，就像是孩子得到了一件好玩的玩具。不過當陳鐵軍給他講如何判斷風速風向濕度以及如何表述目標方位的時候，牛忠實就顯得有些遲鈍了。顯然，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