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
椒房殿,衛美人盛寵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入皇后的耳中。她不想聽到衛子夫的消息,可她打聽劉徹的蹤跡,總免不了「衛美人」三字。
陳阿嬌恨恨揪著衣袖,暗自咒罵著衛子夫。她與陛下多年情意,盛寵不衰十餘年,她才是徹兒唯一的心尖肉。如今,衛子夫一來,就把這一切通通奪走了。
連她多年盼而未得的子嗣,衛子夫也輕而易舉地擁有了。這叫她焉能不恨?焉能不怨?
陳阿嬌的妒忌之火熊熊燃燒,卻無可奈何。母親無計可施,又有重視子嗣的皇祖母護著她,她竟動不得衛子夫分毫。
她從小就是天之嬌女,母親是大漢最尊貴的公主,父親雖不顯貴,好歹是功臣之後,承襲侯爵之位。外祖母寵她,母親早早為她謀划,從小便定為未來的太子妃。她享受著眾星捧月般的生活,想要什麼,便有什麼。
劉徹幼時一句「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讓她傾了芳心,她嬌蠻霸道,在貴女中也沒什麼好玩伴,便整日里纏著劉徹。
劉徹當時剛改了徹兒的名兒,她一時改不過來叫他彘兒,他也不生氣。她把徹兒周圍的人趕走,尤其是漂亮的宮人,徹兒只笑著哄她后又繼續念書。與徹兒成婚後,她才感覺到,徹兒是他的夫君,是這世間尊貴無雙的男人。
她與徹兒少年夫妻,濃情蜜意,唯一的遺憾便是沒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孩子。即便如此,她也始終堅信兩人關係親密無間,可衛子夫輕易便得到劉徹的寵愛疼惜。
正惱怒時,外邊的宮人傳旨,「皇后,陛下來了。」
陳阿嬌忙轉怒為喜,整理衣衫,如歡喜的雀兒撲了出去。見到劉徹,福身行禮,「臣妾參見陛下,陛下可算是來了,阿嬌已許久未見到陛下了。」
「近日朝政繁忙,皇后勿怪。」劉徹隨便搪塞了阿嬌,坐下來后便不知再說什麼了。
對上劉徹冷冰冰的面容,陳阿嬌也做不出溫柔恭順的樣子。她氣沖沖一坐,沒好氣道:「陛下何必拿這來搪塞我?衛氏有孕后,你便恨不得日日守著她!你置我於何地,置太皇太後於何地?陛下可別忘了,你這皇位,母親可是出了大力,有扶助之功。陛下往日是如何對母親承諾的?又承諾如何待我!如今一朝登臨九五,可把我母親,您姑母的恩情全然忘了!」
陳阿嬌話中帶刺,沒后妃的一點柔順恭敬,言語間句句指著他這皇位是靠她們母女才得來的。劉徹不否認有竇太主的勸進之功,可若不是他母后的謀划,使栗姬母子失了父皇歡心,他又甚為聰慧乖巧,這皇位也落不到他的彀中。
「你母親是助我登了皇位,可你也做了皇后,你母親又多番問朕索要錢財,你母子二人私自緝拿衛青,擅動皇宮禁衛這樣的罪過,朕都不予以追究,你還想如何?」劉徹氣不打一處來,不管此來是因母后的勸告來哄阿嬌,也不顧帝王威儀,與她爭吵起來。
「無論如何,朕是君,你們是臣,安敢對朕大呼小叫,如此不成體統?」劉徹盡舒心中鬱結之氣,扶袖喝了一口茶,坐著別過頭不出聲。
「朕今日來,本是來哄你的,你既如此不識抬舉,朕便再也不來了。」劉徹不欲再於此跟陳阿嬌多言,拂袖離去。
陳阿嬌忙起身,劉徹已大步離去。她又拉不下臉挽留他,沖著殿外喊,「你走吧!走後就別再進我的椒房殿。」
阿嬌自顧自坐著生悶氣,過了一會兒見劉徹仍沒回來,忙令青魚去打聽,結果得知這陛下又去了漪瀾殿。聽了這個消息,阿嬌本來的一腔欣喜被澆了個透心涼,看著眼前擺著的一桌吃食,一下子全拂到了地上。
底下的宮人收拾著殘局,陳阿嬌仍未解氣,她是又氣又怒,又想著如何才能把劉徹從漪瀾殿叫出來。怒火沖頭之下,她拔出簪子,朝著胸口扎了下去,昏迷前還在得意,劉徹這下總該來了。
宮人們慌作一團,忙扶住了皇后,又是手忙腳亂地去請太醫令,請陛下、太后和竇太主。
消息傳到漪瀾殿時,楚墨態度淡然,劉徹倒是真吃了一驚。到頭,還是楚墨提醒他趕緊去椒房殿,若為此和竇太主與太皇太后結了仇,他在朝堂上的局面只會雪上加霜。
劉徹這去了椒房殿,連著幾月都未來漪瀾殿,除使個小內侍傳話說要她安心養胎,平安產下龍胎后便再無什麼。
據楚墨打聽來的消息,陳皇后也並無傷及內臟,只是受了驚,要人好好撫慰。對於劉徹的做法,皇后及她母親也甚為滿意,未加責問此事了。
沒有皇帝,楚墨樂得清閑。她在漪瀾殿里或是欣賞美人歌舞,或是教導宮人內侍,或是讀書下棋,總之是不亦樂乎。偶爾有幾個探頭探腦,想要打探消息的人,也被她解決了。
時光轉瞬即逝,轉眼便到了臨盆之期,有代替程序在,楚墨沒出任何力,就白得了一個漂亮的小公主。
有貓七在,這個小公主凈挑著劉徹和衛子夫優秀的基因繼承,尤其是一雙明亮的眼睛,像極了劉徹。作為漢宮這代的第一個小公主,她受盡寵愛。劉徹下了旨封為衛長公主,太皇太后也賞下豐厚的賞賜,陳阿嬌和竇太主礙著面子,也來瞧了瞧。
連楚墨這樣一個素來不喜歡小孩子的,也不禁逗了逗小公主,劉徹定了封號,取其名為瑞。
瑞,祥也,幸也。有楚墨在,衛長公主自會受盡寵愛,一輩子順順噹噹,平安美滿。
劉徹極喜歡孩子,抱著小公主不撒手,這是他和子夫的第一個孩子,是福運,有了第一個孩子,接著便會誕下大漢王朝的繼承人,他的皇子。
時光荏苒,小公主出生兩年之後,竇太皇太后薨逝,舉國大哀,劉徹為竇太皇太后舉行了盛大的喪禮,並尊謚號孝文,與文帝合葬霸陵。喪禮過後,劉徹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親政與改制,大漢歷史掀開了新的一頁。
劉徹是一個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和戰略家,他的才具氣魄在古今帝王中少見。楚墨承認這一點,所以她並不會去干擾劉徹前期的大有作為,她要做的是糾正劉徹晚年的錯誤,拯救他昏庸而無辜為巫蠱禍殉葬的衛氏一族以及數萬人的性命,並將劉據扶上帝位。
另外,楚墨還打算教養出一個優秀的帝王並延續漢武強盛的輝煌,創造一個更輝煌的治世。好歹她也是站在古人數千年智慧的肩膀上,總不能穿越一回終無所作為。
當劉徹手掌大權,在前朝大展拳腳的時候,陳阿嬌被揭發在後宮施以婦人媚道以博取寵愛。劉徹龍顏大怒,即刻召侍御史張湯進宮糾察此案。
張湯隸屬於御史大夫張歐,官職雖平常,查案卻是一把好手。他察覺出這是一個在皇帝面前立功的好機會,深入案情,將此事查了個徹底。
女巫楚服向皇後進讒言,她有妙法可解皇后失寵之危。皇后素來是個心思單純的,聽此言便信之,且對楚服大為寵信。陳阿嬌既祈禱著重獲劉徹的寵愛,又嫉恨衛子夫奪她的寵愛,便設巫蠱以詛咒。
當楚服被捕,證據擺在眼前時,陳阿嬌苦笑一聲,道:「陛下就派了你來,他連見我一面都不肯嗎?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十幾年的夫妻情誼,他現在竟對我視若無睹。」
站在皇後面前的張湯麵容嚴肅,對陳阿嬌行禮道:「啟稟皇后,陛下將此案全權交由臣辦理。」
陳阿嬌看著擺在桌上的狀詞,在上面寫上了名字,扔給了張湯,朗聲道:「是我做的事,自由我一力承擔,求陛下不要降罪於母親,禍及家人。」
張湯領了供狀躬身退了下去,陳阿嬌沉思良久,又叫宮人叫了不久前封了夫人的衛氏來。楚墨正在漪瀾殿中觀舞,聽宮人說陳阿嬌要見自己,也沒訝異,吩咐人守好宮門,拂拂衣衫便去了。
楚墨進了椒房殿時,阿嬌仍是一副驕傲的樣子,眉宇間的落寞卻藏不住,許是不想在自己面前落了下乘。
阿嬌看著楚墨神清氣爽的樣子,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對她道:「衛子夫,這下你可得意了,陛下今最寵你一個人,你是衛夫人了,我被廢后,你就可以入主椒房殿了。」
楚墨眼中沒有波瀾,看著這個為愛情而苦的女人,只淡淡道:「君恩如流水,你早該認清這點才是。」
阿嬌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衛子夫如此通透不在意,準確來說,應該淡然冷情。她以為,劉徹這樣一個優秀英俊的帝王,天下女人皆愛他。
阿嬌半晌無言,楚墨品完最後一口茶,抬腿出了椒房殿,邊走邊道:「紅顏易老,人生苦短,何不好好愛惜自己。」
劉徹於宣室殿看完阿嬌的供狀后,令有司賜給她一道策書:皇后失序,惑於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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